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秋走到窗口看了眼,从微微晃动的树荫里看到了挺立的男人身影。不得不说,杜和泽的确是有当渣攻的资本,他的身形笔挺、宽肩窄腰,即使是从上向下看,也能一眼看出对方优越的身材。

他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察觉到了那里不安的躁动,那一点残存的灵魂鼓胀了起来,疯了似的痛着。

那是原身所留下来的。

最后一次见面时,两人因为私生弟弟而大吵了一架,原身望着杜和泽,一字一顿道:“老杜,我是相信你——”

他用力地闭了闭眼。

“可是我不是傻。”

“也不可能被你当成傻子戏耍。”

他将照片摔到了杜和泽眼前,上头明晃晃印着男人和一个身形纤细的少年相携而行的背影,那身影刺眼极了,夏清然的眼底都被刺的通红一片,像是有什么东西硬生生在心底被扯裂开了。

可寇秋知道,这样的置气只是暂时的。

之后,夏清然还是会选择相信这个陪伴自己这么多年的竹马,还是会允许这个私生弟弟进家门,还是会被算计的体无完肤,还是会输,输得一塌涂地,从身娇肉贵的富家子弟,沦落到于街头伶仃逝去。

寇秋又看了眼楼下的人,掩上了窗帘。

门口的保姆等了等,又敲响了门:“少爷?”

寇秋应了声,淡淡道:“不见。”

他想了想,忽然又打开门,于房间里翻找了一通,并没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于是他在ipad上搜索了一会儿,最终点开了一个视频,交到保姆手里:“拿下去。”

保姆一怔:“嗯?”

“放给他看,”寇秋说,“看完了就让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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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见我?”

被拦在夏家大门外的杜和泽诧异地挑了挑眉,随即像是想起了什么,又重新挂上了温存的笑,“他还在生气?”

保姆蹙着眉,并不想和他多说,只冷淡道:“少爷已经明确说了,他不见您。”

她对这个所谓的杜少爷并没有多少好声气。

想也知道,杜和泽不过是杜家的一个旁支所出,实际上地位并不高。这么多年来之所以能混的风生水起,全靠着夏清然这个正儿八经的夏家大少爷为他搭桥铺路,打点人脉费尽心机。夏清然对人要是有十分好,那这十分就是真真正正全盘给了杜和泽,一手扶持的他青云直上。

可杜和泽是怎么报答的?

他反而反过来,帮着一些人推波助澜,要把夏家的私生子推回来上位。

家里的保姆都是从小看着夏清然长大的,就像是看着自己的孩子,铁石心肠也能处出几分感情,怎么可能不为夏清然抱不平?

杜和泽心里也清楚,只是对几个佣人的想法并不怎么在意。他淡淡一笑,将怀里的花束交给保姆,眉眼深情:“帮我带给清然,告诉他,他总有一天,会懂得我是为了谁的。”

保姆却拦住了他:“等等,少爷让我把这个给您看。”

杜和泽心头一喜,还以为夏清然这是想明白了要服软,顿时站得更直了点,深情地看了楼上夏清然房间的窗口一眼,随即迫不及待伸手点开了视频。

会是什么?表白?还是情歌?

ipad里飘出一阵无比熟悉的旋律,雄浑有力,听的杜和泽一怔。

“中国中央电视台,中国中央电视台!”

杜和泽:“......???”

视频里两位无比眼熟的主持人挂着标准的八颗牙微笑:“各位观众朋友大家好,今天节目的主要内容有: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解读,先进人物事迹介绍......”

杜和泽:“......??????”

他望了眼保姆,见对方并没露出什么奇怪的神色,只好又耐着性子继续看下去。直到两个主持人把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里这一打词语介绍完了,他还没能从中间了解到什么特别的点,整个人的脸上都挂满了茫然。

视频播放完了,杜和泽的表情像是见了鬼。

到底是为什么要给他放《新闻联播》???

保姆没有管这位从头到脚写着呆滞两字的不速之客,播放完之后就上了楼,只剩下杜和泽还在拼命琢磨着,想从那期《新闻联播》里得到夏清然所表达出来的暗号。

“怎么样?”保姆上来时,寇秋问,“他有什么感悟吗?”

保姆想想对方的脸色,连连摇头,“没有。”

事实上,她也不是非常懂这是在干什么——但杜和泽总归不是什么好人,往坏了说就对了!

寇秋叹了一口气,神色庄重了点。

【完了,】他对系统说,【形势比我想象的还要严峻啊。】

【连这样的主旋律教育也不能让他有所感悟......看来,他是真的没救了。】

系统:【......】

这《新闻联播》居然是在测试渣男觉悟么?!!

不知为何,它有点想给渣男点上整整一排蜡。

【那怎么办?】它问,【要不要让这个弟弟回来?】

寇老干部说:【要,当然要。】

他摸了摸下巴。

【反正渣攻是不能重新做人了,】他兴致勃勃,【不如我们来教我这个宝贝弟弟重新做人吧?】

——譬如说,把他培养成一个合格的五讲四美好青年,能直接戴着大红奖章上台受表彰的那种!

寇秋两眼放光。

系统:......

可以的。它怀疑这个宿主,小时候一定是穿特步长大的。

这何止是不走寻常路,想和情敌相亲相爱做社会主义的共同建设者,这特么简直是要在屁股后头插个二蹦子——直接窜上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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寇秋打定了主意要把这个私生弟弟拐回正途,当天下午便去找了夏老爷子。夏父早亡,夏老爷子一手将他带大,感情非比寻常,瞧见宝贝孙子敲门进来,便把老花镜取下了,望着他。

“爷爷,”寇秋在沙发上坐下,也不和他绕圈子,开门见山,“我想把弟弟接回来。”

夏老爷子翻书的手顿了顿。

他慢慢地摩挲着书页,问:“清然,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寇秋眉眼不动。

“我知道。”

夏老爷子语气重了:“那是个私生子。”

寇秋说:“我知道。”

夏老爷子叹了口气。

他重重地靠在椅背上,疲乏地拿指尖按着太阳穴,问:“你真知道,他回来,意味着什么?”

在这之前,寇秋这具身体的原主夏清然一直是夏家这一代唯一的子孙,说是衔着金汤匙出生的一点也没有夸张。他一直上最好的学,受最高等的教育,握着最有权势的人脉,完全就是众星捧月的那个月。

可若真是接一个私生子回来......寇秋的地位,便会一下子大打折扣了。

人心都是肉长的,比起一个不知道在外头经历了些什么的私生子,夏老爷子更看重这个由自己一手教导出来的孙子。他还不知道这个孙子已经完全换了个老干部的瓤子,问:“把他接回来,你打算怎么办?养废,还是干脆让他永远出不了头?”

这也是这种世家中惯用的手段了,可是他的宝贝孙子坚定道:“不。”

夏老爷子:“???”

寇秋以一种满怀激情的眼神慷慨陈词:“我觉得,每一个青少年都是祖国的希望,都是不应该这样轻易被放弃的。正如前人所说,少年强则国强,少年独立则国独立,我们更应该照顾好祖国的花朵!”

夏老爷子:“......???”

他沉默片刻,问孙子:“你生病了?”

“不,”寇秋说,“我只是想通了。毕竟同为社会主义的接班人,我们要为之奋斗的都是同样的伟大事业,又何必彼此争斗呢?”

“......”

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一刻,夏老爷子好像在自己这孙子身上看到了大放的红色光芒,简直亮瞎了他这个凡人的眼。

满载光芒的寇秋冲他勾起一个意气昂扬的笑。

夏老爷子并未立刻同意,在思索了好几天后,他到底还是答应了寇秋的请求。人丁兴旺对夏家而言,说到底并不是件坏事,只是他心里还是暗暗存了戒心,准备看这私生子到底如何表现。

“但是他的人进来了,户口却不能跟着迁进来,”夏老爷子对寇秋说,“谁知道他那个母亲把他教成了什么样子——进来后,还是让他跟着他那个母亲那边的户口走。”

这等于只是把夏新霁接进来暂住,却并没有将对方认回来的打算。夏老爷子在这方面留了心,表现的好,那自然可以扶持扶持;表现的不好,夏家能把他带上来,也能重新将他推下去。

若不是那个女人也姓夏,夏老爷子甚至连名字也不准备让这个孙子改——他不想为了外面捡来的一些野猫野狗,影响自己培育了多年的夏清然的地位。

说是偏心也好,说是眼界宽也罢。人都是有感情的动物,总会对和自己相处时间更长的人格外看重。

而夏新霁,现在无论是从法律上,还是从情感上,都还不算是他的孙子。

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两周后,在夏家的大宅里,寇秋第一次见到了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私生子弟弟夏新霁。

他是被杜和泽的车带进来的。

这天下的雨大极了,噼里啪啦向地上砸,门口站着的人多少都有些狼狈的味道,避着水汽一个劲儿往廊下站。寇秋站在门里,望着他如今的正牌男友杜和泽匆匆上前拉开了副驾驶的门,撑着伞,随即那车门里,不紧不慢探出了一只手——

极苍白的手。可却像白玉雕出的一样纤细漂亮,腕骨细细窄窄,玲珑的很,仿佛轻轻一折便能将其从中折断。

随即,夏新霁也慢慢从车中探出了身。

寇秋顿时倒吸了口冷气,对系统道:【......我知道这渣男为什么出轨了。】

是真好看。

像是春日里头刚抽发的柳枝儿、嫩芽儿,透着点怯怯的、病态的美,简直能轻而易举把人心里头的那点火都勾起来。饶是寇秋这样党性坚定的老干部,也不禁心旌摇曳了下,随后喃喃道:“这就是来自资本主义的糖衣炮弹啊。”

夏新霁也抬起头,隔着雨帘望着他。他的身影倒映在寇秋乌黑的瞳仁里,缩成小小的一团。

【但是!】寇秋握拳,【我是绝对不会被这糖衣炮弹所腐蚀的!】

系统:【......你加油。】

它实在不知道,该跟这位明显脑回路不太正常的宿主说些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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