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这些天下来你打得最顺利的居然是越级的楼层战。”

当人群散去,在雷伊斯的大呼叫之中,无奈帮着阮向远负责把搞得一片狼狈的餐厅恢复原样的白雀脚踩一把翻到在地上的椅子,脚尖轻轻用力,椅子因为受到力量而翻起,男人手腕一动将椅子重新摆回原位,他手上动作一顿,抬起头看着在那对面抓着一把拖把埋头拖地的黑发年轻人:“这样一来你的牢房又要换到七楼去了,难怪雷伊斯会那么生气……那个家伙,最怕麻烦了。”

对于雷伊斯来,任何他职责范围内的事儿,都是麻烦的事儿。

阮向远听了这话,没有抬头,只是默默地头——按照规矩,他是没有资格去挑战七层楼的犯人直接从三层楼越过四个楼层直接换上去的,但是如果是有七层楼的犯人刻意地来挑战他,那就有所不同了。

白雀掀了掀眼皮,扫了他一眼后,淡淡道:“怎么,你看上去好像不是很惊讶的样子。”

“恩?恩。”黑发年轻人抬头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做自己的事,显得有些心不在焉,“确实有人提醒过我,只不过没有想到来得那么快。”

“有人提醒过你?”

“恩。”

“哈,真巧。”

“恩?”

“没什么,”白雀捡起一件打斗中被打翻在地的餐盘,想了想后,又头道,“是那个人有些心急了。”

“什么?”阮向远手上动作一顿,抬起头显得有些茫然地看着白雀。

“我是沙巴克,”白雀面无表情地,“那家伙实际能力是比教皇还差不少……所以你才会赢得显得很轻松吧。”

“……我并没有赢得很轻松啊,”阮向远嘟囔着,桌子底下,带着雷切大爷亲手系上的项圈的那边脚显得有些不太自在地动了动,他想了想,又抬头露出一笑容地看着白雀,“喂,老子不会今晚在医疗室值班完回到牢房一推开七层楼的牢房门,还是看见一堆熟悉的脸吧?”

“你会的。”白雀非常坦白,“因为我不能再接受另外一个人跑来我旁边床位用不同的频率扯呼……好不容易才习惯你那臭毛病。”

阮向远脸上臊了下,连滚带爬地岔开话题:“……我爬到三十层你也跟上来么?……啊,还你不是和我一国的。”

“大概是,”白雀脸上露出一丝难以理解的情绪,表面上来看,阮向远将之理解为睡神大爷的幽默,“只要你没有当上王权者,乖乖听话……和你一国也没什么不好,毕竟我已经习惯你扯呼的声音了。”

阮向远:“………………………恶心。”

“随便你怎么。”白雀哼了声,单手将被撞翻的桌子扶了起来。

“话又回来……什么叫只要我没当上王权者……还要乖乖听话……听谁的话?话颠三倒四,你昨晚没睡好?当贼去了?”

“……你问题太多了。”

白雀摆放餐浇的动作一顿,他仿佛是放空了三秒,之后,灰发男人掀了掀眼皮扫了阮向远一眼,看上去正准备些什么——就在这时,两人的对话却被不远处一边疯狂地往嘴里塞着平时吃不到的美食一边大呼叫的雷伊斯打断,狱警高高地举着叉子,大声地吆喝着让他们俩“赶快收拾残局”。

“知道啦!!”

黑发年轻人翻了个白眼,呯地一下将一张椅子送回了原来的位置。

……

接下来的几天,虽然绝翅馆的众犯人们还是沉浸在“圣诞节来了”“我们在过圣诞节”“圣诞节刚结束还是可以继续放松几天”的休闲气氛中不可自拔,然而,在这样轻松的气氛当中,觉得日子变得不太好过的似乎只有阮向远。

因为黑发年轻人发现,打从他爬上了七层楼以后,周围的犯人看他的眼神似乎变得有些不太一样——

当然不是赞赏,也不可能是惧怕。

准确的来,那应该是……忌讳。

就好像是看见了什么脏东西。

更加像是他的存在已经变成了人群之外的另一种独立方式——和之前的完全孤立又有所不同,那些犯人还是愿意在必要的时候与他进行日常对话,但是奇怪的是,阮向远发现,当他和普通的犯人话的时候,这些人似乎总是目光闪烁,不自觉地……下意识去避开他的眼光。

这让阮向远很费解。

也令他觉得十分不舒服。

“——很难理解?我还以为你有种在大庭广众之下背诵别人的病历本时候就有这样的觉悟了。”

放风台上的最上方,红发男人懒洋洋地翘着二郎腿,闭目养神,他的声音听上去慵懒至极,懒散到几乎让人怀疑这话出口的时候他究竟有没有经过大脑。而在他的下方,坐着一名和他同样高大的黑发男人,此时,他的对面老老实实地站着一名同样拥有黑色头发的年轻人。

绥摸了摸鼻尖,看着面前显得有些沮丧的黑发年轻人,忍不住伸手拍拍他的肩:“雷切的其实没错,事实上当初安排你进医疗室已经有很多犯人在反对了……没有人想把自己那些隐疾或者身体上的弱暴露在另一名犯人眼皮底下……”

阮向远皱皱眉,觉得绥得十分有道理,他抬起头,看着雷切那张英俊的侧脸:“……没有人提醒过我这个……”

“你又不是孩,做什么都要人提醒你?”雷切翻了个身,发出不耐烦的咂舌音,男人睁开湛蓝的瞳眸,“惯得你。”

妈蛋,今天刮得是哪门子的妖风!绥得有道理就算了,凭什么蠢主人的话听上去都那么有道理?

啊啊啊啊啊烦死了。

阮向远气闷地转过身,一屁股坐在看台的最下方,在他的身后,雷切不负责任地声音又飘来:“……不过你不用在意这些。”

咦?

阮向远停止抓头发折腾自己的动作,有些惊讶地眨眨眼后,转过身去看着话语忽然发生转变的红发男人:“你什么?”

“因为如果你最终要成为王权者的话,下面的人看你的眼神,究竟是畏惧还是敬畏,是充满了希望还是绝望,又或者完全就是失望的情绪……那统统都无所谓了,只要你让他们倒茶的时候,没人敢给你倒过来一杯红酒,这就够了。”

阮向远微微张嘴,被蠢主人这一套神奇的理论震撼住了。

绥很显然也对这些话完全不敢苟同,他摆摆手赶紧撇清自己,补充明道:“以上言论仅代表他个人立场。”

“什么?”雷切一下子翻身坐起来,像是觉得自己的权威受到了挑战,他恶狠狠地瞪着绥,十分不爽地压低声音,“老子有错?作为傀儡,当然只需要听话就可以了!”

此时此刻,绥回答了什么阮向远已经完全听不见了,他只记得当昨天白雀过的话今天从雷切口中得出来的那一刻,他的心猛地往下沉了沉,然而,这只是一瞬间——快得几乎就像是某种错觉,当下静下心来,静静地思考着其中还有什么其他深意时,他却再也抓不住最开始那一刻的不安。

“喂,鬼,你怎么看?”雷切转过头,毫无预兆地枪口转移到阮向远身上。

“什么?……”阮向远大脑有些转不过来,当他被那双湛蓝的瞳眸盯着的时候,心中的那股没来由的疑虑稍稍减弱,挠挠头,他慢吞吞地,“我比较主张……爱的教育。”

爱的教育。

这一次,连绥都笑了。

雷切脸上也是表情一顿,然后整个儿放空。

此时此刻,红发男人看上去似乎十分后悔自己怎么会蠢到跑来问他的意见——这个仿佛没完没了的无聊话题直到绥抓着阮向远要求他晚上放风时间到游泳馆去,才勉强停了下来。

“什么?为什么要到哪里去?”

阮向远挠了挠头,心跳终于平复下来之后,看着雷切那张毫无任何复杂情绪的脸,黑发年轻人渐渐放下心来……更加宁愿相信是自己多虑——

蠢主人一向是个智商欠费懒得带节操和逻辑出门的人,就好像此时此刻,他会毫不犹豫地将自己的鄙夷写在脸上一样,比如……毫不掩饰地在用眼神痛骂着他是个白痴这样……

“你还需要继续训练,”绥长叹一口气,发现自己有些无法强势插入身边两人的无声互动中去,“我发现单纯让你蹲马步只能让你意识上意识到自己的错误所在,但是静态的训练并不能帮助你形成习惯以及改变掉以前的习惯……前几天,你和三号楼七楼的底层进行的楼层站有人告诉过我了,听你的动作到了最后完全就变成了一盘散沙,惨不忍睹……如果不是出了一些的意外,那天你可能就会输掉了吧?”

“——什么意外?”

阮向远下意识脱口而出,在仔细想过了之后,立刻抬起手拍了自己一个嘴巴子,当红发男人带着戏谑的目光像是扫描仪似的扫到自己的身上那一刻,黑发年轻人恨不得转身就跑,就现在。

然而雷切是不打算就这么简单地放过他的。

早在第二天,看见阮向远神神秘秘地用医疗绷带缠着自己亲自套上去的项圈给他装模作样受伤以掩饰他“精心挑选”的“圣诞礼物”开始,男人早就在不爽了,现在,终于被他抓住了机会——

“听好像是那个叫沙巴克的家伙想要去碰你的脚,你才忽然诈尸的啊,鬼,”雷切勾起唇角,十分恶劣地明知故问道,“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在你的脚上吗?”

言罢,轻而易举地翻身下来,伸手就要去抓阮向远的脚——

后者连滚带爬地往后退。

“……今晚记得去游泳馆。”绥忍无可忍地从这两位在放风台上闹个不停的幼稚剐间站起来,在雷切一把抓住阮向远的脚后者哇哇乱叫的时候,一号楼的王权者眼皮一跳,终于忍无可忍地大吼——

“好了雷切,人家脚上的绷带你非要撕开是什么心态!变态么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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