之后连续几天,除了来送三餐的雷伊斯之外,阮向远再也没有见过任何人,每天除了绕场几百圈外加仰卧起坐三百个俯卧撑三百个的日常锻炼之外,对着墙上的电子日历掰着手指数成了黑发年轻人唯一的娱乐活动。

当日期随着日历一天天地翻过,此时此刻电子日历上面的时钟显示在11:59PM上不断闪烁,一月三十一日,本月的最后一天——在一室的沉寂之中,电子表闪了闪,终于显示00:00AM,,与此同时,电子日历发出滴滴的声音,坐在桌子边喝热巧克力的黑发年轻人眼皮跳了跳,放下杯子站了起来。

不得不,禁闭室还真是有洗涤人身心的效果,当阮向远站在电子日子面前,抬头看着绿色的日子显示着二月一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前所未有的平静。

二零二一年二月一日,王战日。

黄历上,宜嫁娶,宜开市,宜安葬。

不宜入宅,不宜赴任。

“……唔,看上去不是个换牢房的好日子啊。”

站在日历前,黑发年轻人自顾自地摸了摸鼻尖嘟囔了几句,安静的单人牢房之中,没有人回答他的叨咕,然而,当他转过身来想回床睡上在这个禁闭室的最后一觉时,却看见了此时此刻依靠在禁闭室门边的高大男人——

来人有一双漂亮的灰色瞳眸,和一头非常有个性的灰色头发。

此时此刻,他静静地斜靠在门边,看着阮向远,将黑发年轻人眼底的惊讶慷慨地收下,他却始终没有话。

阮向远再次抬头看了看墙上的日历,确定此时已经超过宵禁时间三个时,他顿了顿,很是平静地对着牢房外的男人挑了挑唇角,对男人:“又是技术宅帮你搞越狱?……你们这样不行啊,被雷伊斯发现的话,他会抓狂的——”

“阮向远。”

冷不丁被打断了话,黑发年轻人愣了愣下意识地抬头应了声:“啊?”

“明天就是王战日了。”

“……”

白雀的半张脸隐藏在栏杆的投影之中,话的嗓音也是平淡无起伏的语调,这导致了牢房内的黑发年轻人压根猜不出他此时的情绪,于是在动了动之后,后者只能安静下来,耐心地听男人完。

“明天一过,莱恩肯定会成为三号楼的王权者。”

阮向远想了想,忽然觉得自己除了“哦”之外,唯一想要回答的就是“呵呵”,犹豫了三秒,介于自己给自己创造阶级敌人的都是蠢蛋,所以黑发年轻人只是傻乎乎地“哦”了一声,在这么回答的时候,他低下头,掩饰下了眼中的情绪。阮向远坐在床上,把脚缩了回去,指尖有意无意地拨弄了下脚踝上面挂着的狗项圈——金属制的王权徽章敲击在指尖上,发出微妙的嗒嗒声响。

白雀盯着黑发年轻人的指尖,和在昏暗的灯光之下反射着金属光泽的王权徽章,不明的复杂情绪在那双灰色的瞳眸之中一闪而过——然而,就好像所有的人在这个时候都变成了掩饰自己情绪的高手,灰发男人只是在一个短暂的停顿之后,淡淡地继续道:“你已经变强了,但是要跟莱恩比,还是差了很多——‘飞鸟莱恩’是九岁就被‘红’收入组织的职业杀手,现在他二十五岁,无论从体力还是体能来,正是作为一个杀手的黄金年龄。”

阮向远沉默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很没创意地“哦”了一声——

白雀的,他当然都知道,他早就过了,能把人体的所有结构直接转换为物理数据的人,不止他白雀一个,所以,自己和那个天仙美人的差距究竟有多少,阮向远比任何人都清楚。

于是在阮向远不那么积极的回答下,禁闭室之中再一次陷入了令人尴尬的沉默,阮向远想了想,他觉得自己再继续沉默下去有儿不好意思,于是,他动了动脑袋,微微歪着头看着站在牢房外的灰发男人:“你想什么?”

“你打不过他。”白雀直白地回答,“想要从普通的手段从他手中名正言顺地接过王权者的位置,别三个月,再给你三年的时间,也不可能。”

这是在怂恿老子玩儿阴的?行啊睡神大爷,以前怎么没看出你一肚子坏水?

阮向远忍不住嗤嗤地笑,当他抬起头看着白雀的时候,唇边的笑意还没有完全敛去,然而……

“这个有什么用?雷切交代你来的?”

从黑发年轻人口中出的话,就连白雀都不得不露出了瞬间的惊愕——

“你……”

“太明显啦,”黑发年轻人重重地向后倒去,脑袋砸进枕头里,手放松地放置于肚子上,他看着苍白没有一丝污渍的天花板,笑眯眯地,语气淡定地回答,“早就看出来了,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一想到连你这样的人都会听他的话,多少还是会觉得很惊讶。”

“你什么时候看出来的?”

“那次游泳馆之后。”阮向远笑了笑,“我被雷切压在后面,这种事情无论如何都不通你怎么可能不知道——虽然那家伙是有睁眼瞎话什么狗屁跟你走到餐厅才折回来,但是你懂的,他的话信个三分之一都算抬举他了……老子才不会这么随便就上当受骗。”

白雀:“……”

“更何况,正常人看见我脚上的东西之后,肯定要追问那到底是什么意思——但是你只是简简单单地问了一句,就再也没有问过……自从那次游泳馆之后,你态度也变得很奇怪。”

“你比我想象得聪明。”

“那是你们把我想得太笨。”

“明知道米拉的事明明是个拖延你的陷阱,怎么还往里面跳?”

“因为看着愚蠢的人自作聪明,是一件很愉快的事情。”阮向远打了个呵欠,最近无聊的生活让他的作息规律想个老头子,“今晚也是那个人让你来的?”

“不是。”白雀一口否定,阮向远愣了下,翻了个身,借着微弱的光看着外面白雀的脸——虽然看不太清,但是也不像是撒谎的样子,对视上黑发年轻人微微讶异的目光,男人几乎是没有停顿地就继续道,“只是来提醒你夺得王权者的正确方式——以免你出来以后,走更多的弯路。”

这个时候,首先要做的当然不是没心没肺地“谢谢”。阮向远微微眯起眼:“如果你是那家伙的人,那么无论谁当王权者对于你来都一样吧。”

“因为你是他最终选定的那一个。”白雀淡淡地回答,目光停留在黑发年轻人的脚踝之上,“从这个东西挂上去开始,这个结局就已经被决定了。”

阮向远顺着白雀的目光看去,在定格在自己的脚上时,他愣了愣,抬起脚,怎么都没想到,一个狗项圈而已,被搞得这么复杂,阮向远下意识地伸手拽了拽,折腾了两下之后,腿是举累了,项圈当然也没拽下来。

当他这么努力地折腾够了之后,再抬头时,白雀已经不见了——来无影去无踪,别杀手的黄金年龄是二十五岁,我看三十五岁的魔鬼教官完全也是当仁不让的嘛。挺刻薄地想着,黑发年轻人翻身从床上面坐了起来,期间,他的目光几乎从未离开过脚上的狗项圈……

从进入绝翅馆开始,那相对于普通新人来简直是过于坎坷的经历终于在这一刻得到了解释,阮向远抓了抓头发,又有些闹不明白的是,怎么到了临门一脚眼看着他就要失败的时候,幕后黑手大BOSS蠢主人却忽然变得如此坦诚——

哎哟,难不成是“死也让你死得明白”这样的慈悲心发作了?

这个问题,阮向远没想明白。

然而,当他离开禁闭室的同一时间,他发现,自己大概也没有机会弄明白了。

当夕阳西下,阮向远终于走出了那个关押了他整整半个月的禁闭室——伊莱真是一个赶尽杀绝的人,明明是王战日的同一天,却还是硬生生地将放人的时间拖延到了傍晚,王权战完全结束的时候。

阮向远出狱的时候,外面还下着细细的雪——雪已经下了一天,不过,哪怕是赤脚站在室内通道里,充足的中央空调也没让阮向远觉得太冷。

某个只会打嘴炮的红毛残渣没来,那必须是预料之中的。只不过……在看见前来迎接的人的那一刻,阮向远觉得自己简直是从脚板底冷到了屁/眼——

“……我当然也没指望有鲜花美男夹道欢迎,”站在禁闭室门口,黑发年轻人缓缓地眯起眼对着背对着他的男人,“不过看见你站在门口的这一刻,不得不承认我有一种转身回去继续被关禁闭的冲动。”

“——别这么嘛,狗。”

站在窗边的男人将唇角边的烟取下,缠着绷带明显缺了一根手指的手看上去异常触目惊心——男人用食指和拇指捏着烟屁股,将最后一儿星火在窗棱的薄薄积雪上熄灭,他转过身的时候,从前总是梳得一丝不苟的头发此时此刻显得有些凌乱,他的唇角带着温和的笑意,然而,那只还完好的眼睛里的疲惫却出卖了此时此刻他的情绪。

是的,在前一秒,阮向远甚至想过来接他的人可以是缺胳膊断腿万年不离床的老神棍,也没想到,那个人会是鹰眼。

黑发年轻人一动不动地看了他一会儿,然后在鹰眼意外的目光下,蹭蹭大步流星向他走来,抬起手,一巴掌摁在男人的胸膛上——

鹰眼:“……”

阮向远微微蹙眉,抓了抓,衬衫之下,肌肉结实,还能感觉到人体的温度。

“狗,这么热情?”鹰眼在瞬间的愣怔之后笑眯眯地,“这里是走廊,你要是想摸的话,回我牢房让你摸个够。”

而相比起眼前漂亮的男人那因为笑容而过于生动的泪痣,黑发年轻人的脸却比死人还难看,他猛地阴沉下脸,抬起头看着比他高了半个头的漂亮男人,几乎是一字一顿地问:“王权徽章呢?”

手被一只柔软的手覆盖。

鹰眼微笑着,轻轻拉开了抓在自己胸口的手,在对方猛地一下缩回自己的手的同时,男人唇角边的笑意更深,当他开口话的时候,语气平淡得就好像在复述别人的事情——

“被拿走了。”

阮向远一怔。

“怎么,很惊讶么?”鹰眼淡淡地自顾自地着,就好像没有看见面前黑发年轻人的反应。

手下意识地在身上摸了摸,却发现最后一根烟草已经在等待眼前的这个黑发年轻人的时候抽完,仿佛有些失落地垂下手,他微微低下头,看了眼面前神色捉摸不定的黑发年轻人,忽地笑了:“做什么摆出这副表情——当初邀请你的时候,就已经告诉过你大概会有这样的结果,是你自己不同意。”

自然垂落在身体一侧的手渐渐拽紧,阮向远撇开脸,将视线定格在走廊上的一块污迹上面,若有所思地问:“莱恩背叛你了?”

“王权徽章是雷切拿走的,亲手,从我这里拿走的——懂了么?”并没有回答阮向远的问题,鹰眼唇角边的笑容扩大,“喏,狗,你看——现在三号楼,真的变成二号楼的所属物了。”

“……”

鹰眼顺着阮向远的目光撇了一眼,在看见那白森森的墙上异常刺眼的污渍之后,他又缓缓地转移视线,外面,黄昏天已经被层层乌云覆盖,眼看着就有一场暴雪即将即将临——

“外面已经变天了啊,狗。”

作者有话要:=L=这文标的是强强,注意到没,意思就是——最终的结果是,绝翅馆第一把交椅和第二把交椅的结构构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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