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撤下酒菜后,便是各附属国上前纳贡,曲轻裾看着这些老老实实的使臣,以及四周众人理所当然的态度,突然明白何为强权便是真理。

随着太监把使臣送上来的单子一张张念出来,纳贡多者面带得色,纳贡少者满面待穷苦之相,恨不得对着庆德帝磕头表示地主家没余粮的无奈心情。

待这些使臣退下,又是大半个时辰过去了,曲轻裾端着茶盏,对大隆朝有了新的认识,这是个强大的王朝,甚至是其他小国眼中的朝圣之地。既然这样,大隆朝近几十年外战的可能很小,难怪庆德帝会是这样和软的性子。

就在这时,突然一声厚重的鼓声响起,曲轻裾就看到皇帝与皇后出了大殿,在殿外的白玉石台上跪了下去。跟随众人出门的她微微一愣,跟着敬贵妃跪下,听着庆德帝对上天念祷文,似乎是在乞求来年的风调雨顺,百姓生活富足。

待焰火在曲轻裾头顶上空炸开后,她才惊醒过来,此时恰好帝王祈祷完毕,她扶着敬贵妃站起身,退到一旁。然后耳边响起歌姬的吟唱,还有一些笑语声传进耳中,她抬起头,正好看到五颜六色的烟花炸开,忍不住眨了眨眼,眼睛似乎酸涩得有些难受。

敬贵妃怔怔看着烟花半晌,低下头道:“皇上与皇后已经回宫了,这会儿天不早了,你们也回吧。”说完,扶着宫女的手,“本宫也困了。”

“母妃,儿媳送你回去。”曲轻裾扶住敬贵妃的手,见她眉间有些疲倦,便取了木槿给她准备的披风给敬贵妃披上。

“不必了,”敬贵妃看了眼曲轻裾身上的红色长裙,手轻轻搭披风系在前面的结上,“夜里冷,你和珩儿早些回府,这里离钟景宫不远,本宫坐步辇回去便是。”说完,摆了摆手,便不再搭理曲轻裾,径直扶着宫女的手走了。

曲轻裾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才扶着木槿下了高高的汉白玉石阶,长长的裙摆划过石阶,就像是一道流水轻轻划过。

石阶下,贺家四兄弟相互隔着几步距离站着,贺渊脸色冰冷,他的身后还跟着面无表情的秦白露,两人间感情本就不深厚,结果两人见面后,秦白露还一脸委屈的样子,更是让贺渊翻了脸色,两人便互相僵着脸隔着一臂距离站着。

秦白露心里恨婆婆不给自己脸面,又怨贺渊待她不够温柔。本来自己已经受了委屈,还要瞧贺渊的脸色,这心头的气更加不顺,也不顾别人怎么看了,只沉着脸闷闷的站着。

瞧着她这幅模样,贺渊不耐的移开视线,抬头就看到一个红色身影从白玉阶上下来,白与红在烟火的闪烁中,显得有些说不出的妖艳。他定了定神,待人走近了,才发现竟是贺珩的王妃。看清是兄弟的女人,他也就不多看,淡淡的移开视线,一言不发的转身就走,显然没有要跟兄弟们告辞的意思。

贺明想开口说声慢走,但是见大哥与二哥仿似没看见这幕似的,犹豫了一下,还是把头低下了。

“手有些凉,”贺珩走到石阶下,在曲轻裾踏下最后一级白玉阶时,牵住了她的手,把自己身上的披风取下来,把曲轻裾裹得严严实实,才对贺麒与贺明作揖道:“大哥四弟,我先走一步。”

“二弟请便,”贺麒瞥了眼被裹得严严实实的二弟妹,笑着摆了摆手:“天不早了,二弟与二弟妹早些回吧。”难怪老二护得跟个眼珠子似的,身上还挂着个不怎么样的荷包。他带着些取笑眼神看着贺珩,这二弟妹确实有几分姿色。

贺明倒是老老实实的一眼也不乱瞟,他恭恭敬敬的作揖道:“二哥慢走。”作势要送。

狐狸毛扫在鼻尖有些痒,曲轻裾伸手撩开,正好看到贺明规规矩矩的作揖姿势。

“四弟留步,”贺珩抓住曲轻裾的手,对贺明笑着道,“自家兄弟,不必如此客气。”说完,转身便走。

贺明不解的看着二哥大步走开的背影,踏出的步子还未收回来。

“待你成亲后便明白了,”贺麒伸手拍了拍他的肩,正好见卫青娥出来,便道,“哥也回了,你也早些回府吧。”说完,大大咧咧的走开了。

贺明一头雾水的看着贺麒走开,见大嫂过来,又行了个礼。这么一会儿时间,几个兄弟走得干干净净,他却觉得他们更加难懂了。

今晚难得宫里没有宵禁,贺明待人走得差不多,才往安贵嫔的寝宫走去。

安贵嫔的寝宫不大,摆设也不精贵,但因为育有皇子,殿中省的奴才倒也不敢慢待,相较其他不受宠的妃嫔,她的日子已经过得很好,至少该有的东西从未缺过。

母子俩怕其他人猜忌,所以平日见面的时间不多,这时一见面,便多说了些话。当安贵嫔听到儿子提及晚宴前后发生的事情后,她忍不住笑了笑:“他们如何不关我们的事,至于宁王的话……”见儿子一脸懵懂的样子,她面上笑意明显了几分,“不过是几句玩笑话,你不必多想。”

端王媳妇模样确实精致,本来皇家也不缺这样容色的女人,可是端王媳妇偏偏还多了些别的味道在里面,在后宫待过多年的她,自然明白这样的女人有多吸引男人。

身为一个王妃,有这样的姿色,真不知是福是祸,想起端王妃陪在敬贵妃身边乖巧吃茶用点心的样子,安贵嫔摇了摇头,敬贵妃也不是简单的。

忆及自己当初进宫时也是这般年龄,她倒是想端王妃日后过得舒适,想到这,她语重心长的开口道:“明儿,日后待你家媳妇好一些,这女人也不容易啊。”

贺明孝顺的应下了,却还是不明白事情怎么牵扯到自己未进门的媳妇身上。或许,是他太愚钝了,小明王爷无奈的想。

年节过去,便是新年的正月初一。曲轻裾与贺珩坐在王府正殿中,府里大小管事,挨个儿给两人行礼拜年,而粗等下人全部在殿门外磕头了事。

听着下人们不断换花样的吉祥话,曲轻裾示意木槿与蜀葵给这些人赏赐,看着这些人喜笑颜开的样子,她想起前世自己拿经纪公司分红时的心情,大概也跟现在这些人差不多。

“奴才给王爷王妃磕头,愿王爷与王妃新年大吉,来年事事顺心,”钱常信与明和两人是贺珩身边的得意人,两人说的祝福话十分浅白,但是脸上的忠诚却比任何人都明显。

曲轻裾看了眼二人,又看向贺珩道:“王爷,他们二人日日跟着你跑来跑去也不容易,您可要好好赏他们一番。”

贺珩闻言笑道:“我们家是王妃你做主,如何赏可要由你说了算。”

在场诸位管事听到王爷这话,皆屏息凝神,这些日子王妃一直把持着后院,但仍有些人想着找空子钻,可是今儿王爷把话说得太过明白,明白得一些人额头冒起冷汗。

“既然如此,那妾便越俎代庖了,”曲轻裾在人多的时候,还是按规则自称为“妾”,虽然她对这个自称极其不喜,“木槿,拿两个荷包给两位公公。”

二人接过荷包,不捏不看,径直磕头谢了恩,态度极其恭谨。

不愧是能在贺珩身边伺候的人,真是处处无差错,她看了眼众人,扬声道:“今日初一,大家也不必如此拘谨,都退下去吧。”

下人们再度磕了一个头,才躬身退了出去。出了正殿,有人羡慕两位总管公公得了两位主子青眼,皆小心翼翼奉承着两人。也有人趁机想知道荷包里装着什么,但是被二人随口打发了。

待二人打发了身边的人,才打开了荷包。荷包里不是什么稀罕物,而是一张五十两的银票。两人却是齐齐松了一口气,若王妃真赏赐什么稀罕玩意儿,才是一件麻烦事。

两人交换一个视线,钱常信叹道:“咱们这位王妃可不简单,咱们哥俩日后可要尽心着。”五十两银子对普通人是一笔大财,可对于他们来说,算不得多难得。王妃给他们这个数字,说明王妃并无刻意拉拢之势,也是告诉他们两人,她瞧得起他们,但也不希望他们做出不该做的事。

五十两的日子,恰好符合他们的身份,不就是要告诉他们,要安守本分么?

管事们退出去后不久,贺珩的那些女人们就来了。这些女人中,除了四个有名分的妾侍外,还有一个叫白芷的通房。

贺珩原本有三个通房,只是云倾配给了庄子上的人,半夏被曲轻裾罚作粗等洗衣婢,所以唯一留下的只有曲轻裾没有见过的白芷。

待这些女人给自己行过礼后,曲轻裾也没有什么贤惠的话可以说,偏头对贺珩道:“王爷可有什么话说?”

贺珩不解其意,但是对于妾侍,他确实没什么可说,便摇了摇头。

“既然王爷没有什么话说,你们都退下吧,”曲轻裾端起茶杯,“木槿,把我给诸位准备的红包拿出来,送几位出去。”

几位妾侍一愣,没有想到这么快就要被赶出来了,其他府里都该有的训诫呢?不是该说说好好伺候王爷,遵守王府规矩之类么?

一个个捏着红包,出了正殿还没有反应过来。罗吟袖愣道:“我们就这么回去?”

“不回去还留着做什么?”韩清荷拢了拢身上的披风,头也不回的走开了。

白芷有些不舍的回头看了眼正殿,才慢慢的抬起步子走远。

殿内,曲轻裾站起身动了动,“王爷可是舍不得几个美人?”

贺珩放下手里的茶盏,跟着起身无奈笑道:“快午时了,我们一道去用膳。”说完,拉起曲轻裾的手,温柔的开口,“不要多想。”

曲轻裾闻言扬唇一笑,眼中却无多少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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