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州橘郡的机场以约翰·韦恩命名。凯勒下了飞机,脑袋里老是萦绕着一个旋律,走到提领行李处的半路上,才想到是什么。是《壮志凌云》的主题曲。

真滑稽,人的脑袋会做这类的事情。

提领行李的出口处有六个人站在那里,有的身穿司机制服,每个人手上都拿着手写的牌子。凯勒看都没看就走过去。没有人会是来接他的——这是他们的策略,现在有那个神秘的罗杰存在。总之没有人想到他会飞到橘郡,因为他的任务得大老远南下到拉荷亚。拉荷亚位于圣迭戈郊区,而圣迭戈自己有一个很棒的机场,比橘郡的机场大、繁忙,而且没有以任何人为名。

“除非你把圣詹姆斯也算在内。”当初桃儿说。看到他一脸茫然,她告诉他,圣迭戈(SanDiego)就是西班牙文里面的圣詹姆斯(St.James),“或是圣地亚哥(Santiago)。”她说。“圣迭戈,圣地亚哥,都是同一个人。”

“那为什么他有两个名字?”

“也许一个就等于是詹姆斯(James),”她说,“另外一个比较像吉米(Jimmy)。有什么差别?反正你又不飞去那里。”

他飞到橘郡,以防罗杰会躲在圣迭戈等他。他不认为有多大的可能性。自从罗杰在波士顿杀了人之后,他们就没听说过他的消息。波士顿的那个被害者偷了凯勒的绿色防水大衣,为自己的罪行付出了惨痛的代价。当时他和桃儿才推测出有罗杰这个人,也才知道他想做什么。

当时凯勒发现整件事很恼人。想到有这么一个人,拚了命想置他于死地,害他老要回头看,小心提防。他以前从没这样过,不太喜欢那种感觉。

但你总会习惯。凯勒猜想这有点像心脏病。一开始你有点担心,然后你就不会再忧虑了,你会小心提防,不会一次爬两格阶梯,冬天时你会付钱给邻居小孩帮你铲掉车道上的积雪,但你不会时时想着自己的病,而是逐渐习惯。

而他也逐渐习惯罗杰了。有个人在那里,不晓得他的名字,即使看到他也不会认得,跟凯勒做同一行,想除掉竞争者。于是你开始不让客户来机场接你,隐藏自己的行踪,但你不必躲在床底下,照样做你的工作。

飞到一个比较不那么方便的机场,就是基于小心提防的原则。机场名为约翰·韦恩,对凯勒来说是个额外的奖励。他走到埃尔维斯租车公司的柜台,觉得自己好像高了好几英寸,肩膀更宽了。

那个职员——凯勒想喊他“小韦恩”,但憋住了那股冲动——检查了凯勒给他的驾照和信用卡,正要办手续的时候,忽然停了下来。凯勒问他有什么问题吗。

“你的预订记录,”那人说,“看起来是取消了。”

“一定是出了什么错。”

“我可以帮你复原,没问题。我是说,我们有车,而且你人已经到了。”

“对。”

“所以我只要……哦,这里有张纸条。你应该打电话回办公室。”

“办公室。”

“上头是这么写的。我要继续替你办手续吗?”

凯勒叫他等一下。然后找公用电话打回他在纽约的公寓,电话铃响时他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想到会有人接电话,而他会听到自己的声音跟他讲话。他摇摇头,觉得自己的想法很可笑,然后他确实听到自己的声音了,请他留话。当然那是他的录音机,不过他还是愣了几分之一秒钟才明白过来,几乎要把电话给挂上。

电话里面没有留言。

他挂了电话,然后再打给白原镇的桃儿,第一声还没响完她就接了起来。“很好,”她说,“这招奏效了。我本来想请机场替我广播的。‘凯勒先生,约翰·凯勒先生,请接机场的白色紧急电话。’可是我们真希望你的名字通过扩音器宣传吗?”

“不太好吧。”

“而且你会听到吗?我心想,你大概匆匆就走出机场了。你不会在提领行李的出口停留,一租到车子就会离开。就是这个!租车!”

“所以你打电话给埃尔维斯。”

“我打电话给每个人。我记得你驾照和信用卡上面用的名字,但如果你用其他名字呢?总之,埃尔维斯有你的预订记录,他们说会留个纸条给你,结果他们的确就像自己保证的那么好,奏效了。”

“不完全是,”他说,“他们留纸条给我的同时,也把我的预约给取消了。”

“是我取消的,凯勒。你不需要车了,因为你什么地方都不用去,搭下一班飞机回纽约吧。”

“哦?”

“三个小时前,当你正飞越哪里的上空?伊利诺伊?爱荷华?”

“随便啦。”

“当你正在三万五千英尺的高空上体验轻微的乱流时,”她说,“两个警员正徒劳地想让赫克·帕尔米耶死而复生,他把皮带绕在自己的脖子上;关上皮带另一端那个柜子的门,然后踢掉他脚下的椅子。结果猜猜他怎么了?”

“死了?”

“因为我们的罪,或比较可能是因为他的罪。不管哪个,总之你因此什么事情都没得做了。不过另一方面,谁说你得马上回来?我敢说你可以设法在别处租到一辆车。”

“他们正准备替我把那个预订给复原。”

“嗯,就复原吧,如果你想要的话。吃个午餐,看看风景。你在那里,橘郡是吧?去看看共和党员。”

“这个嘛,”凯勒说,“我想我会回家吧。”

“这是个避免时差的好方法,”凯勒说,“因为我就在时差正要开始的时候,又回到原来的地方了。”

“一路怎么样?”

“还可以吧,我想是。除了白忙一场之外,其他都还可以。”

他们在汤顿广场那栋大屋的开放式前阳台,坐在凉椅上,两人中间的桌上放着一壶冰红茶。今天天气温暖,比之前他去过的南加州还要温暖。当然他没真正体验到南加州的气温,因为他根本没踏出过有冷气的机场。

“不完全是白忙,”桃儿说,“他们事前预付了一半,我们可以留着。”

“我应该期望如此吧。”

“他们打电话来,”她说,“要取消合约,但是当时你飞加州的飞机已经在半空中了。他们提到要退钱,我说些他们休想之类的。”

“退钱!”

“他们只是试试看,凯勒。马上就打消念头了。”

“他们应该全额付清的。”他说。

“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那个家伙死了,不是吗?”

“用他自己的手,凯勒,或反正是用他自己的皮带。你对他做过些什么吗?”

“那我对克林格做了些什么?或彼得罗辛?”

“愿他们安息,”桃儿说,“但他们是我们的小秘密,记得吗?对于客户来说,你把门替他们打开了,送他们上路。而至于帕尔米耶,当他决定要测试那条一英寸宽牛皮的伸展力时,你人正飞在半空中。别这样看着我,凯勒。我其实不晓得他用的是什么样的皮带。重点是你不在附近,所以他们怎么会认为是你做的呢?”

“上回你说过的,”他说,“说我的念力有多强。”

“哦,好吧,我马上拿起电话把这套话告诉客户。‘我的人闭起眼睛用力想,’我会告诉他们,‘你们的人就决定吊死自己了。那是自杀,不过是我们促成的。’他们怎么可能否认呢是吧。”

“他们毁约,”凯勒固执地说,“然后接下来你只知道他们的人死了。”

“或许因为他知道有人要干掉他,他不想等了。”她往后靠在椅背上,“告诉你吧,”她说,“我试过类似的说辞。‘你要那个人死,现在他死了,’我说,‘所以我们该拿到全额的酬劳。’不过那只是一种谈判技巧,就跟他们想拿回原来的预付金一样。他们嘲笑我,我也嘲笑他们,最后反正就保持原状。”

“我们只留着原来的一半。”

“对,凯勒,你不是真的希望拿到全额,对不对?”

“嗯,不是那么想。”

“那有差别吗?我的意思是,你缺钱用吗?我记得不久前你好像赚了不少,不过或许钱去得比来得快,是这样吗?”

“不是。”

“或者你原打算用帕尔米耶的酬劳去买某些邮票,结果现在没法买了。是这类的情况吗?”

“不是。”

“那,别让我们女孩子家空等,凯勒。到底是什么原因?”

他想了一会儿。“不是钱的问题。”他说。

“希望你别跟我说那是原则问题。”

“不,”他说,“桃儿,还记得我谈过退休吗?”

“记得好清楚呢。当时你说你赚够钱了,然后我说你疯了,说你需要个嗜好。所以你就开始集邮了。”

“对。”

“然后忽然间你退不起休了,因为你把所有钱都花在邮票上了。所以我们又回去做生意了。”

过度简化了,他心想,但也够接近了。“即使没有邮票,”他说,“我也不能退休。唔,我可能会退休,但没办法一直保持退休状态。”

“你是说你需要有份工作。”

“我想是吧,没错。”

“你需要这份工作。”

“显然。”

“某种内心的需要。”

“我想是吧。我无法摆脱,你知道的。”

“我从不认为你能摆脱。”

“有时候,你知道,事情很棘手,解决问题后会有一种满足感随之而来。就像填字谜一样。你填完最后一行,事情圆满了。”

“非常合理。”

“但那只是某些时候。大部分时候也就是工作而已,你去某个地方,做完事情,然后回家。”

“然后会有人付钱给你。”

“对,而且如果很久没工作我也不在乎。我总能找到事情忙,即使是在我开始集邮之前就是如此了。”

“但忽然之间,有些事情不一样了。”

“罗杰要负一点责任,”他说,“想到有人在那里,你知道吗?躲在阴影里等着要下手。他根本不晓得我是谁,却反正就是想杀我。”

“搞得人紧张。”

“嗯,我想是吧。还有,你知道,我们一猜出他在做什么、又为什么,那个混蛋就消失了。”

“我们不再给他机会,”她指出,“你开始飞到比较小的机场,而且我们也不再让客户派人去接机,我们让罗杰无机可乘。我得说这是好事,凯勒。你还活着,不是吗?”

“没错。”

“而过去三个案子,好吧,即使他躲在旁边,他也还是看不到你,不是吗?因为你什么也没做。”

“如果有机会的话,”他说,“我会做的。”

“可是你没做,而如果罗杰就在旁边,他也只能闲闲没事可做,然后你回到家领到酬劳了。我看不出有什么大问题,凯勒。”

“是那种被戏弄的感觉,”他说,“我收拾行李,去到某个地方,摸清我要做什么、怎么做,结果我脚下的地毯被抽走,害我跌了个狗吃屎。我不喜欢,就这样。”

“我可以理解。”

他低下眼睛,整理思绪。然后他说:“桃儿,我差点杀了人。”

“只不过你杀不到,因为他先把自己给解决掉了。”

“不,不是那个。是在这里。”

“这里?”

“不是这里。”他说,打了个手势。“不是这里的白原镇,是在纽约,而且不是为了工作。”

她锐利地盯着他。“那还会为什么,凯勒?为了消遣吗?”

“桃儿,拜托。”

“那不然还有什么嘛。”

“私人原因。”

“噢,对哦。”她松了口气。“不是针对你,凯勒。但有时候我都忘记你也有私人生活。”

“就是我约会的那个女孩。”他说。

“穿黑衣服的。”

“就是那个。”

“想要保持表面化的关系,不想跟你出去吃晚饭或让你买东西送她。”

“对。”

“你想杀她?”

“倒不是真的想,”他说,“可是我差点下手了。”

“不是闹着玩的,”桃儿说,“她做了什么惹你生气,你不介意我问吧?她跟别人睡觉吗?”

“不是。”他说,然后想了想这个问题。“我只知道,她或许也跟别人睡过。我从没想太多。”

“我想你不是那种爱吃醋的类型。那一定是很严重的事情了,比方在床上吃饼干。”

“我没生气。”

“如果我乖乖不插嘴,”桃儿说,“你会跟我解释。”

他讲完之后,桃儿把冰红茶拿进屋,又倒满了拿出

来。“这天气,”她说,“我喝了好多这玩意儿。你想我会不会喝太多冰红茶了?”

“不晓得。”

“我想任何东西吃太多,都不会是好事。”

“我想是吧。”

“凯勒,”她说,“那个女人根本不重要。你有杀掉她的冲动,并不表示你是个杀人狂。”

“我没说过——”

“我知道你没说过什么。你觉得很丧气,因为你老是出去工作,结果命运不让你扣下扳机。或许你的确是丧气,但并不是你的女朋友说她做了什么,才会让你颈后寒毛倒竖。”

“我觉得说我手痒比较接近。”

“谢谢你澄清了这点,凯勒。我再说一次,她根本不重要。如果你刚从科索沃回来,你也会有同样的冲动,而且也同样不会只是一时冲动而已。你真的会去杀人的。”

“她什么都没做,桃儿。”

“而你会设法确保她永远都不会做了。”

他想了想。“或许,”他承认,“但是我没有,而且从此再也没有她的消息。到目前为止,她或许已经又历经了半打的表面化关系。可能根本从没想起过我。”

“你或许是对的,”桃儿说,“让我们期望如此吧。”

六个星期后凯勒接到一通电话,去了白原镇一趟。他下午一点左右回到公寓,两小时后已经身在肯尼迪机场,等着登上环球航空班机。

在飞机上凯勒翻阅着空中商店的目录。有好几样东西他想买,而且他知道在其他状况下,他根本不会考虑。他每次搭飞机总是会这样,而一旦飞机降落,那种想买超贵行李箱或袖珍型日志的冲动就永远消失,或至少到下次飞行之前都不会出现。或许是因为高度的关系,他心想,或许高度削弱了你拒绝推销的决心。

机场里不应该有人来接机,结果也的确没有。凯勒从皮夹里拿出一张纸条。他已经记住了那个名字和地址,但又看了一次,只是为了确定。然后他出了机场招了一辆出租车。

目标是个名叫埃尔伍德·默里的家伙,住在圣路易北郊的弗洛里森特市,另外在奥利弗大道有个办公室,就在市政府和被当作圣路易市地标的拱门之间。

凯勒在距默里办公室一个街口外的快餐店前下了出租车,快餐店的橱窗里有个牌子说明今日特餐是“大火辣什锦”,凯勒觉得好像不错。如果真的好吃,他可以回来多吃几次。这回他不赶时间,桃儿告诉过他,他可以慢慢来。

但反之,他直接前往默里的办公室大楼,那是个略显老旧的六层楼建筑。默里的名字列在楼下大厅的告示板上:埃尔伍德·默里,604室。自助式电梯是凯勒所碰到过最慢的,他发现自己急着想上楼。早知道电梯这么慢,他就自己爬楼梯了。

默里办公室门上的毛玻璃漆着他的名字,还有一些凯勒看不懂的缩写。里面灯亮着,凯勒转动门钮,打开了门。一个比凯勒老几岁的男子,坐在一张大橡木书桌后头。穿着衬衫,西装外套挂在边墙的挂衣钩上。

“埃尔伍德·默里?”

“有什么事?”

“我只占用你一点时间。”凯勒说着关了门。这样免得有人经过外头走廊看到他们,但这个举动已足够引起默里的警戒,而默里脸上的一丝表情也已足以让凯勒行动。默里先采取行动,手迅速探入书桌中间的抽屉,凯勒往前冲,一口气把默里的书桌往后推到墙壁,默里整个人连同椅子抵着墙壁,手被夹在抽屉里。

默里打不开抽屉,手也抽不出来,无法动弹。不过凯勒可以动,也动了,然后双手离开那男人。

“噢,太好了,”桃儿说,“你听到留言了。”

“什么留言?”

“在你录音机上头啊,你没听到?那你干吗打电话给我?”

“任务达成。”他说。

她停顿了一会儿,然后说:“在我以为,这话的意思就是我想的那样。”

“不会有太多别的意思可以混淆,”他说,“还记得你今天上午要我去办的那件小任务吗?我办完了。”

“那你人不在纽约了。”

“是,那当然。我在……嗯,我从这里看得到那个拱门。”

“我不会以为那是对街的麦当劳,对不?你已经办完你去那里该办的事情了。”

“否则我也不会打电话了。桃儿,我在哪里有什么差别?”

“他们喊停了。”她说。

“他们……”

“喊停了。改变心意,取消合约了。”

“噢。”

“可是你不知道。”

“我怎么会知道?”

“的确,除非你刚好打电话听留言,可是你干吗打电话回家呢?好吧,接下来你有什么计划,凯勒?”

“我想我会回家。”

“你不打算去逛些邮票店?花几天找一家不错的墨西哥餐厅?”

“这回不了。”

“或许这样也不错,”她说,“回家吧,然后来看我,我再详细告诉你。”

“去的路上,我有种冲动想买个袖珍记事本。回来的路上,我又想买一套大学课程录像带。全国最佳讲师,广告上说。”

“你会看吗?”

“当然不会,”凯勒说,“那些日志记事本我也不会用。我需要记什么事情?真是滑稽,你把随身行李装进头上的行李柜里,确定安全带绑好了,然后你开始想买以前从没想要过的东西。他们还有机上电话,你可以打去订购这些东西,不必付钱。”他皱皱眉。“我是说打电话不用钱。”

“那你买了什么?”

“什么都没买,”他说,“从没买过,可是我老是想买。”

“凯勒……”

“他们为什么要取消?”

“我不知道,”她说,“因为我一开始根本不晓得他们为什么要订这个合约。总之,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有个办公室,”凯勒说,“自己一个人,他的名字后头有一些缩写,但我不记得是些什么了。我想他是个商人吧,而且我的感觉是生意做得不是太好。”

“嗯,或许他欠了债,或许后来毕竟是还钱了,免得招来杀身之祸。”

“客户,你的意思是。”

“没错。”

“先付一半钱,结果不想付清。”

“马上又来一次。”

“我不懂为什么。我做了该做的事情。”

“可是等到你做的时候,”她说,“你已经不该去做了。”

“又不是我的错。”

“我同意,凯勒。”

“他们又没说你去那里,然后等候进一步指示。他们只是要我们去做这件事。问题出在哪里?”

“问题出在他们不想为原打算取消的合约付钱。事实上,他们还要我退钱。”

“太可笑了。”

“我就是这么跟他们说。”

“我完成了工作,”他说,“他们应该全额付给我的。”

“我也这么告诉他们。”

“结果呢?”

“你可以称之为‘墨西哥式对峙’,”她说,“不过可能有政治不正确的危险。”

“我们可以保留他们已经付的头期款。”

“答对了。”

“他们则保留他们欠我们的。”

“如果你要这么说的话。”

“不然还能怎么说?”他说。“为什么是墨西哥式对峙,你不会刚好知道吧?关墨西哥什么事?”

“你是集邮的人,凯勒。有没有哪张墨西哥邮票上头有著名的对峙图案?”

“著名的对峙?什么是著名的对峙?”

“不知道,或许阿拉莫吧。”

“阿拉莫不是对峙,那是大屠杀,每个人都被杀害了。”

“你说了算。”

“而且墨西哥邮票不会印这个事件,把那里视为圣殿的是德州人。”

“被屠杀的那些人。”

“这个嘛,不是同一批人,而是其他德州人。墨西哥人还不如忘掉整件事算了。”

“好吧,”她说,“别管阿拉莫了,也别管缅因州了,这话题到此为止。我相信你可以查得到典故,去图书馆花一个下午,拜托询问处的小姐帮你查。她们的工作就是这类的,凯勒。”

“桃儿……”

“凯勒,那只是一种表达方式,谁在乎典故从哪里来?”

“我不会想得晚上睡不着觉。”

“而且谁在乎那些钱呢?你就不在乎。这事情跟钱无关,对吧?”

他想了想。“对,”他说,“我想是这样。”

“这是对错的问题。他们没付钱给你,说你做错了。你如果接受只收一半钱,等于就是承认自己错了。”

“可是我做了我分内该做的事情,桃儿!他们没说要去那里等候进一步指示。他们没说找到那个家伙后数到十。他们只说——”

“我知道他们说什么,凯勒。”

“你很急,”她说,“因为最近那几个案子的缘故,也因为老是有罗杰的影子躲在旁边。一方面你绝对是对的,你做了分内该做的事情,但另一方面,你仔细想想的话,有些情况也不能全怪客户。”

“什么情况?”

“通常你会慢慢来,”她说,“无论如何都会花上几天。有时是一星期,有时甚至更久。”

“所以呢?”

“为什么,凯勒?”

“为什么我这么急吗?你刚刚才告诉我为什么。”

她摇摇头。“之前你为什么要慢慢来?跟你说,凯勒,有时你真是让家里的人等得丧气。你不只是慢慢来,根本还是在拖时间。”

“我拖时间?”

“或许你没有,但旁观者看来就是如此。而这只是因为有个吃早餐的好地方,或者汽车旅馆里面有HBO频道。你慢慢来,是因为这样才能确定把工作做对。”

她继续说着,他则发现自己不断点着头。他懂了,因为他太急了,而默里已经明白怎么回事,所以当凯勒动手的时候,默里已经伸手去拿枪了。如果那个抽屉一开始开着,如果默里稍稍快一点或凯勒稍稍慢一点……

“我不觉得这件事有什么好担心的,”桃儿说,“事情过去了,而你结果也没事。不过请你好好想一想。”

“我会想的,”他说,“不管我愿不愿意。”

“我想你会的。”

“什么?”

“你又在弄你的大拇指了。”

“是吗?”

“很可笑的那只。我忘了你怎么称呼它的。”

“凶手大拇指。”

“你又在揉它,藏在其他手指间。”

“只是神经性的习惯动作罢了。”他说。

“我想揉它只会更糟糕而已。来,开心点,嗯?又没出什么事情,你同一天出门又回来,如果论小时计费的话,我得说你简直像土匪。”

“我想是吧。”

“不过呢?”

“我在想埃尔伍德·默里。”

“绝对不要去想他们,凯勒。”

“我很少想。然而这个默里,他被杀死,毫无原因。”

她摇着头。“一定有个原因的,”她说,“他惹火了某个人。后来又弥补了过来,可是这样能撑多久?他隔多久会再得罪哪个大人物而让人拿起电话雇杀手呢?”

“他看起来的确就是那种会得罪别人的家伙。”

“这不就结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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