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涅盘经》有言:本有今无,本无今有,三世有法,无有是处。

世间的一切都在变化,本来你以为是你所拥有的东西可能下一刻就不在拥有;同样,此刻你没有的东西可能下一刻就会拥有。

这日,送走了宋家姐弟二人,姜慕晚搬了张椅子坐在窗边,一百零八层,五百二十多米的高空俯瞰整个金融区,不仅仅是视觉上的震撼。

更有一种心理上的救赎。

“以前常听人言,立于高空俯瞰众生,众生皆蝼蚁,这也是为何这世间有那么多的人争破头颅拼尽性命去谋那个独一无二的高位。”

姜慕晚望着眼前的景象喃喃自语,靠在椅子上的后背不管从哪个角度看都异常消瘦。

顾江年拿起沙发上的毯披在她肩头。

站在慕晚身后,望着眼前同样的夜景,沉默了片刻,双手负在身后,回应姜慕晚的话:“天外有天,山外有山,在上层统治者眼里,谁都是蝼蚁。”

这日晚间,兰英从厨房出来,因着时间不早,本意是想告知二人一切收拾妥当。

可乍一见这夫妻二人一坐一站立在窗边时,脚步顿住了。

远远望去,眼前的景象颇有种岁月静好的美感。

无论是顾江年还是姜慕晚,这二人在商场的造诣远高于同龄人,有野心、有目标,且又能理解彼此的野心。

这是双方站在同等高度上给予彼此的包容。

是平常夫妻很难做到的包容。

顾江年站在姜慕晚身后,一手搭在她肩头,二人目光平视望向对面的高楼大厦,而兰英的脑海中恍然间冒出一句不算诗句的诗句来:携手共尽天涯路。

“这么看来,大家都是这万千凡夫俗子中的一个,”姜慕晚似笑非笑的点了点头。

“求权、求名、求利、不管是哪一种最终都会付出应有的代价,世间万物都有价码,看你所求如何罢了。”

无论是宋家,还是刚刚上去的天家。

都在某一定程度上个会付出应有的代价,且这代价会与自己所求之物相匹配、

“你觉得宋家的问题在哪儿?”姜慕晚伸手指了指一旁的沙发椅,示意顾江年搬过来。

后者会意,搬着椅子坐到了姜慕晚身边。

将坐下去时一句话也随之而来:“太要脸。”

现如今这个快节奏的时代,人们对于事务的浏览就跟吃快餐盒饭一样,吃完就丢,明星、戏子、奇闻异事皆是如此,宋家的病症就在于、太要脸,一个靠实力打下江山的功勋世家,本该是至高无上,且能与顶尖权利想并肩的,可宋家的低调让自己往后退了一步。

甘愿为臣。

从不去歌颂自己的功勋,也不去高颂自己对国家建设付出的一切。

选择默默无闻的做一个添香者。

如此,到最后、只能是悄无声息的被并吞掉。

哦不!还有一种可能,上位者是个有良心的人,会记着她们对国家的贡献,让他们安享晚年,可但凡上位者,哪一个不是顶着慈悲面孔干尽心狠手辣之事?

“老人有言,激流勇退,”姜慕晚望着顾江年开口道。

试图为宋家的淡然和那清高找到一个合适的安身之地。

顾江年视线仍旧落在窗外,男人翘着二郎腿,浑身姿态放松的靠在椅子上,及其淡定的将慕晚的话给拨了回去:“老人又有言,逆风而上。”

进与退之间,一念之差。

可作出选择之后所承受的后果确是天壤之别。

“连小孩都知道该安静时安静,该哭闹时哭闹,可宋家却不懂。”顾江年这话,说出来轻飘飘的,带着几取笑之意。

大抵是觉得老爷子一味的秉持着高雅的品格与她而言是件及其好笑的事。

他这般举动,岂不是给人默默干掉宋家的机会?

姜慕晚在顾江年的一番话话语中陷入了沉思。

望着人的目光带几分深沉。

高调做事,低调做人的道理宋家只懂了一半。

而顾江年,自然也是看出来了这其中的端倪。

且这人不仅看出了端倪,还做出了补救。

————宋家————

客厅内,巫藏将这几日的报纸都放在了老爷子跟前:“c市关于宋家的新闻一直在流传报道,而首都这边有几位相熟的报社都打来电话问了情况,老先生您看现下是如何?”

俞滢伸手将报纸捞了过去,是关于宋家的报导大篇幅的出现在眼前,宋家对科研的贡献以及宋蓉与宋誉溪不日前科研成果取得的成功,等等、等等。

俞滢随便翻了翻,感到惊讶,目光落在老爷子身上:“父亲不是不喜宋家上报纸新闻吗?”

老爷子视线从桌面上的报纸收回来,点了点头:“是不喜欢。”

可此时,为了宋家的生计,不得不喜欢。

一如顾江年所言,太过默默无闻不见的是桩好事,历史上多少名人名将死的悄无声息?

又有多少奸佞之臣遗臭万年。

这一桩桩一件件,哪一件不足以让他惊醒,堤防?

“随意、不做干预。”老爷子望着巫藏开口道。

后者点了点头,道了声好。

离开了客厅。

“是顾江年的手段,”老爷子望着子女们告知道,在几人惊讶的目光中将自己与顾江年那日的交谈娓娓道来:“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干万件好事不如受万民爱戴,社会舆论将宋家送上神坛,往后天家人想对付我们也该三思而后行。”

“就不怕站的越高摔的越疼?”宋誉溪问出了老爷子那日问出的话,一模一样的话。

“站得高或许只是摔一摔,站的低,兴许会被人活埋。”

顾江年其人,有能力,有担当,有手段。

老爷子与其交锋似乎并不算赢家。

亦或者说,处于弱势。

那人日在书房的交锋中,顾江年字字句句直逼老爷子心脏,话语虽不够犀利但每一句都像带着刀峰似的落在这个老年人的身上,让他险些站不住身子,已经后面二人谈及条件时,顾江年步步后退的姿态让老爷子有了探究他的欲望。

一个半只脚已经进了阎王殿的老人已经很难对这世间的物质再提起什么欲望以及兴趣了,他人生的后半段只要求平稳安静的度过每一天,而顾江年的出现打破了老爷子对这个世间的平衡,让他燃起了欲望。

很难得!

极其难得。

“父亲这是准备跟顾江年-----------,”后面的话不说也罢,宋家人都懂。

老爷子退一步成全顾江年与姜慕晚二人也是往后退了一步,与顾江年这个来自c市的商人站在同一条线上。

“赌一把!”为了蛮蛮的幸福。

看看这个后辈值不值得。

在他尚且还能在这波诡云谲的正常里搅弄一番风云时。

在他还有能力拉姜慕晚一把时。

老爷子此时在想这一把即便是赌输了,那么他宋家的姑娘,他也会安安稳稳的护进怀里不会让人伤害半分,倘若这一把不毒,直接了断的堵住宋蛮蛮同通往幸福的路,那么此生,他们宋家必定会少一个姑娘。

成家容易,守家难。

有些小姑娘,这辈子只有自己亲身吃过亏之后才会长记性。

“若是输了呢?”

“蛮蛮才能长记性!”

“若是赢了,便是一生幸福,都不亏。”

翌日,首都有关于宋家的新闻满天飞,且这中间有一个很好的过渡段,而过渡段的本身就是宋思慎,他去的那趟局长,没有白去。

也正是因为他的那一趟派出所之旅,才得以让顾江年铺垫这一切。

这个男人,高瞻远瞩,运筹帷幄的本事一等一的高。

前有姜慕晚与梅琼的撞车事件,后有宋家新闻的铺垫,今日的首都可谓是格外热闹。

邬越川看见这新闻时,一声卧槽愣是没遏制住,从喉间蹦跶了出来:“邪门儿了?宋家下凡了?”

“怎么了?”有人问道。

邬越川将跟前的报纸推到那人眼前,点了点新闻版面:“你看看。”

那人看完之后,脸上表情不输邬越川,甚至比他还精彩:“这-------还真邪门儿了!”

前有宋思慎进局子被抓进去,后有姜慕晚跟梅琼之事,如今宋家全家都来凑这个热闹。

这是想干嘛?

低调了几十年的家族如今集体出山?

首都上层社会谁人不知宋家是那高高在上的神祗,不食人间烟火,如今的局面叫什么?

众神下凡。

“宋思慎那事儿是真是假?”那人问。

邬越川想了想,心中虽有八卦的火苗在蹭蹭蹭的往上冒,可这心底还是不敢说,话到了嘴边又绕了个弯儿:“放出来了,应当是没事儿吧!”

“万一是宋家从中操作呢?”

不是不可能,但这事儿的可能性也不大:“宋思慎那人你还不知道,宋家那一挂的都清高的一逼,心里逼数足的很,断然不会干吸d这种事儿。”

邬越川跟宋思知是同学,少时,宋思知也不是个老实人,上房揭瓦打架斗殴掏鸟蛋什么没干过?而邬越川也没少跟着宋思知回家,对宋家人多多少少还是有些了解的。

若论首都根正苗红的代表,宋家绝对是数一数二。

就她们那些人,心里逼数大的很,且宋家关系简单,没有什么旁枝末节的旁系家族,老爷子底下两个子女关系都极好,以至于到了宋思知这一辈,亦是万分团结。

“万一呢?”

邬越川端起杯子喝了口酒,嗐了声:“没这万一。”

他对宋家,总是有些莫名的自信。

“你就这么确定?”

“确定!”

莫说邬越川了,就连带着首都其余家族的人都对宋家这大篇幅的报导感到吃惊与诧异。

而晨间,贺家的气氛更为低沉。

贺母站在客厅将今日的晨间新闻细细翻阅完之后,面色可谓是极其难看,宋家的清高与高傲令人难以理解,

也难以改变,她当初、多么真诚的希望宋家能在贺家升迁之路上伸以援手,可最终、却被无情的拒绝。

她原以为宋家的人各个都不食人间烟火,可最终,发现宋家不是不下凡,是不会为了贺家下凡。

但凡当初宋家做出了一丁点举动,姜慕晚跟贺希孟又怎么会走到如今的地步?

可没有结果。

“怎么了?”贺山从楼上下来,见刘清浑身散发着不悦气息,问了嘴。

贺母刘清哼了声,伸手将手中报纸扔过去,凉飕飕的道出了如此一句话:“我还以为他宋家多高贵,最终不还是下了凡?”

贺山伸手接住刘清丢过来的报纸,随意翻了翻,面色虽说不好看,但比起刘清还算是好一些。

这些报纸的版面无意在说明一个问题,宋家瞧不起他们。

那个高高在上的家族可以下凡,但绝对不会为了他们贺家下凡,即便他们两家有婚约关系在身,即便这两个孩子情投意合,最终有可能走向婚姻的道路。

宋家不是不在乎宋蛮蛮的幸福,而是瞧不起他们贺家。

“欺人太甚,早知如此,我们何必去浪费时间?”刘清气及,连带着说话的语气都带着几分尖酸刻薄。

本是精致优雅的面庞变得有些怒目圆睁。

“罢了,”贺山将报纸丢在茶几上,转身去了餐厅。

有些事情不能细想,越细想,越可怕。

人心的诡异程度,是最难揣测的,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就有险恶。

“枉以为他们宋家有多清高,这辈子都不会下来吃一口人间烟火的东西,不曾想还是下了凡,当初那个站在道德制高点指责我们的人,如今呢?打了自己的脸,我倒是真想此时此刻站到俞滢跟前问问她是各种感觉,论清高是他们,论不要脸还是他们,”刘清的话,句句含着怨恨之气,她对俞滢的憎恨已经到了一定程度了,那些被俞滢摁在地上摩擦的时日好似清清楚楚的摆在眼前。

而他现在迫切的想反杀回去。

想去撕破俞滢那张虚伪而又清高的脸面。

想站在宋家门前破口大骂。

贺山听着刘清这话,叹了口气。

即便心中有千言万语他,此时此刻也说不出半句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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