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起来似乎是两三个人,而且并不隐藏自己的行踪,脚步极快,步伐也很重,应该都是成年男子。

这个时候,林默然可不觉得会有散步的村民或者谈恋爱的小情侣路过,而更有可能的是警察,绑架可是大案子,速度快也说不定。唐泽和林默然想的一样,他们觉得来的人应该是警察。既然如此,那么他们就成了压倒性的一方,没有必要再躲着藏着了。

这么想着林默然和唐泽对视了一眼,拿出手电明晃晃地照了过去,喝了一声:“站住。”

这一声在寂静的夜里分外响亮,林默然几乎能看见前面的一个人影,吓得往前踉跄了几步,差点儿摔倒。手电的光扫过去,前方十几米的地方,果然是以李司机为首的三个人正押着王坤。王坤的手被绑在身后,嘴里塞着块布,倒是看不出受了什么伤。当看见他们俩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十分激动。

绑匪们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喊吓了一跳之后,便镇定了下来,从口袋里摸出一把弹簧刀来,砰的一声弹出明晃晃的刀刃。林默然突然觉得有点儿好笑,这几个人估计不是正宗的绑匪,至少不是惯犯。那么长的弹簧刀,虽然锋利,但是真打起来,威力可不如钢管。一分长一分强,一分短一分险,拿着把小刀,还没冲到人面前呢,就被一棍子砸趴下了。

“我们已经报警了,警察马上就来。”唐泽正色道,“你们几个今天别想把人带走。”

唐泽的话很有威慑力,因为凌乱的脚步声已经离得很近了。不但唐泽他们认为是警察,便是几个绑匪也这么认为。

这下绑匪脸上的慌乱藏都藏不住了,将王坤往前一推挡在面前说:“你们别过来,过来我就杀了他。”

小刀抵在王坤腰上,估计刚才在酒店里,他们就是这么把王坤挟持出来的。

绑匪一边威胁着,一边看着身后的路不断地往后退。这片林子很大,身后黑黝黝的。他们心里有数,在没有车的情况下,没有二十分钟是走不出去的。

林默然和缓地劝道:“你们还是自首吧,现在还没伤人,不是什么大事。等警察来了,或者伤了人,那可不是一两年能放出来的。下半辈子可能都在里面了,家里人怎么办,妻儿老小怎么办?何况你们也不是主谋,只是从犯,坦白从宽,现在还有机会回头。”

亏得林默然没事在家经常看刑事侦缉档案一类的电视,旁的没学会,场面话说得溜溜的。唬得绑匪一愣一愣的不说,引得唐泽都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心道这家伙不是警方的谈判专家来做卧底的吧。

林默然一边说着,一边往前走,看似挺放松的,其实神经绷得紧紧的,提防着对方一下子扑过来,近身了刀片的威力可就大了。

唐泽也跟着一步步地走了过来,他可没林默然那么好的态度,拿着铁棍逼近过去,冷冷一笑说:“电影看多了吧,你们还觉得自己能跑得掉?车坏了,还没武器,又有那么多人认识你们,就算是现在我们不拦,你们也跑不了多远。”

说着唐泽转过头去,想对林默然说些什么,也就在这一瞬间,噗嗤一声,他觉得脸颊边一热,一阵尖锐的刺痛。唐泽对面的树上,噗的一下有什么东西打了过去,深深地陷了进去。那东西的速度实在是太快,导致大家都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唐泽不自觉地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忍不住“嘶”了一声。

林默然转了手电照了一下唐泽的脸,不由得心里一惊。只见唐泽的脸颊上有一道口子,被他抹了一把,此时半张脸上都是血糊糊的一片。

“你受伤了。”林默然脱口而出,然后心里打了个咯噔,冲过去一把抓住唐泽的胳膊,关了手电,同时低声道,“大家小心,他们有枪。”

林默然虽然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但是他第一个反应了过来。第一,来的人绝不是警察,第二,来的人有枪。

作为一个在和平年代出生,在和平年代成长的人,再是看了多少刑侦电视,也没有想过自己会有遇上真枪实弹的一天。而眼下林默然虽然不敢相信,但是却不得不相信,紧跟着他们前来的,绝对不是警察,而是几个拿着枪的人,虽然来历不明,但是一定不怀好意。

刚才若不是唐泽跟他说话,头正好偏了一下,这一枪可就不止是在他脸上擦个口子这么简单,那可就直接爆头了。而且刚才那一枪竟然没有发出声音,应该是装了消音器的。可见对方不但是有备而来,而且装备精良。

这一枪让本来还僵持不下的林默然两人和绑匪之间的矛盾,瞬间变成了次要矛盾。虽然几个绑匪不是专业的,但是也想到了林默然想到的这一点。

这些人绝不是警察,警察是不可能冲进来就这么开枪的。这样的人只能是一群亡命之徒。只有亡命之徒才能在什么都不说的情况下毫不犹豫地开枪。在他们眼里,人命是最不值钱的,身上背了一条人命和背了两条人命没有什么区别。

即便自己并不是他们的目标,但是只要在这个地方都有可能被累及。杀人灭口、赶尽杀绝什么的,如今这些传说都变成了现实,从唐泽血淋淋的脸上,残酷地表现了出来。

可能是被唐泽脸上的血给吓着了,谁都怕成为下一个靶子,几个绑匪在犹豫了一下之后,决定听从林默然的话,躲在了树后面。一瞬间树林陷入了黑暗,只剩下心跳声和呼吸声,还有不远处渐渐靠近的沉重脚步声。

林默然一瞬间有种不真实的恍惚,本以为能够轻松赚上一笔的生意,谁知道变得这么惊心动魄起来,又是绑架又是杀手。这钱不知道有命赚,还有没有命花了。

脚步声越来越近了,众人都不由得屏住了呼吸。唐泽更是觉得心跳得厉害,他虽然见多了商场上的厮杀伐戮,不见血和硝烟的战争,也曾经在旅行探险的时候和死亡擦肩而过,但那些和现在的感觉完全不一样。他还是第一回觉得紧张得喘不过气来,动了动腮帮子,一阵剧痛传来,不过好在只是皮外伤,并没有伤筋动骨。

来人相当嚣张,一点儿也没有做坏事偷偷摸摸的感觉,大踏步地走过来,踩在地上发出沙沙的声音。

“相当机警呢,都躲起来了。”一个操着不知何地口音的男声道:“看来不是普通人,难怪要请我们来。”

另一个人似乎是笑了一下说:“刚才是他命好,正好动了一下,要不然,哼哼……”

这一声“哼哼”十分不屑,唐泽只听得血直往上涌,刚才的紧张和脸上的疼痛都变成了怒火。唐泽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在被突如其来的意外冲击震懵了一下之后,理智迅速地恢复回来,知道紧张和害怕不但起不了一点儿作用,而且是件很丢人的事情。

连林默然那样一个斯文书生都不怕,还那么冷静,要是自己怕了,可不是一般的丢人,等出去以后都没脸在林默然面前说话了。

林子里树荫婆娑,不时有淡淡的月光从树叶的缝隙中照下来,光线非常的昏暗,只能勉强看得见周围。

唐泽决定先下手为强,这两个人是拿着枪的,那是可以远程射击的武器。而且听他们的对话还不是新手,一旦被他们发现可就难逃了。

他正皱着眉,旁边林默然用胳膊撞了撞他,将手伸进他口袋里,将他放在口袋里的车钥匙拿了出来,在他面前一晃。虽然和林默然认识的时间并不长,但唐泽很快明白过来,郑重地点了点头。生死攸关的时刻,不允许有半点儿闪失。

似乎是胸有成竹,两个杀手并不着急的样子,一边缓缓地往前走,一边用手电扫过树林的阴影和低矮的灌木丛。此时,他们和唐泽等人的距离,已经不过五六米。

那几个倒霉的绑匪,也分散了躲在离林默然他们不远处的另几棵树后面。幸亏这里的树粗壮,再加上一丛丛杂乱的灌木,基本上可以遮住一两个成年人。他们几个比林默然两人还茫然,一会儿看看一步步走过来的杀手,一会儿看看几乎平行躲着的林默然和唐泽。唐泽那血淋淋的半张脸,让他们从心里明白,这不是演戏也不是游戏,一点儿回旋的余地也没有。现在步步逼近的两个人是要杀人的,那两个人嚣张得连脸都没有遮挡一下,肯定不是因为不怕被认出来,无论他们的目标是谁,剩下的人一定都会被杀人灭口。对于已经背了一身血债的人来说,多一个少一个都无关紧要。

当绑匪中那个李司机将视线落在林默然身上的时候,林默然对他招了招手。李司机愣了一下不明所以。林默然一脸的严肃,先扬了扬车钥匙,再指了指手上的钢管,又指了指外面的人,做了个“二”的手势,往左边一划拉,指着自己和唐泽,又往右边一划拉,指了指他们。起初李司机脸上有一瞬间的茫然,然后毅然地点了点头。

林默然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觉得自己今天虽然挺背,但还不是最背。虽然有两个狼一样的对手,但是没有猪一样的队友。这几个绑匪虽然在绑架一事上是新手,没经验,但好歹都算镇定,也还有胆色。只要大家联手,就算是难免有损伤却还有希望。他们加上绑匪和王坤共六个男人,而且手里都还有武器,就算胜算不大,也不能束手就擒原地等死。反正是死总要拼一下,拼一个够本,拼两个那就安全了。

在杀手出现之后,树林里的敌我阵营瞬间就变了。林默然本来希望这几个绑匪越渣越好,现在倒是希望他们能有点儿本事。毕竟他们的目的很单纯,只是为了绑走王坤,连伤人的意图都没有。刚才是罪大恶极,这会儿在杀手面前就立刻被比了下去。两害相权取其轻啊。

沉重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刚才开枪没打准的男人,像是玩弄猎物的猎手,用一种一听起来就不认真的语气道:“别躲了,都出来吧,看看谁是我要找的人,剩下的我不会杀你们的。”这语气听起来是如此的不屑和漫不经心,以至于再没脑子的人,也没法相信他的话。

脚步声已经到了身边,他们只要再往前走两步,就走到了林默然等人藏身的地方。到时候在明亮的手电光照下,一切都将无从遁形。除非能比子弹更快,否则的话谁都不能逃出。

林默然深深地吸了口气,一手握紧了铁棍,一手拿着汽车钥匙,转头看了看几个绑匪,点了点头,随着林默然按下了汽车钥匙,一声响亮的音乐声从杀手身后的树林中传来,在这寂静的黑夜中简直是震撼的效果。

唐泽骨子里有点儿富二代的做派,虽然不是很张扬,但在有些地方喜欢追求与众不同。林默然知道他汽车解锁的声音是特别设置的摇滚音乐。虽然声音的时间不长,但是却绝对不能被忽视。

更何况是在这样安静的深夜,即便这两个杀手的心理素质再好,没有准备的时候被吓一跳,那也是必然的。

就在两个人被吓了一跳回头的时候,林默然他们冲了出去。因为前面已经好分工好,所以大家目标明确。林默然和唐泽扑向左边刚开过枪的杀手,几个绑匪扑向了右边的杀手。

此时,林默然两人的优势更加的明显,铁棍又长又沉。两人像多年的搭档一样,一个朝杀手拿枪的手臂砸去,一个向他的脑袋砸去。这个时候可顾不上防卫过当不过当了,现在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绑匪那边也毫不犹豫,武器不凑手,有个人就直接往杀手的胳膊上扑去,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同时毫不犹豫地一刀刺了进去。

场面混乱无比,两个杀手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不过马上反应了过来。但是因为林默然他们谁也没有留手,几乎是照着直接制服的目的来的,所以第一下便给他们造成了重创。

特别是林默然和唐泽对付的这个,在他回头看向汽车时,两根铁棍重重地抡了上来。林默然几乎听见了骨头裂开的声音,枪掉落在地上,随即被一脚踢远,血顺着额角留下来糊了一脸。

唐泽一棍子下去,便将那人打得懵了,随即毫不客气地接连举棍,什么防卫过当,什么分寸,统统抛在了脑后。

他又不是武林高手,对付两个极其凶残的杀人惯犯,根本没有办法判定在什么样的情况下他们会失去还手能力,更没有办法保证,自己一棍子打下去后什么样的力度会造成什么样的伤害。刚才手枪啪嗒一声落在地上的时候,唐泽甚至想到了以前看过的电影里,杀手通常不止带一把枪的。

一片混乱中,一阵一阵的警笛声从远处传来,在林默然的耳中,感觉无比的悦耳,很久没觉得这声音这么亲切了。

酒店老板报警之后,警察很快就到了现场,但是到了现场之后却发了愁,到底该往哪条路追却成了问题。于是兵分几路,分别排查村子附近几条可疑的出路。

在路过这片树林的时候,正好听到了唐泽汽车上的音乐声音。在这个时间,这样偏僻的一片树林里传来摇滚音乐,是十分可疑的。警察靠近了过来,又看到了外面两个杀手停着的一辆黑色轿车,接着看到了唐泽的卡宴,还有一辆面包车停在树林的阴影处。

此时,树林里混战正酣,一阵风吹来甚至能闻到血腥的味道。果然

就是在这里了,而且不单单是绑架这么简单了,三四个警察拎着电棍握着枪便往里冲。

当林默然看到明晃晃的电筒中照射出来的一身身警服时,一直悬着的心终于落进了肚子。危机总算是都过去了。

被打懵了的两个杀手,面对警察黑洞洞的枪口,很快便被制服,被戴上了手铐。一个照面,警察便认出了这两个人,果然是罪行昭著,血案累累,是道上有名的杀手。曾经制造过几起灭门的惨案,早几年便发过一级通缉令,全公安网上都能查到。

以李司机为首的几个绑匪,自然也跑不掉。不过现在让他们跑,他们也没劲儿跑了。刚才都是带着反正是死的态度,憋着一口气在搏斗。如今危险解除,只觉得胳膊腿一下子都软了,一屁股坐在地上直喘气。绑架算什么,被抓算什么,至少命保住了。好好认罪也算有立功表现,应该也关不了太久。

控制住场面以后,警察大概了解了一下情况,对林默然几个人刮目相看。几个毫无经验的普通人,对付凶残的持枪匪徒,竟然能先智取后力敌,拼到这一步。

受伤最严重的是两个杀手。开枪的那一个断了一条胳膊,脑袋上开了个大口子,身上的软组织损伤就不计其数了,到被拷起来的时候,神智都有些模糊,两眼发直,看样子有些脑震荡。另外那个更惨,一身黑衣上全是血,除了胳膊上被狠狠扎了一刀之外,身上深深浅浅的还有不少刀伤,虽然没有一处在要害,但往警车后面一塞,血顿时染红了白色的坐垫。

带队的一个警察姓汪,是这一队的队长。指挥着将两个杀手和三个绑匪押上车之后,过来看了看唐泽和林默然,“我看你们都受了伤,一起去医院吧。你们刚才说是送病人转院的,那更不能耽误了。”

林默然还好,虽然捂着小腹,但是看起来并无大碍。唐泽的样子就可怕了一点儿,半边脸都是血,衣服上也染得一块一块的。

现在是法治社会,讲人道人权。即便大家都知道这两个通缉犯肯定逃不了被枪毙的命运,但是也得给他们疗伤。还有几个绑匪也都或多或少地受了伤。

唐泽应了声道:“我们要去H市的三民医院,是宿平的县医院联系的。我们出来的饭店里,有一个心脏病人,还有个护士。”

汪队点点头说:“回镇上接人一起走,我们带路。”

提到带路,林默然心里便有些膈应,要不是因为找人带路,他们也不会被绑匪引到了这里。不过话说回来,即便是没有这一次也有下一次,有人处心积虑,是躲都躲不掉的。

只是不知道指使绑架王坤的人到底是谁。这两个杀手又是冲谁来的?不过人既然已经抓到了,后面就是警察的事情了,总能问个水落石出。

警车是肯定坐不下了,又不是出来围捕犯罪团伙的,总共也就两辆警车,被几个大块头犯人塞得满满当当。好在唐泽和林默然都是轻伤,当下只有自己开车,跟在警车后面去H市的医院。

先回到镇上的饭店接了王峰,一行人半点儿也没耽误地赶往三民医院。

不得不说孟玉婷真是个很称职、很有责任心的护士。事情都闹成这样了,她竟然还把王峰哄得好好的,说几个司机在买东西的时候弄坏了店里的摆设要赔钱,怕人单势薄老板讹他,所以喊了王坤和林默然他们去帮忙。

王峰见孟玉婷这么镇定,说得那么坦然,半点儿也没怀疑,在包厢里吃了饭,闭着眼睛休息了一会儿,病情十分稳定。一直到林默然来喊他时,才愕然道:“林先生,你这是怎么了?跟人打架了?”

其实林默然已经是三个人中看起来最正常的一个了,进包厢之前还整理了一下衣服。不过终究是一场恶战,脸上手上都有擦伤,衣服和裤子上也沾了不少泥。

可怜王峰一个在和平年代长大的青年,又没怎么出过门,唯一能想起来激烈的事情就是打架了。什么绑架杀人,简直是天方夜谭。

林默然没敢跟王峰说清楚,只是道:“没什么事儿,对了,吃好了吗?我们走吧,他们都在车上等着呢。”

“哦,好,可以走了。”王峰应着还是忍不住,道:“爸爸跟唐先生他们没事吧。”

“没事。”林默然一笑,“就是因为昨天下雨,身上沾了点儿泥。”

孟玉婷的眼光也充满了疑惑,但是没多问,帮着拿了东西,扶王峰下楼。

她看林默然虽然狼狈了点儿,但是看起来确实没有大事,而且还能这么镇定,看来事情是解决了。

不过下了楼,二人还是吓了一跳。唐泽一脸血不说,前面还有两辆警车。小伙子当时就捂住了心口,孟玉婷吓得赶紧帮他顺气,并不停地说:“呼吸,深呼吸,不要紧张,你看大家都没事,都好好的,都很安全。”

虽然王峰被吓了一下,但是当他看见唐泽真的没事时,也就镇定下来了。

很多人想探险,想追求刺激,但是都希望这个过程是有惊无险。一旦平安了,路上再多的磨难都会变成宝贵的回忆。可一旦有惊有险了,那就是两回事了,会将向往变成悔不当初。

王峰看着三个人都是平安无事的,便先放下心来。再听王坤将事情细细说来,虽然听到绑架时吓了一跳,听到有人要杀他们时更是震惊,但也仅仅是震惊而已,并没有太大的情绪失控。

倒是小护士孟玉婷吓出了一身的冷汗,捏着胸口挂着的翡翠小佛像,不中不洋地念了好几声“上帝保佑”。

可能是顾忌到车上的伤患太多,警车一路拉着警报火急火燎地赶往医院。虽然没走高速,但道路熟悉也不堵车,还是在最短的时间里赶到了医院。

因为事先联系好了,所以三民医院早已经有急诊室的护士在外面等着王峰。本来只推着轮椅出来了一个人,当看到三辆车上面哗啦啦地下来了一群鼻青脸肿、满身狼狈的男人时,几乎要喊出来,以为发生了重大的灾难事故。

到达医院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一点了。门诊楼早已经下班,只有急诊室里有几个值班的医生和护士。见了这阵势赶忙从住院部临时找了几个医生来救场,一阵忙乱之后才算安稳下来。

最惨的是两个通缉杀人犯。一个身上大大小小十几个伤口,失血过多已经昏迷。另一个骨折脑震荡也已经昏迷。汪队看着医生给那个胳膊上被扎了一刀的通缉犯处理伤口时,啧了一声,问一旁同样在处理伤口的绑匪:“乖乖,这一刀可真狠啊。我说,你小子是做什么的,可别也有命案在身上吧。”

那绑匪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急忙道:“不,不敢杀人,我,我是杀猪的。我们几个都是杀猪卖肉的。”

这句话实在是到位,即便是在这种气氛里,连正在消毒脸上的伤口,痛得龇牙咧嘴的唐泽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杀人的碰到了杀猪的,果然是强手对抗。

只有王坤没有笑,从半路上开始,他就一直沉默着,阴沉着脸什么话也没说。

林默然没有什么外伤,只是说自己胸腹有些痛,被安排去做了X光,拿着单子回来之后,便看见沉着脸坐在墙角的王坤,不由地道:“老王,你检查过了么,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王坤摇了摇头,深深地吸了口气,突然道:“谁让你们绑架我的?”

这话题来得太突兀,几个绑匪愣了一下没说话。虽然在处理伤口,但是他们都还是单手被铐在病床上的。即便和被通缉的杀人犯比起来,他们根本是小儿科,可绑架却也是一项重罪了。

本来审讯的工作,是要留到处理完伤口回警局的,但是既然王坤问了,汪队便在旁边加了一句:“是啊,你们几个是怎么回事?现在肉卖得那么贵,杀猪不是挺赚钱的吗,怎么会来干绑架这一行,不怕被抓吗?”

“是有人要我们这么干的,我们也不知道那人是谁。”姓李的绑匪有些迷茫地道,“有人给了我们三十万块钱,让我们想办法把他绑走。”

“不知道那人是谁?你具体说说,坦白从宽,隐瞒真相可是罪加一等的。”汪队拿出本来准备记录。说实话,他看这几个卖肉的也不像是多有城府的样子,幕后那个人才是最重要的。

姓李的绑匪想了想缓缓地道:“我叫李绅,我们几个是一个村子的,三个人一起在H市郊弄了个养猪场,但是生意一般,勉强能运转吧,赚不了什么钱。今天我们去宿平送货,中午的时候,有人给我们发了个消息,说是有个事情问我们做不做,有一定风险,但是很轻松就能赚到三十万。”

“你们就信了?”汪队不可思议道:“于是你们就来绑架他了?你们杀猪杀多了,把自己也杀成猪脑子了吧?”

“不是不是。”李绅忙道:“我们虽然确实很缺钱,但也不是那么饥不择食。开始的时候,我们都以为是恶作剧,也是闲得无聊,就顺手回了一个,问他什么事。很快那边就又发了消息过来,说这人没钱没权没地位,也没什么亲戚朋友,只要我们按着他的计划,把他送到指定的地方去就算成了。”

“我们虽然没文化,但也知道这绑架是犯法的。”另一个绑匪插了句,“再说,当时也根本没把这当成件事,所以就又回了一条,让他把三十万拿来,让我们看看诚意,如果是真的咱们就做。”

李绅哭丧着脸道:“都是闲得无聊惹的祸,我们只是开玩笑啊,谁知道,谁知道那人真把钱送来了。”

“哦?”汪队道:“见着那人了?长什么样子?”

“没见着。”李绅道:“给发了短信之后,那边再没回消息,我们也没当回事了。谁知道过了两个小时,我们正在路边休息的时候,又来了个短信,说钱送来了让我下车拿钱。当时我们就觉得这人到底是谁啊,开这种玩笑真无聊,也没当回事。可开了车门一看,才发现车旁有个黑色的提包,打开一看真的全是钱啊。”

“还有这种事?”汪队记着记着抬头道:“多少钱?”

“三十万。”李绅想抬手揉揉脸,但是一抬手才发现被铐在病床上,顿时脸上的表情更苦了,“三十扎人民币,一扎一万块钱,码得整整齐齐的,我们都看傻了。没一会儿短信就又来了,说事情成了把王坤带去,现场再给二十万。”

如果说开始的时候,李绅几人半点儿也没有多想,但是当红彤彤的百元大钞一捆一捆地放在面前时,却由不得他们不相信。没有人会拿钱来开玩笑,这是三十万不是三十块,李绅他们这辈子也没见过这么多现金。

而且那人还说了,事成之后再给二十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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