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别总躲着我,你越躲着我,我越想抓住你……我只想待在你身边,别的什么也不需要……

我和凌霄坐在路边的奶茶店外面的阳光里,他坐在我对面,靠在椅子上,手撑着下巴盯着我看,腿从桌子下面伸过来,搭在我身边的椅子上。其实我本来也想征用这个姿势,但他抢先一步,我只得继续规矩地坐着抽我的烟。

有一种错觉,我们看起来很和谐。

“你屁股怎么样。”我把烟按在烟缸里。

“挺漂亮的,你看吗。”凌霄回答。

“操了我就!”我伸手拿过烟缸。

“别,”凌霄跳起来,“走吧。”

乔朵朵坐在驾驶室里正找感觉呢,见我们过来,开门跳下车,拍着车前盖说:

“凌霄,这是你的车?”

“我爸的,”凌霄扶着车门问,“你坐前面还是后面?”

“我哥坐前面,他晕车。”乔朵朵直接坐到后座。

凌霄有点吃惊地看我:“你还晕车啊?”

“车开稳点,要不吐你一车。”我威胁他。

“嗯,”凌霄往驾驶室那边走,很轻地说,“我还想带你去飙车呢。”

“找死吧。”我上车。

“又不在大街上,赛道。”凌霄发动车子。

我偏着头往窗外看,这是我对付晕车比较行之有效的一个方法。凌霄把我这边的车窗放了下来。我在心里计算了一下从这里到电脑城的距离,应该是20分钟,一般来说,不超过30分钟我还是能撑得住的。

“安全带。”凌霄说。

“嗯?”我一下没反应过来。

凌霄伸手过来拉安全带,碰到我的脸,依旧是冰凉的,我往后偏了偏头。在他把安全带拉出来的时候,我的目光不经意地扫过他的手腕,确切地说,手腕内侧。

右手腕,两条伤痕赫然跃入我的眼帘。

我有点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就如同我第一次看到凌霄耳朵上那十个洞的时候一样,我不得不在那一瞬间再次数了一下,没错的,两条,排列整齐,如同一个二字。

我觉得我被那两条伤疤嘲笑了,乔杨你果然又二了,这么清清楚楚的东西还要再数一次。

忍不住看了凌霄一眼,这一次他没有明察秋毫地发现我因为他的手腕而震惊,看到我瞅他,还笑了笑:

“最近抓得严。”

“你不会是没本吧!”我勒住即将要脱缰弃我而去的思绪,及时地问了一个看似很重要,其实有点二的问题。

“我没那么奔放。”

“你们富二代不都这个德性么。”乔朵朵在后座上说,完了还啧啧了两下。

“我不是。”凌霄语气里居然有点不好意思,我怀疑我的听力,我眼睛盯着窗外,伸出手指往耳朵里戳了戳,这人还会不好意思?

“装b什么的最万恶了!”乔朵朵趴到驾驶座的靠背上,严肃地说。。

“我真不是。”凌霄被逗乐了,看了乔朵朵一眼。

真不是?我想起了刚凌霄把卡扔给那姑娘时候的神情,发现这小子说话不知道有几句是真的。

我在脑子里自行补充了一下凌霄的家庭背景,某个有钱人家的孩子,因为听过别人叫他七哥,以此推断,他前面有至少六个哥哥姐姐,然后说不定他是二房三房四房的孩子,总之老爷肯定不大待见他,所以他就割了腕自杀,但是没死成,在重重折磨下,只好又死第二次……

我操,我让自己给逗乐了。

“乐什么呢?”凌霄问我。

“你有兄弟姐妹吗。”我脸冲着窗户问他。

“没。”

我想了想没再问下去,我怕我说顺嘴了一秃噜就会问到那两条触目惊心的伤。

我很兴奋地发现,我没有晕车,我居然没有晕车!路上有点堵,开开停停我是最容易爆发的,但是我没有晕!我因为这个神奇的发现而心情大好。

买完乔朵朵伟大的数位板和扫描仪,她提出要吃西餐,要吃牛排,要吃鳕鱼。

我非常讨厌吃牛排,除去要在心里反复确定是左叉右刀还是左刀右叉数十遍以外,还吃不饱,而且吃完了手指头痛。

但牛排是乔朵朵的大爱,其次是法国蜗牛,虽然她没有吃过,我只能庆幸我们这里没有正宗法国餐厅,我说如果你一定要装b可以去吃福寿螺,个头也很大。

吃完牛排,凌霄说,送你们回家。我想拒绝,我敏感地觉得不能让他知道我家在哪,但还没等拒绝,我已经悲哀地发现,凌霄好像已经送乔朵朵回家n次,对去我们家的路熟悉得如同自家后院。

我再次觉得有一个妹妹是件很无奈的事。

“谢谢你哦。”乔朵朵抱着一大堆东西跳下车。

“等你放暑假我开车带你出去吃蜗牛。”凌霄扶着方向盘冲乔朵朵说。

“我操……”我瞪着凌霄,这算什么!

“真的吗!那说定了!”乔朵朵笑成了一朵花,我瞬间悲愤了。

“你想也不要想。”这句话我也不知道是对乔朵朵说还是对凌霄说。

“你下午没事吧?”凌霄突然问我。

“嗯?”我扶着车门正打算下车,听他这么一问,我有点发慌,“干嘛?”

“单独待会,”他说,伸手把我往车里拉,同时冲乔朵朵喊了句,“我借你哥两小时。”

乔朵朵愣了一下,随即爽快地冲我们挥了挥手,拿去吧,然后转身就进了楼道,连头都没回一下!

我怒了,小白眼儿狼!你起码跟你哥说声再见吧!不就一个大蜗牛么,就这么给收买了!

现在的气氛很诡异,我一只手扶着车门,半坐在座位上,一条腿在车门外面,但没有着地,凌霄拉着我另一只胳膊,没有松开的意思。

“进来。”凌霄说,想了想,松开了我。

我在跳下车的关键时刻犹豫了,是的,老子居然犹豫了,就像今天没晕车一样不可思议。

这一犹豫,楼道里出来个人,看见我就喊了声;“哟,乔杨啊。”

我定睛一看,是我们楼上的大妈,我看到她就有点腿发软。这个大妈非常强悍,曾经因为她家地板漏水漏到我家而站在我们家门外面骂了半个小时。当时只有我一个人在家,我不敢开门,我怕她一怒之下冲进来揍我,但还是隔着门问了句让她更火冒三丈的话,我说您是不是搞错了,是您家的水漏到我家,不应该是我上去骂么?她一掌拍在我家门上,是你家油烟熏的!我立马无语了。

所以现在我看到她就非常惊恐。但大妈不计前嫌,一见到我就打招呼,并且伸手往凌霄的车上一掌拍过去,说:

“你家换车了啦!你看看,这么好的车!你爸还装穷……”

我说我家没换车,还是那辆夏利,大妈完全不相信,又一掌拍在我肩上,我眼泪差点要下来了。

“年纪不大怎么老学你爸那么虚伪,我又不管你家借钱!”

我快崩溃了,用余光扫了一眼凌霄,他正趴在方向盘上看着我乐:“还不进来?”

大妈自顾自地说,说兴奋了居然扒着车门往里看:“这是谁啊,没见过啊,乔朵朵的男朋友?”

我彻底败了,我壮着胆推开大妈,躲回车里,把车门一关:

“快他妈开车。”

凌霄把油门一踩,车噌一下就窜了出去,我看着后视镜里慢慢变小的大妈,松了口气,我觉得汗都要下来了。

凌霄笑得乐不可支:“你家邻居吗,哎哟太逗了……”

“闭嘴开你的车。”我自觉地把安全拉过来扣上,忍不住看了凌霄一眼,他这么又笑又哎哟的,突然让我觉得他像个孩子。

“帮我拿糖。”凌霄笑着指指我面前的抽屉。我打开,里面满满的全是棒棒糖。

“你一天到晚得吃多少棒棒糖啊,有毛病么?”我拿了一根塞到他嘴里,实在忍不住要问了,凌霄除了吃饭时间不叼着棒棒糖,别的时间基本嘴没有闲着的时候。

“戒烟。”他含着糖说了句。

“日了,你还抽烟的啊。”好吧我承认我又惊讶了,陶然的情报成功地误导了我,我一直认为凌霄是个从不抽烟的好青年。

“以前啊,现在不抽了。”凌霄把车开上了东二环,往出城的方向,我想问他去哪,但还是默了。

吃棒棒糖能戒烟?我妈要是知道了,肯定会买上几大袋回来强迫我吃,我屋里现在都还有好几大包绿箭,所以我现在回家都不带烟,假装已经成功戒掉。省得她总强迫我使用各种她淘来的戒烟土方。

“你晕吗?”凌霄问我,车已经开上外环,路边全是庄稼地。

“……不。”神了,我居然还是没有晕车的意思。

“看来坐我车不会晕。”凌霄手指在方向盘轻轻敲了两下,嘴角上挑,很开心地笑了。

“打算带我去哪?”我扛不住了,再开真出城了。

“游乐场。”凌霄淡淡的。

“啊?”我真服了,想一招是招啊。他说的游乐场,是离市区有nn公里的一个大型主题公园,建了好几年了,我倒是一直想去来着,就是太远。

“不要告诉我妹……”乔朵朵一直嚷嚷着要去,这会要知道我居然和凌霄去了没带她,会发飚的。

“嗯,暑假带她去吃蜗牛好了。”

“滚蛋!”

我在马路边,捡到一分钱——

凌霄的手机嗲了巴叽地开唱,他拿出来看了一眼,挂断。

“我说你那个铃声,能不能换一下。”我有点受不了,这比徐笑天的手机唱国际歌更让我崩溃。

“嗯。”凌霄在手机上按了几下,放回口袋。刚放进去没两秒,monkey majik赫然响起。我赶紧摸出手机,黑的。日!

我看凌霄,他乐呵呵地从口袋里拿出手机冲我晃晃。

“操。”我骂。

凌霄没理我,看一眼手机,皱了皱眉,接了。

“喂。”

电话里传来的声音把我都吓到了,绝对是怒火中烧的暴喝——“混蛋!”凌霄啪一下把电话扔到后座,不再管了。

“不管了?”我问,扔在后座的电话里还能听到有人在喊。

“骂我呢。”

我沉默了,想起被凌霄扔在百盛的那个姑娘。

电话里的怒骂一直到凌霄在游乐场的停车场把车都停好了才算停止。凌霄从后座把手机拿上放回兜里,说;“开始约会。”然后去买票。

我跟在他后边,我说你知道我现在想干嘛吗。

“我想揍你。”我说。

“等我伤好了。”

进了大门我们才发现选择周末来这里是多大的一个错误。

满地的人,是的,就是满地的人,休息区的椅子都不够坐了,大家都坐在地上。至少有四个学校的老师正拿着大喇叭声嘶力竭地喊,xx学校的学生到这边集合!

“海盗船。”凌霄面对这种惊人场面不为所动,拉了拉我袖子就往里走。

“不要!”我惊恐万状,那玩意我上去估计就得吐死。

“你不会是还怕这个吧!多大的人了。”凌霄笑着看我。

“怕个蛋,老子是……”我想说我上去可能会晕,但没说出来,今天坐这么长时间的车居然也没晕,会不会是老子晕车突然成为历史了?

“干,就先海盗船了!”我一咬牙,这一园子的玩意,不是转的就是晃的,总不能进来了就站着干看吧。

我跟着凌霄走进海盗般的登船区的时候其实有点后悔,因为有一个大姐一脸铁青地从上面下来,一路喊着“要死了要死了”,走过我身边的时候还干呕了一下,我差点没被恶心得跟着吐出来。

“凌霄。”我组织语言。

“要出去吗?”他回头看我。

“……不是。”妈的,我不想扫他的兴。可是我为什么不想扫他兴?

“那怎么了?”

“坐靠中间点的位子。”我说。

上去的时候,前面的人纷纷抢占船头的位子,都是一副奋不顾身的样子。我和凌霄在中间靠边的位子坐下。

工作人员把安全杠压下来的时候,凌霄突然靠近我,说;

“一会下来给你说个故事。”

“嗯?”我看他,给小朋友讲故事?

他抬起右手在我眼前晃了晃,你看到了吧。

两条伤疤在我眼前划过。船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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