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到严雪宵明天会回来, 沈迟的心脏不受控制在胸膛中猛烈冲撞,不用听也知道自己的心跳有多激烈。

他挂断电话后回到教室,翻开单词书依然无法静下来, 中午回家他的手机一震, 小猫直播的工作人员发来一条消息。

【小猫直播】决赛队伍有个主播罢录,你能替补上场吗?

沈迟看着手机屏幕,只有游戏能让他冷静下来, 他轻轻吐了口气回了条消息。

【亚洲第一枪神】能

收到回答的杭士奇愣住了,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发错人了, 即便过去的沈迟是亚服前十, 但沈迟已经小半年没碰过游戏了, 根本谈不上手感。

沈迟不知道杭士奇心中所想, 他登入比赛直播间, 即便右手康复也没上过游戏,指尖落在屏幕是全然陌生的触感, 比赛还未开始, 他缓慢回复手感。

*

下午面试完的严雪宵从报告厅中走出,在厅外旁听的亚当递了瓶水过去,不禁感慨Yan天生是做学术的料子。

对于青年发表在Philosophical Review上的论文,导师们与其说是评价不如说是探讨, 注定他面前的这个人未来会在学术界光芒万丈。

“谢谢。”

严雪宵接过水。

两人从报告厅往外走,亚当望见学校正门开玩笑问:“你要从菲茨鲁道夫门走出去吗?”

菲茨鲁道夫门是普林斯顿的正门,因为有通过此门无法毕业的说法,普林斯顿的学生一生只有一次走出此门的机会,那便是毕业那天。

严雪宵抿了口水:“以后一起走。”

亚当笑着点头,拿到硕士学位的确对青年而言算不上毕业,成为最年轻的客座教授都说不定, 他衷心为自己这个来自东方的朋友骄傲,那时他并不知道并没有这个机会了。

回到宿舍楼,他见严雪宵往箱子里收拾东西,停下脚步问:“你不住宿舍了吗?”

“买的房子装修好了。”

亚当不免好奇问:“是什么样的?”

青年缓缓开口:“三层的山间别墅,卧室有一整面落地窗。”

“采光很好南北通透。”

“还有一间游戏室。”

对方的语气虽淡淡的,但亚当能感受到是真的开心,他热情说:“我帮你。”

他帮严雪宵收拾宿舍的东西,绝大部分都是哲学书,剩下的便是茶具、素描纸之类的,但青年放置得最小心的是一个奖杯。

奖杯的材质并不好,因为氧化显得灰扑扑的,可却被青年安置在箱中最柔软的位置。

宿舍的东西收拾完毕,亚当不在意地走出宿舍:“下学期见。”

严雪宵走出校门坐上一辆低调的黑色宾利,严济坐在副驾驶上,惴惴不安问向坐后排的青年:“你在美国买房,以后不会都在美国住了吧?”

见严雪宵没出声,他忙劝:“你别看你爸平时对你严厉,其实他什么都依着你,你要学哲学也没真拦你,他上次醉了还和我说,好久没听你叫一句爸爸了,要不哪天回家一趟?”

严济问最后一句话时没抱什么希望,他侄子快两年没回过家了,但他竟听见他侄子轻轻嗯了声。

严济不禁松了口气,他大哥要是知道严雪宵愿意回家一定很开心,卡他预算也不会上真格:“也不用急着回去,最近严家比较乱。”

青年掀起眼帘:“严家乱?”

“你爸会处理好的。”

严济没有回答,严雪宵最不像严家人,手上干干净净,包括他大哥严照在内都不会把这些阴私说给严雪宵听。

车辆缓缓驶动,望着暗沉的天色严济没来由地心悸,像是危险来临前的直觉,他不想惊动严雪宵,低声打了个电话:“多派点人跟在后面。”

正在严雪宵上车后不久,阿裴从校门的咖啡店外追逐离去的车辆,神色无比激动,喉咙里喊着异国话语。

行驶在路面上的瑞文一眼认出了阿裴,可人又怎么能追上车,瑞文叹了口气,停下车比划:“坐上来。”

阿裴坐上车,从小生活在朝不保夕的环境他闻得出那辆车后面染着浓重血腥味,像是盘旋在死尸上空的秃鹫,直觉告诉他会发生很恐怖的事。

他还记得那天的圣诞夜,他跟着蛇|头第一次来到美国,浸在繁华都市中眼花缭乱。

可他很快意识到自己没钱,他甚至不会说英文,因为没钱买汉堡被扔出店,在热闹的圣诞节中饿得奄奄一息,他躺在冰冷的雪地中想,如果有人给他一口吃的。

如果有人能给他一口吃的。

他这条命就是那个人的了。

当时这个念头刚刚划过脑海,一个容色夺目的青年递给他一个汉堡,他从未见过那样的人物,像是活在光明中,连太阳都不忍心在他身上投下阴影。

望着前方开上山的黑色车队,阿裴不停用手势催促瑞文开快点,再快点。

*

决赛开始,沈迟坐在电脑前渐渐熟悉了键盘,他跟随队伍在P城跳下,脑中的地图清晰浮现在眼前。

有队伍比他们先跳,枪声此起彼伏在他耳边响起,他没有丝毫犹豫,落地后捡起一把AKM,在枪声中穿梭。

时间慢慢过去,圈刷在东北,他们没有再收集物资,坐上车向学校转移,猝不及防有人埋伏在学校楼顶,车胎被打爆,他们不得不提前下车。

山顶埋伏的狙|击枪法又狠又准,片刻后队伍中只剩下沈迟一个人,他独自以残血状态进入学校。

沈迟戴着耳机望着屏幕,他穿梭在空荡荡的学校,拾起一把98K,给枪换好子弹。

游戏左上角的人数不停减少,最后只剩下两个人,他知道那个人在学校楼顶,他贴着墙面向楼顶而去。

他无法判断对手的确切位置,即便毒气渐渐笼罩,他能做的只有静静等待,等待一个最好的时机。

少年屏住呼吸,坐在座位上的身体绷得笔直,终于他瞄见掩体后出现一个穿吉利服的身影。

他打开倍镜,枪口对准倍镜中的人,他戴着耳机听不到任何声音,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击杀。

砰地一声。

在万众瞩目中沈迟狙杀敌人,白昼的光明照在他的面庞上,像是过去的黑暗不复存在。

*

新泽西州,瑞文望着前方的积雪停下车,他的车还没停稳,车中矮瘦的混血便打开车门冲下车,往山顶跑去。

阿裴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天已经彻底暗了,夜色中他循着血腥味而去,他看见一辆黑色的宾利停在路边,车身上全是弹孔,电台咿咿呀呀播放着消息。

“今日晚上八点五十分严照返回燕城途中不幸坠机身亡,严文在家中藏匿毒|品被捕。”

他意识到自己来晚了,血腥气越来越浓烈,战斗似乎已经结束了,突然不敢往前走,但他还是稍停了停便继续往前跑。

越临近山顶别墅,地面上的断臂残肢就越来越多,明显是有预谋的伏击,血水混着雪水流了一地,分不清究竟是雪夜还是血夜。

阿裴放轻了动作将自己隐匿在黑暗中,山顶中的房子从左面烧了起来,他不确定还有没有人存活,直到他瞄见车顶上仍有一闪而过的枪口。

他打破厨房的窗台翻进了房,房子内部到处都是火焰,从整面的书架到落地窗边的白色窗帘,所到之处都在燃烧。

他翻窗进入那一刻,一个左臂受伤的中年男人用枪指准了他,他不会说英语,只能用手势比划着说:“外面有车。”

“信你一次。”

严济强撑着往侧门走,额头上渗满汗水,他们从学校开到山顶别墅后不久就遭遇伏杀,对方显然是严家内部的人,对他安插在暗处的人手清清楚楚,带来的人都死得一干二净。

他不知道谁敢对严家动手,但他知道对方还有两个人,不会让他们活着离开。

跟在严济身后的青年出奇的安静,正在他们准备从窗户逃离时,一个雇|佣兵将冰冷的枪支抵在严济额头上,生死只在一息间,严济迅速开枪射杀。

可侧门外急速掠过子弹,有人在门外!

他身体受伤闪躲慢了半拍,飞速而来的子弹重重刺进他的血肉,溅起触目惊心的鲜血。

阿裴手上没有任何武器,但眼看着门外的拉美裔雇|佣兵将枪口对准严雪宵,他抱着花瓶迅速跑到门边,风声在他耳边剧烈划过,将花瓶直直砸在那人头上。

为了怕砸不晕,他用手肘扼制住对方的咽喉,他听见身后传来轻轻的脚步声。

阿裴的手停住了,为了匮乏的食物他习惯争夺厮杀,自己现在的样子看起来一定很像头可怕的野兽,他用手势比划着说:“没有威胁了。”

他指了指窗户,想带青年离开这个地方,可面前的青年却弯下腰,静静拾起地面上的枪。

砰地一声。

严济听到侧门传来枪响,他循声望去,失去抵抗力的拉美裔额头露出血洞,深色的血液不断骇人地涌出。

严济错愕地抬头,他的侄子是清贵的优渥公子,何等光风霁月,他从没想过他侄子会开枪杀一个失去威胁的人,神色平静得令人胆寒。

雪夜之下,严雪宵的面容在黑暗中看不分明,身后是熊熊燃烧的火光,小心珍藏的哲学书尽数化为灰烬,青年的白衬衣浸满血污,生来干净的手上第一次沾上鲜血。

滴答、

滴答、

往下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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