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余声下班回到家,他没顾得上吃饭,第一件事就是犹豫着打开小猫直播。

恰好Late上播,他看到一个晚上过去了,亚服排名不仅没升反而降了。

他着实舒了口气,一开始的紧张不安无影无踪,坐在沙发上捧着手机悠闲地看直播。

Late的发挥依然不好。

「最近是不是太累了?」

「崽崽今天要不要休息一下」

「+1,昨晚状态就不好」

Late的水平确实下滑不少,反应力明显不如之前,分数下降到1540左右大概是降无可降,保持了稳定,没有再大幅度下滑。

不过余声隐隐有种感觉,Late的打法好像变了,向安全区转移的速度慢了很多,似乎在有意识收集场上信息,为决赛圈做准备,只不过因为新打法不熟练没能适应。

他立刻摇了摇头,一个人的打法是很难改变的,就像习惯一样刻进了骨子里,不少职业选手改变打法后实力反倒不如以前了,他放松了心态继续看。

一开始的胜率并不高,甚至越来越低,但随着局数的累积,他发现不知不觉间Late场均击杀超过二十人,没输过一次,远比之前的打法稳定。

余声心惊于Late的适应能力,照这个上分速度下去,不超过一周,顶多四天就能进入亚服前五十,放在整个小猫视频都是顶尖水平。

他现在完全没有看直播的心思了,不过直播间的消息吸引了他的注意。

「我见到活体的穿墙挂了」

「亚服神仙名不虚传」

「会穿墙还怎么打」

开挂在排位赛中并不少见,往往高端局买挂的人越多,哪怕个人实力再强,也很难同外挂抗衡。

只要输掉比赛便会掉分,有时候几场加一起得的分还不如一场掉的分多,这也是亚服排位难打的原因,余声捏紧了手,心里仍残存了一丝希望。

而沈迟坐在电脑前,比赛已经进行到决赛圈,场上只剩下两个人,他本来确定好敌人的位置进行扫射,敌人却出乎意料透过墙壁穿到了房子外。

他皱了皱眉,他现在没办法判断敌人的位置,敌人随时都有可能穿墙进来,给与他猝不及防的攻击。

一楼肯定不安全了,他索性放弃了一楼,撤退到了易守难攻的顶楼。

「顶楼应该安全的」

「除非还会飞」

「顶楼是个好地方,可惜崽崽身上医药包不多,毒圈如果再收缩抗不了太长时间的毒,早知道该多捡几个医药包的」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原本就狭窄的毒圈再一次收缩,只有小半个房子处于安全区内。

其他地方都被毒气覆盖,下一次缩圈即将来临,将彻底封住向下的楼梯口,两人会被隔绝在楼的两层。

沈迟习惯进决赛圈前捡投掷物,投掷物占地方,身上投掷物不少,导致医药包只有两个,在毒气中存活不了太久。

他没打算和敌人拼医药包比命长,朝楼梯口扔了一个烟|雾弹,浓浓的烟雾随即弥漫在楼梯间。

「要下去了吗!」

「楼下可是会穿墙的」

「要不再扔个手|雷探底吧?」

「看得我好紧张」

然而直到烟雾散去,沈迟也没有下楼,而是往楼梯口又抛了一个烟|雾弹,最后还是没下去,缓慢消磨着对手的耐心。

「我已经能想象到楼下那人的崩溃程度了」

「别说楼下了,我都崩溃了,一口气提到一半硬生生给憋了回去」

「不会还来一次吧」

沈迟确实又朝楼下扔了一个烟|雾弹,他这次是真的想下楼,可楼下那人似乎是忍无可忍了,直接冲上了楼。

他轻松扫射解决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对方肯定想死了也比担惊受怕划算」

「崽崽排名进前一百了!」

「爽了」

「一万枚小鱼干有望!」

连外挂都能赢,余声看得心都凉了,他可以确信Late进亚服前五十只是时间问题了。

他打开论坛,登上自己的账号,望着自己的帖子神色浮现出明显的纠结,犹豫了一阵,最终还是删除了小猫直播的软件。

*

在接下来的四天里,沈迟一回到家就开始打排位,当分数上了2500越往后越难打,对手开挂的比例越来越高,未曾有一刻休息过,只要严雪宵不在他便会熬夜到凌晨四五点。

他在学校时也在一遍遍默写游戏基础数据以做到了熟于心,在游戏中可以快速估算出伤害值和压枪弧度,每张地图也印在了他的脑子里。

与此同时,他的个人数据也稳步增长,第五天他从亚服第八十九挤入了亚服第六十一,第六天他从亚服第六十一升到了亚服第五十。

他的KD有了大幅度提高,KD指的是淘汰数和死亡数的比例,职业战队招募的标准之一是KD达到5.0,而他的KD达到了15。

「太不容易了」

「我这几天穿墙挂、锁头挂、透视挂都见了个遍,崽崽自己打肯定很辛苦」

「我们崽可以有一万枚小鱼干啦! 」

「赶紧打开论坛」

少年皮肤白皙,故眼底的黑眼圈显得格外严重,他闭着眼捏了捏鼻梁,休憩了一会儿才打开余声的帖子,深呼吸一口气,上传了证明自己排名的截图。

一想到可以有一万枚小鱼干,他的唇角细微地向上弯了弯。

在等待余声回应的时间里,因为想不到有谁可以分享,他思考了片刻,点开了严雪宵的名字,矜持地表达他的开心。

【沈迟】我要有一万枚小鱼干了

可余声却没有再出现。

余声仿佛在论坛中消失了一般,删除了所有发过的帖子,连账号也变成了已注销,找不到半点踪迹,连他的朋友也不知道他的消息。

【碎冰冰】已经好几天没出现了,今天账号也注销了,该不会想食言吧?

【燕麦粥】看这副情况肯定跑路了,不过一万枚小鱼干确实不是小价钱,他不想付也无可厚非

【来杯樱桃汁】如果不想付一万枚小鱼干,完全可以在一开始就拒绝啊,为什么一声不吭就消失了,崽崽打排位很辛苦的,经常熬夜到凌晨,至少要出来道歉吧

【气泡水】从直播间追过来的,气得我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这种人拉黑了,以后排的榜单也不会再看

沈迟一直等到了第二天,可余声仍然没出现,像是真如帖子下所说的不会再出现了。

少年的目光里出现一丝茫然,望着屏幕捏紧了鼠标,过了好一会儿,他垂下头,打开手机发了一条消息。

【沈迟】我可能……没有一万枚小鱼干了

严雪宵收到消息的时候在一家旧书店挑书,书架上的一本《哲学分析与实证》是很少见的译本,价格是一百五十美金。

他从书架上取下书,一边拿着手机一边向柜台走去,手机上出现一条消息,划开屏幕的一瞬间,他停下了脚步。

他只是思考了几秒便猜出了大概,之前答应付钱的人不想给钱了,这种事是很正常的事。

可显然沈迟没有想过食言的可能,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

即便隔着屏幕,他也能想象到对面那只小狼崽此刻一定垂着脑袋,平日翘得高高的尾巴也垂下了,顺带着尖耳朵也耷拉在了脑袋两侧。

他说不出情绪地,回了一句。

【严雪宵】会有的

青年把书放回书架上,打开了小猫直播。

沈迟看见严雪宵发来的回复,受到鼓励再次刷新帖子,可依然没有看见余声的踪迹。

是在安慰自己吧。

少年心里最后的希望消失殆尽,没再抱什么希望,正要关掉网站时,一条消息骤然出现在他眼前,他捏紧了鼠标。

「匿名用户打赏你小鱼干x一万」

少年的呼吸滞住了,他没有想过余声会真的出现,他垂了半天的脑袋抬了起来,薄薄的唇边浮现出很浅的笑意。

另一边,花光了所有钱的严雪宵坐在书桌前,静静地默写着今天没买下的《哲学分析》。

*

周末,林斯年从学校回到家,佣人接过他的行李箱,他准备上楼时,母亲坐在沙发上,面色和蔼地对他说:“给你订好了新泽西州的机票,明天去普林斯顿大学。”

“为什么?”

林斯年脸色煞白,他知道严雪宵就在普林斯顿念书,如果他去普林斯顿说不定就会遇上那位大人物。

他做那场梦是半个月以前,他借口身体原因休学,瞒着母亲请了心理医生治疗。

心理医生安慰他说只是学业压力太大了,他在心理医生的帮助下渐渐遗忘了这个梦,以为自己已经不记得那个梦,可以回到学校好好上课了。

然而母亲的话让他再一次回忆起那个无比真实的梦,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精神出问题了,可梦里发生过的事正在逐步印证,仿佛某种预知。

“严雪宵想见你。”

母亲的语气不容拒绝。

林斯年愣住了。

他不记得自己有梦见过这件事,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可母亲的眼神望过来,他便止住了声,什么也不敢说了。

他从不敢违背母亲的话,诺诺地点了点头,当天夜里一宿没睡。

第二天,他坐飞机到了新泽西州,飞机一落地便有司机恭敬地等着他,说是严济安排的。

他听到这个名字立马低下了头,严济虽然不是严氏掌权人,但出了名的笑面虎,面上带着笑容,转过身就能刺人一刀,因而严济说的话林家不敢说一个不字。

他坐上车,不安地问:“是去餐厅吗?”

司机手握方向盘往前开着,摇头说道:“是去咖啡厅。”

咖啡厅?

林斯年从来没想过会在一间咖啡厅和严雪宵见面,只是一家学校旁边一家很小的咖啡厅,卖得最贵的咖啡也不过十美元而已。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严雪宵,他梦里的严雪宵高高在上地活在新闻报纸中,神情冷漠阴郁,永远衣冠楚楚,让人无端生出距离感。

而他眼前的严雪宵穿着淡蓝色的咖啡店店服,眉眼如墨,待人温和,举手投足透出一股书卷气。

明明是一模一样的人,气质却截然不同,让他不禁恍神。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会让眼前的青年变为后来那位冷漠的严氏家主,阴郁得连至亲都不敢接近。

扶持上位的亲叔叔锒铛入狱,亲生母亲因为害怕他逃去了国外……身边没留下一个人。

“你好,请问需要什么?”严雪宵问。

林斯年的思绪被打断,害怕地低下头,不敢看严雪宵的眼睛,捏着衣角颤抖着声音开口:“我母亲……让我来见你。”

出身在他这样的家族,是没多少选择权的,否则便会被家族抛弃。

严雪宵轻轻掀起眼帘,看面前人的表情都快哭出来了,他伸手递过去纸巾。

“沈迟?”

他问了一句。

“沈迟是谁?”

林斯年没接过纸巾,茫然地抬起头,如果说是西北沈家他倒是听说过。

听他母亲说起过沈夫人,西北经济并不发达,沈家在燕城属于新贵,不过连严家的边都沾不上,故而沈夫人迁居到燕城后一直想跻身上层圈子,他母亲提起时的语气很不屑。

他没见过沈迟,但在梦里隐隐约约听过这个名字,是沈家抱错的养子,被放逐到边城后好像没活过成年便死了,孤零零地死在了边城。

严雪宵收回了手,敛下眼眸:“抱歉,认错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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