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套了!”星野重复一句。

“没什么可乱套的嘛,星野君。”黑猫不无吃力地说。猫的脸很大,看样子岁数不小。“你一个人挺无聊的吧?一整天和石头说话。”

“你怎么会讲人话呢?”

“我可没讲什么人话!”

“把我搞糊涂了。那么我们为什么能这样交谈呢——猫和人之间?”

“我们是站在世界的分界线上讲共通的语言,事情简单得很。”

星野沉思起来。“世界的分界线?共通的语言?”

“要糊涂你就糊涂着吧,解释起来话长。”说着,猫短促地晃了几下尾巴,似乎对啰嗦事表示鄙视。

“我说,你莫不是卡内尔·山德士?”星野问。

“卡内尔·山德士?”猫显得不耐烦,“那家伙谁晓得!我就是我,不是别的什么人。普通的市井猫。”

“有名字?”

“名字总是有的。”

“什么名字?”

“土罗。”

“土罗?”星野问,“寿司用的土罗①?”

“正是。”猫说,“说实话,是附近一家寿司店饲养的。也养狗,狗名叫铁火②。”

①金枪中鱼脂肪较多的部位,常用来做寿司。②③一种用生金枪鱼做的菜肴。④“那,你土罗君可知道我的名字!”

“你大名鼎鼎,星野君嘛!”黑猫土罗说罢,终于笑了一瞬间。第一次看见猫笑。但那笑稍纵即逝,猫又恢复到原来无可形容的神情。“猫无所不知,中田君昨天死掉也好,那里有块不寻常的石头也好。大凡这一带发生的事,没有我不知道的毕竟活得年头多。”

“嗬!”星野钦佩起来,“喂喂,站着说话累,不进里边来,土罗君?”

猫依然趴在扶手不动,摇头道:“不了,我在这里挺好,进去反倒心神不定。天气又好,在这里说话蛮不错的嘛。”

“我倒怎么都无所谓。”星野说,“怎么样,肚子不饿?吃的东西我想是有的。”

猫摇摇头:“不是我夸口,食物我应有尽有,莫如说在为如何减量而苦恼。毕竟被养在寿司店,身上胆固醇越积越多。胖了,就很难在高处上蹿下跳。”

“那么,土罗君,”星野说,“今天来这里莫非有什么事?”

“啊,”猫说,“你怕够为难的吧?一个人剩下来,又要面对那么一块麻烦的石头。”

“说的是,一点不错。正为这个焦头烂额呢。”

“若是为难,我可以助一臂之力。”

“你肯相助,作为我是求之不得。”星野说,“人们常说‘忙得连猫手都想借’。”

“问题在于石头。”说着,土罗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似的把飞来的苍蝇赶走,“只要归还石头,你的任务就算完成,想回哪里都可以。不是这样么?”

“嗯,是那么回事。只要把入口石关上,事情就彻底结束。中田也说来着,东西一旦打开,就得再关上。这是规定。”

“所以我来告诉你如何处理。”

“你知道如何处理?”

“当然知道。”猫说,“刚才我不是说了么,猫无所不知,和狗不同。”

“那,如何处理呢?”

“把那家伙除掉!”猫以奇妙的语声说。

“除掉?”

“是的,由你星野君把那家伙杀死。”

“那家伙是谁?”

“亲眼一看便知,知道这就是那家伙。”黑猫说,“但不亲眼看就莫名其妙。原本就不是实实在在有形体的东西。一个时候一个样。”

“是人不成?”

“不是人。只有这点可以保证。”

“那,外形是什么样的呢?”

“那个我不晓得。”土罗说,“刚才不是说了么,亲眼一看便知,不看不知道——说得一清二楚。”

星野叹了口气:“那,那家伙的本来面目到底是什么呢?”

“那个你不知道也不碍事。反正那家伙现在老老实实的,正在黑暗处大气也不敢出地窥视着四周的动静,但不可能永远老实待着,迟早要出动。估计今天就差不多了。那家伙肯定从你面前通过。千载一遇的良机!”

“千载一遇?”

“一千年才有一次的机会。”黑猫解释说,“你在这里以逸待劳,等着除掉那家伙即可。容易得很。之后随便你去哪里。”

“除掉它在法律上没有问题吗?”

“法律我不懂。”猫说,“我终究是猫。不过那家伙不是人,跟法律应该没有关系。说千道万,总之要干掉那家伙。这点市井猫都明白。”

“可怎么干掉好呢?多大、外形什么样都不了解嘛!这样,干的方案就定不下来。”

“怎么干都行。拿锤子打、用菜刀捅、勒脖子、用火烧、张嘴咬——只管用你中意的办法,总之弄到断气就是。以横扫一切的偏见斩草除根。你不是参加过自卫队么?不是拿国民的纳税钱学过开枪么?刺刀的磨法不也学了么?你不是士兵么?如何干掉自己动脑筋好了!”

“在自卫队学的是普通战争的打法,”星野有气无力地争辩,“根本没接受过用铁榔头伏击不知大小不知外形的不是人的东西的训练。”

“那家伙想从‘入口’进到里面去。”土罗不理会星野的辩解,“但是不能进入里面,无论如何绝对不能放入。要在那家伙进入‘入口’前把它干掉,这比什么都要紧。明白?错过这次就没有下次了。”

“千年一次的机会。”

“正确。”土罗说,“当然千年一次这说法在措辞上……”

“不过么,土罗君,那家伙没准十分危险吧?”星野战战兢兢地问,“我是想把它干掉,但反过来被它干掉可就万事休矣。”

“移动时间里估计没有多大危险。”猫说,“移动终止时才有危险,危险得不得了。所以要趁它移动时干掉,给它致命一击。”

“估计?”

黑猫未予回答,眯细眼睛伸个懒腰,缓缓站起:“那么再见,星野君。一定要稳准狠地把它干掉,否则中田君死不瞑目。你喜欢中田君,是吧?”

“啊,那是个好人。”

“所以要干掉那家伙,以横扫一切的偏见斩草除根。那是中田君所希望的。而你是能为中田君做到的。你继承了资格。这以前你一直在回避人生责任,活得稀里糊涂。现在正是还账的时机。不要畏畏缩缩。我也在后面声援你!”

“让我很受鼓舞。”星野说,“那,我现在心生一念……”

“什么?”

“入口石之所以还开着没关上,说不定是为了把那家伙引出来?”

“有那个可能。”黑猫土罗一副无所谓的口气,“对了,星野君,有一点忘说了——那家伙只在夜间行动,大概夜深时分。所以你要白天把觉睡足,晚上打盹让它跑掉就麻烦了。”

黑猫轻巧地从扶手往下跳到旁边的房脊,笔直地竖起黑尾巴走开了。块头儿虽然不小,却很敏捷。星野从阳台上目送其背影,猫则一次也没回头。

“得得,”星野说,“一塌糊涂!”

猫消失后,星野先进厨房寻找能当武器的东西。里面有刀尖锋利的切生鱼片刀和状如柴刀的沉重菜刀。厨房只有简单的烹调用具,惟独菜刀种类相当齐全。除了菜刀,还找到了沉甸甸的大号铁锤和尼龙绳,碎冰锥也有。

这种时候有支自动步枪可就解决问题了,星野边找边想。在自卫队时学过自动步枪,射击训练次次成绩不俗。当然厨房里没有什么自动步枪,何况在这么幽静的住宅区打一梭子自动步枪,笃定惹出一场轰动。

他把两把菜刀、碎冰锥、铁锤和尼龙绳摆在客厅茶几上,手电筒也放了上去,然后在石头旁坐下,摸着石头。

“得得,昏天黑地!”星野对石头说,“居然要拿铁锤和菜刀同莫名其妙的东西搏斗,这像什么话嘛!而且是附近黑猫指示的!站在我星野君角度想想好了,一塌糊涂!”

石头当然没有应声。

“黑猫土罗君估计那家伙有危险,但终究是估计。作为预测未免乐观。万一阴差阳错忽然跑出一个《侏罗纪公园》那样的家伙,我星野君可如何是好呢?不就乌呼哀哉了?”

无言。

星野拿起铁锤挥舞几下。

“不过回想起来,一切都属身不由己。说到底,从在富士川高速公路服务站让中田搭车开始,作为命运想必就已安排好了,结局必然如此。蒙在鼓里的只有我星野君一个。命运这东西真是莫名其妙。”星野说,“喂,石头君,你也这么想的吧?”

无语。

“啊,算了算了。说来说去,路毕竟是我自己选的,只能奉陪到底。出来怎样一个青面獠牙的家伙自是判断不出,也罢,作为我星野君也只管竭尽全力就是。此生虽短,快活事时不时也受用了,有趣场景也经历了。据黑猫土罗的说法,这可是千年一次的机会。我星野君在此花落灯熄未尝不是造化。一切都因为中田。”

石头依然缄默无声。

星野按猫说的在沙发上打盹以备夜战。依猫之言睡午觉固然奇妙,不过实际躺倒之后足足睡了一个小时。傍晚,进厨房把冷冻咖喱海虾解冻,搁在饭上吃了。暮色降临之后,他在石旁坐下,把菜刀和铁锤放在手够得到的地方。

星野熄掉房间照明,只留一盏小台灯。他觉得这样好些。既然那家伙夜间才动,还是尽量弄暗些为好,作为我星野君也想速战速决。好咧,要动就动吧,快快决一胜负,往下我还要回名古屋宿舍给某处的一个女孩打电话呢。

星野对石头也几乎不搭话了。他缄口不语,时而觑一眼手表,无聊时就拿起菜刀和铁锤挥舞一番。他想,假如发生什么,那也要在真正的深夜。不过也有可能提前发生,作为他不可错过机会,毕竟千年一次。不能粗心大意。嘴里闲得难受了,就嚼一片苏打饼干,喝一小口矿泉水。

“喂,石头君,”子夜时分星野低声道,“这回好歹熬过十二点了,正是妖怪出动时分。关键时刻到了,咱俩可得看准,看到底发生什么!”

星野手摸石头。石头表面似乎多少增加了温度,但也许是神经过敏的关系。他像鼓励自己似的一再用手心抚摸石头。“你石头君也要在背后支援我哟!我星野君是多少需要那种精神支援的。”

三点刚过,从中田尸体所在房间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就像有什么在榻榻米上爬。可是中田那个房间没有榻榻米,地上铺着地毯。星野抬起头,细听那响动。没听错。什么响动不知道,总之中田躺的房间里显然发生了什么。心脏在胸腔里发出很大的声音。星野右手紧握寿司刀,左手拿起手电筒,铁锤插进裤腰带,从地上站起。“好咧!”他不知对谁说了一声。

他蹑手蹑脚走到中田房间门前,悄悄打开,按下手电筒开关,把光柱迅速朝中田尸体那里扫去,因为窸窸窣窣无疑是从那里传来的。手电筒光柱照出一个白白长长的物体,物体正从已死的中田口中一扭一扭蠕动着往外爬,形状让人想起黄瓜。粗细同壮男人胳膊差不多,全长不知多长,出来了大约一半。身体上像有黏液,滑溜溜地泛着白光。为了让那家伙通过,中田的嘴跟蛇口一样张得很大很大,大概下巴骨都掉了。

星野咕噜一声吞了口唾液,拿手电筒的手瑟瑟颤抖,光柱随之摇动。罢了罢了,这东西可如何干掉?看上去无手无脚无眼无鼻,滑溜溜没有抓手,怎样才能把这样的家伙弄断气呢?它到底算何种生物呢?

这家伙莫非像寄生虫一样一直躲在中田体内?还是说它类似中田的魂灵呢?不,那不至于,那不可能,星野凭直觉坚信。如此怪模怪样的家伙不可能在中田体内,这点事我也清楚。这家伙恐怕是从别的地方来的,无非想通过中田钻到入口里面,无非擅自跑来想把中田当作通道巧妙利用,而中田是不该被这样利用的。无论如何要把它干掉。如黑猫土罗所说,以横扫一切的偏见斩草除根!

他毅然决然走到中田跟前,把切生鱼片刀朝大约是白东西脑袋的部位扎去。拔出又扎。反复了不知多少次。然而几乎没有手感,简直就像咕哧一下子扎进了软乎乎的蔬菜。滑溜溜的白色表皮下面没有肉,没有骨,没有内脏,没有脑浆。一拔刀,伤口马上被黏液封住,没有血也没有体液冒出。星野想,这家伙毫无感觉!这白色活物不管星野怎么击打都满不在乎,仍然从中田口中缓慢而坚定地继续外爬。

星野把切生鱼片刀扔在地上,折回客厅拿起茶几上类似柴刀的大号菜刀返回,使出浑身力气朝那白色活物砍去。脑袋部位应声裂开。不出所料,里面什么也没有,塞的全是同表皮一样的白浆浆的东西。但他还是连砍数刀,终于将头的一部分砍掉。砍掉的部分在地板上如蛞蝓一样拧动片刻,死去似的不再动了。然而这也未能阻止其余部分继续伸展。伤口立即被黏液封住,缺少的部分又鼓出恢复原状,仍在不断外爬,就好像什么事也没发生。

白色活物从中田口中一节节外爬,几乎全部爬出。全长将近一米,还带有尾巴。由于有尾巴,总算分出了前后。尾巴如鲵鱼又短又粗,尖端则陡然变细。没有腿。眼睛没有嘴没有鼻子没有,但毫无疑问它是有意志的东西,莫如说这家伙只有意志,星野无端地清楚这一点。这家伙只是在移动过程中因为某种原由偶然采取了这一形体。星野脊背一阵发冷。总之非把它干掉不可。

星野这回用铁锤试了试。几乎无济于事。用铁疙瘩一砸,砸的部位固然深陷,但很快被软乎乎的皮肤和黏液填满复原。他拿来小茶几,拎着茶几腿往那白物身上猛打。可是无论怎么用力都阻止不了白物的蠕动。速度绝对不快,但无疑正朝着隔壁入口石那边如笨蛇一般蠕动着爬去。

这家伙跟任何活物都不一样,星野想道,使用任何武器看来都奈何不得。没有该刺的心脏,没有该勒的脖子。到底怎么办呢?但死活不能让它爬进“入口”,因为这家伙是邪恶之物,黑猫土罗说过“一看便知”,一点不错,一看就知道不能放它活着。

星野返回客厅寻找可以当武器用的东西,但什么也没找到。随后,目光蓦地落在脚下石头上。入口石!说不定可以用它把那家伙砸死。在淡淡的黑暗中,石头看上去比平时约略泛红。星野蹲下试着搬了搬。石头死沉死沉的,纹丝不动。

“噢,你成入口石了。”星野说,“这就是说,只要在那家伙赶来之前把你关上,那家伙就进不来了。”

星野拼出所有力气搬石,然而石头还是不动。

“搬不动啊!”星野喘着粗气对石头说,“我说石头君,看来你比上次还重,重得我胯下两个蛋蛋都快掉了。”

背后“嚓嚓”声仍在继续,白色活物正稳稳地向前推进。时间已经不多了。

“再来一次!”说罢,星野双手搭上石头,狠狠吸一口气,鼓满肺叶,憋住,将意识集中于一处,两手扣住石头两侧。这次再搬不起来就没有机会了。看你的了,星野君!星野对自己招呼道。胜负在此一举,决一死战!旋即他拼出浑身力气,随着吆喝声双手搬石。石头多少离开了点地面。他又一鼓劲,像撕离地面一般把石头搬起。

脑袋里一片空白。感觉上双臂肌肉似乎正一块块断开。两个蛋蛋大概早已掉落。但他还是没有放开石头。他想起中田,中田为此石的开关缩短了生命,自己无论如何要替中田把事情最后做完。继承了资格,黑猫土罗说。全身肌肉渴望供给新的血液,肺叶为造血而渴望必要的新鲜空气。然而不能呼吸。他知道自己正无限接近于死亡,虚无的深渊已在他眼前张开巨口。但星野再次集中所有能集中的力气把石头搬到胸前,终于向上举起,“砰”一声翻过来放在地上。石头震得地板摇摇晃晃,玻璃窗嘎嘎作响。重量实在惊人。星野一下子坐在那里,大口喘气。

“干得好,星野君!”稍后星野自言自语道。

入口关闭之后,那白色活物收拾起来远比预想的容易,因为出路已被堵死。白物也明白这点,它已不再前进,在房间左顾右盼寻找藏身之处,也许想返回中田口中。但它已没有足够的力气逃走了。星野迅速追上,挥舞柴刀一般的菜刀把它砍成几段,又进一步剁碎。白色碎块在地上挣扎了不一会儿脱了力动弹不得,硬硬地蜷缩起来死了。地毯被黏液沾得白光闪闪。星野把这些碎尸块用畚箕撮在一起装进垃圾袋,拿细绳扎紧,又用另一个垃圾袋套上,又用细绳扎紧,再套上一个壁橱里的厚布袋。

如此处理完毕,星野瘫痪似的蹲在地上,大口大口呼吸,两手瑟瑟发抖。想说句什么,却说不出。

“成功了,星野君!”过了一会儿,星野对自己说道。

攻击白色活物和翻石头时发出那么大的声音,星野担心公寓里的人会被惊醒报警。幸好什么也没发生,没有警笛响,没有敲门声。在这种地方遭遇警察可不是好玩的。

被碎尸万段装进口袋的白色东西再也不会起死回生了,这点星野也心里清楚,那家伙已无处可去。不过慎重总没有坏处,天亮时在附近海岸烧掉好了,烧成灰,完了回名古屋。

时近四点,天将破晓。该动身了。星野把替换衣服塞进自己的宽底旅行包,出于慎重,太阳镜和中日Dragons棒球帽也收入包内。最后的最后再被警察逮住可就前功尽弃了。还带了一瓶色拉油以便点火。又想起《大公三重奏》CD,也一并装进旅行包。最后走到中田躺的床头。空调仍在以最强档运转,房间里冷如冰窖。

“喂,中田,我要走了。”星野说,“对不起,我不能永远留在这里。到了车站给警察打个电话,叫他们来收老伯你的遗体。下面的事就交给和蔼可亲的警察先生好了。往后再不会相见了,我不会忘记老伯的,或者不如说想忘也不那么容易。”

空调咔嗒一声停了下来。

“我嘛,老伯,我是这样想的,”星野继续道,“往后每当遇上点儿什么,我大概都要这么想:若是中田这种时候会怎么说,若是中田这种时候会怎么做。我认为这相当重要。就是说,在某种意义上中田的一部分日后也将活在我的身上。说起来,我的确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容器,不过总比什么也不是强些吧。”

但他现在搭话的对象不过是中田的空壳。最重要的内核早已去了别的什么地方。对此星野也一清二楚。

“喂,石头君,”星野对石头也打了招呼。他抚摸石头的表面。石头又回到原先什么也不是的石头,冷冰冰粗拉拉的。

“我该走了,这就回名古屋。你也和中田老伯一样,只能委托给警察了。本该把你领回原来的神社,但我星野君记忆力不好,实在想不起神社在哪里了。是对你不起,原谅我吧,别报应我。一切都是按卡内尔·山德士说的办的。所以嘛,要报应就报应那家伙好了。但不管怎么说遇见你也是有幸,石头君,对你我也是忘不掉的。”

之后,星野穿上耐克厚底轻便运动鞋,走出公寓。门也没关。右手提着自己的宽底旅行包,左手拎着装有白色活物尸体的布口袋。

“诸君,升火时间已到!”他仰望黎明时分的东方天空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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