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货车,尤其极有可能还是超载的大货车,是不被允许在白天行驶在城市中心主干道的,但今天也不知道哪个环节出了差错,一辆大货车在主干道上横冲直撞失去控制,最后“砰”的一声巨响,尖锐的刹车声响起,车身碎片飞溅起来。

不一会儿,现场响起尖锐的警报声,交警在四周拉上黄线,120把伤者抬上担架,然后拉着警报飞驰医院。

交警拉起的警戒线周围聚集了不少围观群众,都在对着事故中心指指点点。

大货车一路躲避,最后还是跟一辆正常行驶的宾利追尾。宾利车司机最后应该是察觉到危险,猛打了一把方向盘,这才最大程度避开了了货车的冲击。

事实证明豪车就是豪车,货车前面挡板都碎了,宾利只是撞到的右后车身有变形。

市交通广播电台播报了这一场事故,事故路段正严重堵塞,提醒广大市民朋友绕道出行。

迟忱宴听说路梨出车祸的时候,正在跟公司几个高层开一场重要的会议,秘书罕见地打断会议,进来,俯身,在迟忱宴耳边耳语了几句。

然后几个高层就看到迟忱宴从椅子上站起来,说了句“散会”。

秘书留下给还不明所以高层解释情况,迟忱宴开车飞奔至市中心医院。

在去医院的路上,迟忱宴握着方向盘,恍惚感受到了什么是夫妻一体。

即便两人之间没有感情,但只要有法律的关系在,夫妻一方出事,首先接到通知的会是夫妻另一方。

并且他和路梨虽说是形式夫妻,但三年来并没有闹过不愉快,如今路梨出事,他也确实的担忧与焦急。

不管怎么说,无论是法律的约束,还是就他个人的道德价值观而言,他都对路梨有责任,因为路梨是他的妻子。

所以无论路梨出什么事,第一个出现在她身旁,为她负责的,应该首先是他这个丈夫,而后才是路家。

路梨此时已经由急诊部转到了国际医疗部。

医生办公室里,穿制服的警察,穿白大褂的大夫,均挤在一起。

他们都共同面对着一个气场强大的年轻男人。

迟忱宴从警察和大夫的口中大概了解到情况。

交警说事故原因是货车在违规时间上城市主干道,刹车失灵,跟路梨的车追尾,撞个正着。

货车司机伤势比较严重,此时还在抢救,宾利车上的三人则比较幸运,情况都还乐观。

由于是从后方追尾,宾利车安全气囊弹出,所以前座的司机和助理都没什么事,唯一有点事的则是坐在后座的路梨。

大夫跟迟忱宴说了路梨的情况,没有什么大问题,其他地方都没什么事,就是受到撞击时脑袋在前座靠背上磕了一下,额头上缝了一针,不过这也只是皮外伤,额头上的针是用美容线缝的,不用拆线可以自己吸收,以后也不会留疤,等病人醒了之后好好养两天就可以了。

迟忱宴点了点头,然后见到了车祸后一点事没有,现在已经开始下地走路的千永。

自己屁事没有,太太却还在病房里昏迷着,千永表情十分歉疚。

迟忱宴不是个不讲道理的人,让千永好好休息,然后把事故后续的追责调查都交给了跟过来的周秘书。

有媒体想要报道此次货车撞豪车的事故,因为车祸并不稀奇,但是有豪车参与的车祸就稀奇了,公众对宾利车上的人身份十分好奇,想要一探究竟。

迟忱宴于是让秘书先去拒绝那些媒体记者,然后做好保密工作,迟家和路家都不想上新闻。

处理完一切,迟忱宴才坐在路梨病房外的沙发上,亲自给路梨的父亲路恒荣打电话汇报情况。

秘书已经替他给在s市的迟家人打了电话,至于给路家人的电话,迟忱宴得自己打。

路梨父母知道女儿车祸后急得想直接调私人飞机飞过来,迟忱宴跟两人详细汇报了路梨的情况,一而再再而三的确定路梨除了额头缝一针并无大碍,生命体征良好,路恒荣这才放弃要飞过来的打算,挂电话时,提醒迟忱宴好好照顾路梨,等她醒了后给他们打个电话报平安。

至于你们离婚的事,等路梨好了之后再说吧。

迟忱宴答应下来。

跟路恒荣的通话结束,迟忱宴终于放下手机,出了口气。

然后想起今天早上上班时,律师给他递上来的离婚协议初稿,让他过目。

其实这也没什么好审阅的,两人的婚前协议签的不能再明白,如果要想离婚,只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手机端一秒記住為您提供精彩\小說閱讀。

他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护士出来告诉他路小姐已经醒了,吵着要见您。

迟忱宴点了点头,只是在听到后一句话时,又略微有些疑惑。

路梨醒了,然后吵着……要见他?

迟忱宴站起身,走到路梨病房门口。

他敲门的手指顿了一下,突然觉得颇为感慨。

这场车祸,让他第一次体会到了夫妻一体的责任感,只是这个夫妻一体,马上就要分崩离析。

迟忱宴沉下心,敲了敲门,然后旋开门锁,打开门。

他看到路梨已经从病床上坐了起来。

她穿一身病号服,病号服偏大,衬得她身体愈发单薄,她额头上缝针的位置垫了块纱布,整个头都被网兜包着,正坐在床上,四处找着什么。

迟忱宴开口:“路梨。”

然后正四处扭头找东西的路梨就停了下来。

她抬起头,循着声音看去,看到病房门口,从公司赶过来,还是一身正装的迟忱宴。

两人四目相对。

迟忱宴发现路梨眼眶突然红了。

接着不光眼眶红了,鼻头也红了,小巧的鼻翼翕动着,这是要哭的前奏。

迟忱宴顿时觉得震惊,然后又有些棘手。

路梨从来没有在他面前表露过什么情绪,更别说哭。

他连她哭起来是什么样子都不知道,如果现在哭了,他是不是还要哄。

迟忱宴掩唇轻咳一声。

在想要说什么客套话安慰一下,让她先不要哭,毕竟只是表面夫妻,他并不善于哄人。

然后在他开口的前一秒,眼前的路梨动作了。

他看到路梨冲他伸出双手,整个人白中透粉,表情委屈到极致,她双眼噙着一汪泪,然后哭腔张嘴:

“老公,好痛,抱抱~”

就这么这一声,千回百转,委屈辛酸,简直可怜到了极点,同时,也嗲到了极点。

迟忱宴凌乱了。

他整个人微僵,开始想自己到底是地方走错了,还是人认错了。

只是现在病床上那个正泫然欲泣的女人的脸告诉他,他貌似没走错,也没认错。

眼前的人确实是路梨,他的合法妻子路梨。

迟忱宴又觉得自己可能是听错了,刚才那一句是幻听,于是选择性忽略那双冲他伸出的手,正准备说点什么,病床上一直伸臂等待着的人突然翻身下床。

她眼皮一眨,眼眶里的眼泪吧嗒一下就落下来,她赤着脚,呜呜呜地冲门口那个一直站着不动的男人跑过去。

然后一边跑一边声泪俱下:“呜呜呜呜呜老公你为什么不抱抱我。”

迟忱宴:“………………”

草(一种植物)。

既然老公不抱她,那么她就去抱老公,路梨一直扑过去,抱住迟忱宴精瘦的腰,然后把眼泪鼻涕全都抹到他的衬衫上。

“老公我头好痛哦呜呜呜,我好害怕,我还以为我快要死了,以后见不到你了嘤嘤嘤嘤嘤嘤……”

迟忱宴感受到这个扑倒他怀里开始一通委屈撒娇的女人,浑身僵的厉害。

他顿顿低头,看向怀里已经哭得像某种软萌动物的女人。

女人正打着泪嗝,也抬头看他。

腰一直被紧紧圈着。

迟忱宴对着那双水光淋漓的眸子,然后看了眼她额角的纱布,想到几部有关失忆的电影,然后缓缓地问:“你……知道你是谁吗?”

怀里的人乖巧地答:“我是路梨。路氏地产千金,爸爸是路恒荣。”

这不是没有失忆吗?迟忱宴微微点头,然后又问:“那你知道……我是谁吗?”

怀里的人破涕为笑,似乎在笑他怎么问出这种低龄的问题,答:“你是迟忱宴,路梨最最最最亲爱的老公,是路梨的hubby大大!”

迟忱宴听到那句“亲爱的老公hubby大大”几个之后,心里直接咯噔一下。

比刚才还要手足无措。

路梨撒完娇,松开迟忱宴的腰,用衣袖擦了擦脸上残余的眼泪鼻涕,然后低头,看自己光着踩在地板上的脚。

迟忱宴也注意到路梨光着的脚,动了动喉咙,只说:“先回床上去。”

路梨软绵绵答:“好~”

她坐到床上,然后歪着头看迟忱宴。

这种眼神是之前迟忱宴从来没有见过的,含情脉脉,亮晶晶,似乎在发着光。

迟忱宴刻意别过头,不跟她的眼神对视:“你等一下,我去叫大夫。”

路梨乖乖点头,一副听老公话的样子:“嗯。”

迟忱宴退出病房,然后扭头冲到医生办公室,双手撑在办公桌面。

“不是说除了额头上的皮外伤一切都没事的吗!”

……

迟忱宴带着一群大夫回去的时候,路梨正举着手机,在跟父母打视频电话。

“我真的没什么事啦,院都不用住,你们看这不是好端端的。”

“我跟迟忱宴?我跟我老公一直很好啊,诶有人来了,先挂了哦,拜拜。”

路梨结束跟父母的报平安电话,一扭头,先看到的是迟忱宴,然后看到他身后一群乌泱泱的,脸色凝重的大夫。

路梨十分茫然:“老公?”

迟忱宴听到那无比自然的“老公”两个字,眼皮忍不住跳了一下。

他身后的主治医生走上来,笑着对路梨说:“路小姐,我们想给您做一个更详细全面的检查。”

路梨:“做检查?”

主治医生:“是的。”

路梨看向迟忱宴。

迟忱宴挤出一丝微笑:“去做个检查吧,毕竟这么大的车祸,怕还有什么问题没发现。”

路梨这才点点头:“好吧。”

大大小小的检查做了一天,主要是围绕着脑袋做的。

迟忱宴不见了踪影,路梨做了一个又一个的问卷,被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护士从一个仪器带向另一个仪器,感受到微弱的电流打在头皮上,鼻子一酸,有些害怕。

医生办公室。

路梨的检查结果都已经出来了。

迟忱宴坐在办公室的椅子上,听对面国内著名脑科专家给他分析的结果。

路梨由于车祸刺激出现暂时性的认知障碍,具体表现为对自己与老公的情感认知产生错乱,用通俗一点的话说,在她目前的认知里,自己跟老公的感情十分要好,妇唱夫随。

迟忱宴听到“妇唱夫随”四个字,唇角略微抽搐。

大夫喝了口水,说比如说在我们的调查里,路小姐觉得你们结婚时的那个吻甜蜜亲昵,是她这辈子最难忘的吻。

迟忱宴听了微微皱眉,想到那个无比生疏漠离的吻。

他问大夫这种情况什么时候能恢复,看不看得好。

大夫叹了口气,说这种情况实属罕见,他们也束手无策。

好在对身体没有其他影响,让病人保持好心情,说不定过一阵就恢复了。

也没有住院的必要,头上的伤不碍事,回去不要碰水,过几天就好了。

迟忱宴听完,点点头。

他走出医生办公室,去路梨的病房,回忆刚才的对话。

原来是认知混乱了。

既然没有住院的必要,就先回家,听大夫的话,让她好好休养一阵,说不定就能恢复正确认知。

只是没想到路梨的认知障碍竟然会出在他们的夫妻感情上。

迟忱宴忍不住笑了一声,摇摇头。

他推开病房的门。

看到路梨坐在床沿上,双腿耷拉着,样子垂头丧气的。

见到他进来,也没有醒来第一次看到他时那么激动,只是抬眼瞅了瞅,然后又垂下头,搅手指。

迟忱宴恍惚觉得路梨是不是已经恢复了。

直到听到路梨闷闷的声音:“老公。”

于是迟忱宴知道路梨还没有恢复,走过去,答应道:“嗯。”

路梨一直在想自己今天做的那些繁琐的检查,她不知道自己究竟哪里出了问题,竟然要做那么多检查。

并且迟忱宴也没有反对,把她交给那些医生护士,仿佛也觉得她问题很大的样子。

路梨想到这里,抬起头,委屈巴巴地看向迟忱宴,似乎想要说什么。

迟忱宴耐心等着她说。

然后路梨对着迟忱宴,本来想要质问两句让我做那么多检查干嘛的,结果她酝酿了半天,看着迟忱宴的脸。

那张似乎每一个五官都长在她审美点上的脸。

于是心中千言万语,最终开口,只化作一句——

“老公,抱。”

她噘着嘴,张开手臂。

迟忱宴看着眼前路梨,想起大夫说过的话。

她现在当他是丈夫,不是从前的丈夫,而是一个跟她感情甜蜜的丈夫。

所以她才会对他做出这些举动,才会对他肆无忌惮地发嗲撒娇。

然后是要让她保持好心情,那样说不定过一阵子就能恢复了。

结婚三年竟然不知道她这么会撒娇,迟忱宴微微叹一口气,然后伸出手,托着臀,把路梨抱了起来。

路梨像只无尾熊一样挂在他身上。

迟忱宴没这么抱过路梨,又或者他根本没怎么抱过路梨,这甚至是他们除了结婚那天和上床以外的第一次亲密接触。

迟忱宴掂了掂,发现路梨比他想象的还要轻不少,抱起来格外轻松。

路梨被迟忱宴抱着,终于如愿以偿,双臂圈住他脖子,把下巴搭在他颈窝,笑了起来。

迟忱宴听到路梨在笑,于是把她抱稳了,不解问:“笑什么?”

路梨四肢在迟忱宴身上缠得更紧。

她觉得腿下她老公的腰实在是太细了,然而细却有力,一点赘肉都没有,隔着衬衫,她甚至都能感受到他腹肌整齐结实的纹理。

男人有时也是可以用腰腹来杀人的,而这个有精瘦腰肢整齐腹肌的男人,是她的亲亲老公。

路梨此刻内心无比满足,收紧了圈住迟忱宴腰的腿,然后趴在他耳边轻声:“老公的腰不是腰,是夺阿梨小命的弯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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