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鹏送来的那一万块, 我只让凌霄取了一千, 然后把卡给没收了。

他抗议了一下我的专政,但被我忽略掉了。这钱肯定不能让他拿着,他当时的意思就是打算全取出来然后开用。按他的思维, 出门打车下馆子之类的都是正常得不能再正常的开销,那这一万等不到开学就得让他花得七零八落了。

自打丁鹏说了凌霄他老妈有私家侦探的爱好以后, 我每次从家里出来,或是从店里下了班回家, 都有点神经兮兮。我这对数字过目不往的脑瓜子里, 凌霄家的车牌号都刻进去了,看到颜色相同的车,我都会条件反射地看一眼车牌。

其实如果他老妈真的要跟踪我, 换辆车就行, 或者说,她根本不用跟踪我, 没准人家早就摸清了我家在哪, 只是没打算上门来找事。

这几天凌霄的下班时间都跟我差不多,所以下了班我们都会见一面,有时候一块吃个饭,有时候他送我回家,然后自己去吃点。

打工生活过得波澜不惊的, 我想平平安安过完这一个月,开学的时候如果钱不够,再卖掉凌霄一件装备就齐活。只是觉得, 凌霄就这样突然离开家了,有时候想起来,会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今天比较忙,凌霄打电话说要过来接我的时候,我让他自己先回去。

“我这还有事,有只母狗要生小狗了,在店里接生……”我回头看一眼二叔,他正带着胡梅准备东西。

“你还管接生啊?”

“我打下手,你先回去吧,这边弄完估计挺晚了。”

“那你回去了给我发个短信吧,我先回去睡觉了。”凌霄也没多说什么,他虽然能坚持打工,但是每天站七八个小时让他累得够呛,有几次吃饭吃一半他就睡着了。

其实生小狗这种事,理论上是不需要人帮忙的,母狗会自己处理所有的事。只是狗主人很紧张,比她自己身孩子还慌乱,加上狗养得太娇气,怕难产,所以才要送到宠物医院来。

狗开始生的时候,叫了一声,狗这叫声很像母鸡下蛋时的那种“咯咯咯”,我和狗主人本来都蹲在箱子前,它这一叫,我俩同时从地上蹦了起来,我是吓的,她则是跳起来就扑向坐在椅子上看报纸的二叔。

二叔起来瞄了一眼,指挥胡梅把热水剪子纱布什么的拿过来,又转过来看着我,用手指着我,像是在想该指挥我这个什么也不懂的人做什么,指了半天,说了一句:“你去冲碗糖水吧。”

我有点反应不过来:“你刚才喝了一瓶冰红茶,又喝糖水?”

“给母狗喝的,补充体力!”二叔白了我一眼。

生产过程我没有进行围观,看它生了第一只小狗,我就觉得有点血腥,头晕了一下,二叔认为我很没出息,让我到一边呆着去,原话是:“你到边上呆着去,狗看了你这样子都不忍心生了!”

母狗把它的8只小狗都生出来,已经过了快两个小时,我的全部工作就是递了碗糖水,然后帮着胡梅把生产之后的一堆纱布垫子什么的扔掉。

走出店门的时候我长舒了一口气,我总结了一下,很佩服胡梅,同时觉得我很对不起二叔给我开的工资。

母狗生产时的哼哼声和奇怪的血腥味还在我周围如同环绕立体声般挥之不去,我还有点晕,决定走一段再坐车回去。

我们这里,夏天闷热,到了晚上八九点钟都还没有一丝凉爽的意思,街边不少老头老太太坐在竹躺椅上摇着扇子聊天。

我给凌霄发了条短信,我说我在街上走呢,刚忙完,有点恶心。

你太没爱心了。

这关爱心鸡毛事。

咱俩换换吧,我去你二叔那肯定比你干得好。

我笑了笑把手机放回口袋里,凌霄这倒是实话。我拐进一条小街,从这条街转出去,正好能走到下一个车站,我打算上那去坐公车。

小街上人不多,几个小吃店还开着,大部分店因为这个时间不会有人经过,都关门了,昏暗的路灯下街上显得很安静。

我能听到自己的脚步声,还有身后的人走路的声音。

我觉得有点奇怪,这条街这个时间经过的人不多,如果是吃东西,在刚拐进来的地方就有得吃,再往里走就什么都没了。身后的脚步声听上去有好几个人,不像是闲逛的,因为没有一个人说话。

我头皮有点发麻,手下意识地捏了一下口袋里的钱包,还好为了控制开销,昨天把钱都存了,钱包里只有不到一百块。

我加快了脚步,正想着要不要直接跑到大街上去的时候,听到后面的脚步声有点杂,那几个人跑了上来。

我心里一沉,我操,不会这么倒霉吧!我回头看了一眼,四个人,已经冲到离我只有三四米的距离,其中一个人手上有根长条的东西,不算粗,应该不是木棒,这个粗细的木棒砸一下肯定得断,那就是水管……

妈b。

我转身就开始跑,脑子转得快冒烟了,这他妈什么意思,打劫?

几个人一看我跑了,立马追了上来,但依旧是一声不吭,这让我相当发毛,操,你们起码喊两句诸如再跑打断你腿之类的狠话啊,这样不出声地追过来,让我觉得这事有点惊悚。

没等我跑几步呢,有人一脚踢在了我小腿上,我没防着这下,直接往前一扑跪了下去,由于惯性,还往前滑了一下才用手撑住了。我侧过脸,后面有个黑影晃了上来,我条件反射地往右边让了一下。就听见有什么东西砸在我让出来的空档上,在地上发出了闷闷的一声响,是金属的声音,真他妈是水管!

操了我就,抢个劫至于下这么狠的手吗,你们要钱就问我要,老子又不是不给!

我旁边是面墙,我扶着墙站了起来,这四个人已经把我围住,我看了一下,冲不出去了,往任意两个人之中冲过去,结局都是会被夹住扔回来。

“操,是要钱么?”我看这局面,决定配合,一面说一面准备掏钱包。

手还没摸到口袋呢,一个人抬起腿就踹了过来,我靠着墙,往后没地方可退了,加上也完全没料到他会就这样踹过来。

于是被这一脚结结实实地踹在了肚子上,并且因为后面是墙,完全没有缓冲,我就像夹心饼干里的巧克力馅,在墙上贴了好几秒,才腿一软滑坐到了地上。

操他娘的,这不是抢钱!

没等我细想,拿水管那人抡着水管就冲我肩膀上砸了过来,我忍着疼往前伏下|身去,这一水管砸在了我背上。这人他妈跟我有仇么?使这么大劲,这一下砸得我倒气都倒不上来了,眼前发黑,操,还不如砸肩膀上了。

这两下招呼过来,我已经完蛋了,疼得我动都动不了,更别说站起来跑或者是反抗了。紧接着腰上又挨了一脚,接下去我也分不清是拳头还是脚了,我唯一能做的就是把身体蜷起来,护着头和肚子。

全身上下传来的疼痛感觉让我眩晕,我估计大脑处理不过来这么多信息,再打下去要罢工了,我忍着疼喊了一声:“差不多得了,再打出了人命你们主子不一定兜得住!”

我这句话没起什么作用,他们没停手,继续在我身上招呼,仿佛我就是个装着破布条的大麻袋。

“打了110了啊!”街口有个大妈喊了一句。

我靠,谢谢大妈,谢谢奶奶啊!

这句话比我的话管用多了,几个人在我腿上又狠狠地踢几下,停下了,似乎准备闪人,我听到有个人压低了声音说了一句:“别给脸不要脸。”

然后脚步声慢慢消失了。

我侧躺在地上,半天没动,不是我不想动,是动不了,疼痛已经感觉不到了,全身都麻木了,老子真的被打成麻袋了。

有人小心地围了过来,对着躺在地上疑似断气了的我指指点点。我抬了抬手,想把自己撑起来。

“没死没死……”有人小声说。

我在围观群众的小声议论中慢慢坐起身,又靠着墙站了起来。

“要不要帮你报警?”有人问了一句。

“刚没报么?”我愣了。

“刚是吓他们的啊……”

“……算了。”我好像感冒流鼻涕了,抬手往鼻子下面摸了一把,就着路灯看了一眼,操,全是血。

有个大姐扔了包纸巾给我,我胡乱扯了几张出来擦了擦,又拿了几张捂在鼻子上用手按着,在众人的目送下,拖着麻袋般的身体走出那条小街。

一开始我有点晕,打到一半的时候就清醒了。

我不愿意做出这个的判断,可是实施暴行的人根本没有隐瞒,仿佛是要告诉我,就是打你了,怎么样?

我走到大街上之后,站在路灯下检查了一下自己,牛b。我是说,打我的人很牛b,除了衣服上有点脏,我全身上下没有一点伤痕,没有外伤,如果不是鼻子和嘴里都有血,我现在看上去最多像个在工地上扛了一天水泥的农民工。

我找了个直饮水龙头,连喝带洗的在自己脸上乱七八糟弄了一通。疼痛直到现在,才慢慢发挥出来它的威力,胳膊和腿,背,腰,连屁股都疼得厉害。

我破费了一把,打了个车回家。进家门之前,我吸了口气,然后开门,换鞋,装出一副今天累死了的样子,迅速回到房间,把门一关,直接坐在了地上。

我拿出手机,嗯,这个手机质量很好,尽管它被踢得关了机,可是我再开机的时候,它还是很配合地亮了。

我看着凌霄的电话号码,很了很久,没有按拔号,只给他发了一条短信,我到家了,累死了,睡了,你也快睡吧。

吻你,宝贝,晚安。

我有点想哭,不过没有哭出来,因为鼻血比眼泪出来得要快。我按住鼻子,迅速地拔了个号码。

“我靠,我以为王子与公主过上了幸福的生活就他妈再也不鸟我了。”徐笑天的声音听上去挺惊讶。

“我刚差点被人打死。”我捏着鼻子说。

“谁啊?”徐笑天一下提高了声音。

“你猜。”

“猜你大爷,”他说完愣了一下,“擦,不会是……靠,凌霄知道了吗?”

“不能告诉他。”我松开捏着鼻子的手,血马上又涌了出来,我赶紧又捏住,张着嘴喘气。

“为毛?”

“他肯定会回家找幕后黑手算帐,他回了家就出不来了。”我说,我没那么容易被吓住,虽然我没想到他老妈会这样对付我,但如果只是这样,我倒不担心了。

“啊……你最近吃脑白金了?学会思考了……”徐笑天笑了笑,“严重吗?”

“谁的鼻血在飞……”我咬着牙唱了一句。

“我明天回学校。”徐笑天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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