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莳生 第二十六章

我找到忧理，尾随在她后面，心中充满愤怒，决定也要让她尝尝被跟踪的滋味。

她独自住在高轮的高级公寓。

那栋公寓有自动上锁设施。忧理进去之后，紧接着又有一位手提超市购物袋的中年女子进入，我便跟在她后面。或许是因为干净整齐的外表，对方并没有对我起疑心。我从信箱上找到忧理的名字，确定她住的楼层，看着她进电梯、上楼，随即也进入隔壁的电梯。剩下的就赌赌看了。

一抵达她住的五楼，我便发现她正站在走廊的另一端找钥匙，而且走廊上只有她一个人。

我确定自己已赢得这次赌注，心中兴奋地大叫，并在走廊上疾奔，一脚挤入正要阖起的门缝间。

一时之间，忧理无法理解发生了什么事，本能地举起手，护在身前自卫。

“嗨。”

她吃惊地抬头，一发觉门外的人是我之后，脸色由最初的铁青转为潮红。

“让我进去吧！我想与你好好谈谈。”

忧理想了想，终于让我进门。

我本来因为自己的奇袭成功而雀跃不已，一踏进她的屋子后，仿佛被泼了一盆冷水，高扬的情绪急速冷却。

那是一间极单调的屋子。

这屋子的格局对一个学生来说有点奢侈，两房一厅一厨一卫，家具也不差，却完全没有这个年纪的女人该有的感觉，仿佛随身物品一收，随时都能逃走。简而言之就是空旷，丝毫没有二十多岁少女居住在此的痕迹。整间屋子就像一间样品屋。

我第一次见到这种完全看不出屋主个人风格的屋子。

不过，我也从这里发现梶原忧理的内心，并有一种挥之不去的微寒，在这间屋里，我只发现三样东西，孤独、空虚，以及短暂。

为什么一个外表如此耀眼的女人会住在这种单调、煞风景的屋子里？我之前就曾耳闻她的家庭不怎么幸福，但这也不足以说明这间屋子为何会如此。

莫名地，我与忧理都避免看到对方的脸，仿佛一不小心就会看到不该看的东西。

忧理静静地烧水、泡茶。

我们在和室的矮桌面对面坐下，两人之间的气氛有点尴尬。

我原本打算说完想说的话就走人，但看到这间房子之后，我随即打消了这个念头。

“请不要再跟踪我，我已经受不了了。”我的声音略显疲惫，真心地拜托她。

“但你无法停止与她交往，不是吗？”忧理紧抿双唇，表情生硬。

她的意思是说，只要我不再见紫织，她就会停止跟踪吗？

我静默不语，因为我知道自己一定会与紫织继续见面。

气氛再度陷入尴尬的沉默，我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

“你真的这么喜欢？”我在不知不觉间脱口而出。

忧理突然一脸惊讶，然后害怕、畏怯地看向我。

“你不喜欢男人吧？你喜欢的是利枝子？”我的视线仍凝聚在矮桌上的某一点。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忧理脸上明显闪过狼狈神色。

她微微起身，她的声音、表情，在在都告诉我，我没有说错。

没错，事情就是这么单纯，拒绝他人的搭讪、拒绝我的肢体暗示，以及用跟踪惩罚背叛利枝子的我。

“如果我与利枝子分手，你就满足了吗？你要这样一直当她的好朋友？”我静静地问。

她铁青着脸，一语不发，呼吸则逐渐急促，仿佛在忌惮什么似的。

没多久，忧理全身轻轻颤抖了起来，美丽的脸渐渐变得扭曲。

“我不知道。”

与好不容易挤出的声音一起溢出的，是她眼中的泪水。

这一瞬间，我们之间有某种东西开始崩毁。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我好痛苦，不论是看到利枝子，或是看到你！”

忧理声音中的绝望像一把利刀刺入我胸口。

“我没办法！我真的好难受，我快受不了！我该怎么办？”忧理流着泪，痛苦地看着我。

我知道这种眼神，我曾在哪里看过它。

这是明知自己的爱得不到回应的人才有的眼神，充满深深的恐惧与绝望的眼神。

我下意识地伸出手。

我挥开矮桌，将她猛地拉过来，我的唇一贴上她的，她全身立即松软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