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莳生 第十二章

不知何时，我已回到森林的宁静中。

雨势似乎变小了，总觉得空气变轻许多。

完全看不到太阳，对时间的感受也变得模糊，似乎很漫长，又像能任意拉长缩短。

这里是与时钟绝缘的场所，时间的流动绝非单向，而是摇来晃去的。

这同时也表示记忆的不确定。

记忆也是流动的，摇来晃去的。

残留在脑中的片段影像绝非原来的记忆，因为记忆会被情感分割、左右。

旅行第一天，梶原忧理这个名字就已经出现了，但那对我来说只是个名字，不具任何特殊意义。昨晚，当彰彦再次重提这个名字时，我也只觉得突然。

你杀了她吗？

昨晚我的全副心思都在紫织的事上，现在才发觉这句话的重要。

你杀了她吗？

大概是因为梶原忧理是利枝子的好友，所以我曾对彰彦提过她的事。事实上，我还知道彰彦与她虽然是远亲，两人却从未直接谈过话。

为什么彰彦会怀疑我与梶原忧理的关系？

我总以为自己是站在教室最后面观察大家的人，却不知道或许也有人正在观察我。

我时常被说神秘，几乎不怎么说自己的事，但我不是有意隐瞒，只是没想过要告诉他人；虽然这么做会轻松许多，却也伴随着风险，因此我从以前开始就不喜欢对人说心事，而且也没什么好说的。此外，我也无法了解为什么有人总能喋喋不休、自顾自地说话，这仿佛已成为他们的一项技能，更可说是对他人时间的强取豪夺。

我的某位上司就是这种人，每次与他谈话就只有痛苦能形容。一分钟能交代完的小事，他要花三十分钟，简直就是夺取他人时间的强盗，他有什么权利这么做？凭什么认为眼前的人都应该成为他的听众？当他的垃圾桶？

然而，为了得到一些资讯而必须适度公开部分隐私，也是不争的事实。人的好奇心是极具杀伤力的武器，所以我会在被问及时，老实回答，就像与妻子分居、离婚的事早就传人同事耳里，所以我也免不了得回应他们的询问，如此一来，他们的好奇也不会维持太久。

而今，谁都不知道我其实很享受孤独，也从这时开始，我发现过去从不会想像过的自己。

彰彦、节子、利枝子这三人对我与忧理之间的事，都只是了解片段，虽然不知道到什么程度，但我确定他们都不知道我与忧理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因为连我自己也弄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