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里花勉强支撑着摇摇晃晃的身体,打开门进去。

紧张和疲劳交织出的空气弥漫在室内。

有三个男人并排坐在长型桌前。中间那个年约四十岁的男子是导演,他留着娃娃头的发型,但几乎全部斑白了,右手边坐着舞台导演,体格魁梧,约五十岁前后,留着八字胡。而左边坐着的那位差不多五十几岁,他是制片,感觉并不好惹,而且只有他一个人穿西装。桌上有成叠的履历表,现在大家应该都翻到了麻里花的这张。要是平常的话,这种紧张的气氛会让她起反感,但现在的麻里花却没有多余的心思去想。

桌上的铝制烟灰缸,早就堆满了如山般的烟灰,昏暗的灯光及袅袅上升的香烟烟雾,形成一种特殊的气味。

“是鲇川麻里花吗?请坐。”

坐在中间的导演,边看着履历表边说。

麻里花慢慢地走向前,坐在三人正前方的那张折叠椅上。虽然她也想以优美的姿态走过去,但刚才真的是消耗太多的体力,让她心有余而力不足。

记住,在进入面试房间后,试镜就已经开始了。

剧团老师的声音在脑海中回荡。她也知道制片猛盯着自己看,不过,把背挺直肚子又痛到不行。真的想抱住自己的肚子,但麻里花还是勉强的将双手乖乖的平放在膝上,打算用这个姿势来护住腹部。

“你认为莎莉的性格是怎么样的?”

经导演这么一问,她把头抬起来,露出满脸困惑的表情。

“你的脸色不太好,是不是不舒服呢?”

被这么一问,麻里花吓了一大跳。我给人的感觉真是那样吗?

这决不夸张,麻里花已呈现轻微的脱水状态。就在刚才,拉了好几次肚子,严重到快把肠子跟胃拉出来似的,现在根本拉不出任何东西,但肠胃仍进行规律的蠕动,她可是拼命支撑着,才能平稳的走进来。

麻里花好不容易才挤出笑容,然后摇摇头。

“没有,我只是太紧张了。在等待的时候,想了许多的事情。”

“什么事?”

导演似乎很感兴趣的询问。

“想你们到底会问什么?不晓得我是不是会回答?想外面的天气现在怎么样了?”

“外面的天气?”

麻里花发现自己竟没经过大脑思考就脱口而出了,她紧闭着嘴唇思考着。嘴唇干干的,感觉口水也苦苦的,慌忙的将快要说出的,“嗯……”给吞回去。

她似乎又听到老师的殷切叮咛。

要尽量避免使用那些毫无意义的词汇,像嗯、唔等之类的用语,这些都会让听话者听不清楚。回答问题时要有条不紊,清楚地把话说出来。

“试镜的时候,整个气氛会完全不一样,虽然外面下着雨、刮着风,但里面却像是另一个国度、过着另一种时间,只要想到这件事,就觉得不可思议。为什么我会在这里?说一些连见也没见过面的人的台词?”

原本想要答的更体面些,但不知道为什么,一开口麻里花就觉得,像是自己一个人在那里自言自语。啊!我怎么会说出这样的答案呢!连我自己都无法相信,这下可惨了,我刚刚到底在说什么呢!这种绝望感让她瘫坐在椅子上,全身无力。

导演一直盯着麻里花。

隔壁的制片露出坏心眼的冷笑,并开口说话。

“你站在众人面前会怯场?会感到紧张吗?那又为什么想要演舞台剧呢?”

“这个嘛……。”

麻里花垂下了双眼,不知该如何回答而猛吞口水。

“因为我很紧张。”

“咦?”

三个人不约而同的如此反问。麻里花轻轻地摇头。

“我并非想借此改变怕生的个性,虽然朋友之中也有这样的人。但是紧张这件事,对我来说也是相当重要的。那种忐忑不安的感觉,是跟在学校或家里完全不同的,大概强烈了三倍。我之所以会那么紧张,表示接下来要做的这件事,对我而言是非常重要的,既然是重要的事,那就得认真看待。”

麻里花觉得自己又说了些奇怪的话,于是便停止说下去。

制片露出错愕的表情,但导演和舞台导演却是静静地、认真地看着麻里花。

“你觉得莎莉是怎么看待艾咪的?”导演问。

麻里花以豁出去的语气回答。

“她虽然很想保护她,却又希望受到她的保护。”

因察觉到导演脸上挂满了问号,所以麻里花补充说明。

“我觉得莎莉比其他人都还想被人保护。之所以会想要保护大家,正因为她内心也想得到别人的保护,而她比任何人更想去保护艾咪,是因为自己也渴望有人可以保护她。”

屋内变得一片沉寂。

在这个时候,麻里花有种不管结果怎样都无所谓的想法。

快要结束了,这几个月来迷惘度过的所有时间,到今天终要告一段落。当他们对我说,谢谢你来参加这次的试镜,接着叫别人的号码之后,就会把毫无关系的我赶到外面去,一旦走出这个门,如平日一样和煦的阳光将照在脸上,微风也会轻拂双颊,那种感觉就像是美梦乍醒般。在马路穿梭来往的过往人群中,开始朝车站方向前进,所有的一切将会成为回忆,而且不会再有第二次,重回那段如梦境般的时间。也不会再去经历那种紧张、兴奋,憧憬却又失望,甚至让人觉得不可思议的时间。妈妈怎么想都无所谓了,也不想管。妈妈或许会安抚我,认为这样我可能会改变主意,同意暂时先保留剧团的学籍。妈妈对那种不可思议的时间仍有依恋,但是,我确定在不久的将来我一定会拒绝去剧团。

“你背好莎莉的台词了吗?”

因为沉默的时间太长,原本以为试镜已经结束的麻里花惊讶地抬起头来。

“哦,是艾咪又回到孤儿院时的台词吗?”

“嗯,最长的那段台词,从‘对不起,艾咪’开始,请你站到那边去表演。”

麻里花慢慢地站起来,腹部的某处又传来一阵闷痛,所以皱紧了眉头。

在那瞬间,她的脑海里浮现玲菜及她妈妈的面孔。

我好后悔、好恨啊!但她也明白,在后悔和怨恨当中,还夹杂着的许多惊讶。

想尽办法就是要得到这个角色。玲菜的妈妈不惜任何代价,就是想拥有那段不可思议的时间,她希望众光灯能投射在玲菜身上,让大家把焦点都集中在玲菜。这是原以为玲菜和她妈妈是凭本事而得到机会的妈妈,以及常用这不会是我一辈子的工作来当作借口的自己绝对比不上的。因为这种事我和妈妈是做不出来的。

肚子又开始绞痛了,麻里花不自觉的蹲下。

“——对不起,艾咪。”

从嘴里发出的声音,就像是从肚子深处被挤压出来一般,完全不像是自己的声音。麻里花觉得,就像是被某人上身,不知所云的乱说一通。

“我只不过跟上帝拜托了一下。”

不自觉地,麻里花嘴角挤出一丝丝苦笑,那是种因为寂寞,而对自己的嘲笑。为了保护自己,她早已习惯随时保持着这张笑脸,不管什么事都是蛮不在乎的样子,一副永不会受伤的模样。

“我求求你,不要让艾咪离开这里。”

麻里花抬起头来,仰望着天花板,就像是真的有人在那里似的。

“求祂不要让你去到任何遥远的宅邸,请祂让你和我永远在一起。”

麻里花静静地握住双手放在胸前。

全身突然没了力,双手也跟着垂下。

不知为什么,体内涌现出复杂的怒意。

“谎言,这全都是谎言。”

当肚子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之后,又传来阵阵的刺痛,麻里花皱了皱眉头。

“我——我,其实我常常对上帝祷告。”

她苍白脸上的那双眼睛突然睁开,所以看到这个时候导演略略向后倒退。

“希望不要再让任何人离开这里。”

麻里花摊开手掌,一直盯着双手看。

“因为不管是哪一个人,只要能离开这里都是件很幸运、很棒的事。他们不但会有爸爸、妈妈,还有柔软的床可以睡,这些或许就能让他们相信,自己是生长在幸福家庭里的孩子。但是、但是,我们也是一家人啊?不是有神父还有修女当我们的爸爸、妈妈吗?那又该如何解释呢?”

麻里花握紧双手,摇摇晃晃地往前踏出一步,并且瞪着眼前的三个人看。虽然她知道,那三个人也用压倒性的姿态看着自己,但是怎么样都无所谓了。自己只不过是对着坐在那里,思考着该选谁的他们说出这段话罢了,那就说吧,就在这里说吧!

“对未被眷顾的孩子来说,这将是多么悲惨的回忆啊!每次总是用力挥手、微笑道别,等离去小孩的身影消失在门口后,再咬着牙、忍着泪冲回自己的床上。”

这已经不是莎莉,而是麻里花自己的台词了。

“你告诉我,那些总是没被选上的小孩,应该要怎么办?”

沉默又再次降临。

麻里花重重的叹了口气。疼痛感也随之来袭,她知道腹中的胃已开始出现痉挛。

好痛啊!

因过度疼痛而几乎要停止呼吸,眼泪也忍不住流下,还不自觉地压着肚子。

三个男人不约而同的彼此对看,同时还看着履历表低声的讨论着。

“鲇川麻里花,你以前真的没有任何舞台经验吗?”

导演的眼神在麻里花及履历表间游移着进行确认,并迅速地询问。

“嗯。”

麻里花拼命的忍住痛楚,轻轻的点点头。

拜托,快点结束吧!别再多问了,我的肚子又……。

“你刚才的动作,就是那些表情还有手势,都是你自己想出来的吗?”

“啊,我也不知道。反正说那些台词的时候,四肢就会那样自然摆动。”

麻里花有气无力地回答。其实在她还没意识到的时候,手脚就开始动作了。

三个人又在窃窃私语了,完全不把麻里花看在眼里,迳自在一旁吱吱喳喳的开始讨论。她片断的听到,要再考虑一下、刚刚那个孩子、但这只是第一印象等之类的对话,只是她根本不在乎他们在说什么,快点结束吧!

“对不起。”麻里花用快要哭出来的表情喊着。

三个人如大梦初醒般,抬起头来望着麻里花。

“我可以去洗手间吗?”

“这是怎么回事?”

佳代子带着怒意,以沙哑的声音低吼着,同时慢慢地站起来。但是她的眼光,很快地就被站在正博身旁的美女吸引过去。

真漂亮。比自己漂亮太多、太多了。不但身材比例好,又那么的亮眼,她一定知道自己是众所瞩目的焦点,而且她跟我是完全不同的类型。

佳代子觉得整个脑袋昏昏沉沉的,可能是太愤怒、太过屈辱、受到太大冲击的缘故。

这个女人到底是谁?把那个女人带来这里,这个臭男人到底有什么打算?

佳代子的嘴巴一张一合,完全发不出声音。

“今天,我想跟你把事情说清楚。”

正博一脸正经小声地说着,眼神也透出相当苦恼的模样。

“看来,我还是不太了解自己,从小时候开始,我就特别仰慕那些头脑好、又优雅的女性,相对的也就讨厌自己那种粗俗、没有品味的生活环境。所以,不断寻找能够将我从颓废的泥沼中救出来的人,我认为你就是那个人选,你是我心目中理想的女性,你帮我实现梦想,我真的是太幸运了,是你带给我幸福的。你不但启蒙了我,更开拓我的眼界。”

佳代子透过太阳眼镜盯着正博,就像是未会见过的生物似的。

美江听着正博的说词,却有一种难以形容的焦躁感。

一成不变的台词,毫无意义的借口,全都是欺骗。虽然说得很漂亮,却相当空洞,不带丝毫诚意的台词。为什么这个男人做得出这种事呢?难道他完全不知道,自己所说的字字句句对她来说是何等的残酷?

美江刻意表现出无关紧要的样子,看着深受打击的佳代子。

她很能够体会对方是多么痛苦。憔悴及不易上妆的肌肤,再加上如盔甲环绕在她四周的晦暗情绪。虽不明白佳代子为什么要穿这套不合身的衣服,却能深刻感受到,佳代子想借由颜色鲜艳的衣服和太阳眼镜,掩饰自己这副落魄不堪的憔悴模样,而越发觉得心痛。

正博用那柔和的声调又继续说着。

“不过,它终究只是个梦想而已。我发现我一直都在勉强着自己,挺直背脊,让自己看起来有格调,希望自己能变成更匹配你的人。而言样的想法带给我无限的压力——你应该也注意到了吧?我们俩

的差距慢慢拉大。你应该也察觉到我根本不适合也配不上你了吧?我真的无法再伪装下去,我办不到,我做不到,我没有自信让你幸福。我跟她是在一个月前认识的,马上就被她的外表所吸引,还是这样的女人比较适合我。这也不是我愿意的。”

真是太厉害了。美江不禁在心里赞叹。

正博的表现相当完美,因为他的声音充满了苦恼与焦躁,或许在瞬间,他相信自己所说的台词都是真的吧!从这一点来看,可以瞧出他天生的经商天分。能够依对象而自由操控、发泄自己情感。

原本只是呆望着事情发生的美江,发现正博正看着自己。

他的眼神仿佛说着,“接下来该你上场了。”并且催促着美江,去扮演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个性十分轻佻的女人。

美江瞬间完全呆住。

这些残酷、游戏人间的台词,我不知已经说过多少次了。

佳代子微颤的伫立在那里,她那脆弱的模样,好像随时都会倒下去似的,能够支撑她继续站着,恐怕就是她那仅存的自尊了吧!

正博用那心急如焚的眼神,看了美江好几次。

美江则完全无视于他的视线,静默地站在原处。

她轻轻地叹了口气后,终于开口了。

“要不要坐下来谈谈?我想喝杯咖啡。”

正博露出松了口气的表情,他现在一定认为美江会帮他说服佳代子。美江看了正博一眼。就拉着佳代子坐在两个人中间的位子,正博虽然是满脸疑惑,但也只好坐下来。

佳代子好像也放下心的坐下来。

跟站在远处的服务生点了两杯咖啡后,美江面对佳代子伸出自己的右手。

“佳代子,你好!我姓落合,是正博的表妹。”

佳代子惊讶地抬起头来,而正博更是惊慌地张大嘴巴。

“喂、喂,现在的状况看起来有点不妙哩!”

“似乎陷入了僵局,会是三角关系吗?”

“去推测那三个人的关系,似乎会很有趣呢!”

“现在该怎么办?他们根本就不把蒲谷当一回事嘛!”

“看来这次又要和局了,比赛根本没办法成立。”

忠司和春奈再压低了声音互相耳语。

蒲谷只能拖着整叠问卷,不知所措的站在吧台旁边。

三个人完全没心思去注意蒲谷,凝重的空气在三个人之间弥漫着,长得像电影明星的两个人,中间夹坐着一个装扮怪异的女子,就像是拍摄连续剧出现虚构气氛。长相漂亮的女人,向戴着太阳眼镜的女子伸出了她的右手,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蒲谷好不容易才回过神来,垂头丧气地走回两人的身边。

“看来是不行了,抱歉,真是太丢脸了。”

蒲谷难为情地搔搔头。

“不会啦,没关系的,下场的比赛是什么?”

“这又得到外头进行了。好,我们走吧!”

“等一下,可以再观察他们三个人的样子吗?”

春奈制止了匆忙站起来的蒲谷,神情凝重的盯着那三个人看,但是在一瞬间似乎有什么东西飞过眼前。

“嗯?怎么了吗?”

“没、没事,可能是我神经太过敏了。”

春奈挥挥手表示没事,但其实心中却满是疑惑。

刚才那是什么,是飞蚊症吗?好像有什么黑影从眼角飞过去。

川添健太郎猛吞了口口水。他脸色惨白,额头更是冷汗直冒。

没办法。看来只好把它抢过来,时间拖愈久就愈难拿回来,而且也越可能被发现我行踪诡异,趁他的同件还没来之前,赶快把它抢回来吧!

他这么告诉自己,而且也下定决心。

老人还是那样子,慌张地在那边闲晃着,还不停的看手表,似乎很在意时间似的。今天约在这里等人的还真是不少。

健太郎慢慢的向前走。只要老人找个地方坐下,袋子一离手的话,他就有机会下手。但是现在碍手碍脚的人真是不少,很难找到下手的机会。

健太郎混在那些正在等待的人群当中,一会儿盯着老人、一会儿又假装不去看,刻意表现出也在等人的模样,到处看来看去。

他站到老人的身后。

就这么俯看老人手中的‘DORAYA’纸袋。

那个袋子真的是我的。我可是来还你袋子的,快把我的也还给我吧!

他在脑中咒骂着。

咦,等等。或许这家伙还不知道自己拿错袋子,干脆就跟他说明白,然后再交换过来不就得了?不行,万一我告诉他拿错袋子,这家伙会为了确认而打开袋子,这样就不妙了,里面的东西千万不能被他看到。说不定以后,他会把自己所看到的和发生的事件联想在一起,这样就可能将跟他交换纸袋的那个人长相也想起来。

他焦虑的盯着纸袋看。

突然,老人慌慌张张地迈开步伐,他也连忙的尾随在后。老人好像决定要离开这个广场,他是不是想放弃跟同伴见面,还是?

老人开始往上爬楼梯。

真的是要移动到别的地方去了,健太郎保持些微的距离跟在后面。

俊策完全没发现自己被跟踪,他满脑子想着要去服务台做站内广播,就像百货公司经常为迷路的小孩,代为广播寻找他们的父母一样,而且从刚才开始,他就注意到站内也广播了好几次,他想必须要这么做,决定之后,俊策觉得眼前一片豁然开朗。首先,要找到有JR职员的窗口,这样就可知道要去哪里广播。

俊策瞄了手表一眼,已经过这么久了,不知道他们是不是还在等我呢?他心中充满了歉意。

服务台的位置他还记得,爬上一楼的中间位置就是了。

并没有多少人在爬楼梯,俊策突然觉得,背后好像有谁在靠近,正觉得奇怪的时候,有人伸手将他的纸袋抢了过去。

“啊?”俊策因为这突发状况而惊慌失措。

“等、等一下。”年轻男子一口气便往楼梯上冲,俊策突然觉得这个背影似乎在哪里看过,拼命的紧追在后面。

眼看跟年轻男子的距离愈拉愈远,男人正巧跟从旁奔跑出来的人跌撞在一起,那名被撞到的上班族惊讶的睁大双眼,俊策则是死命的揪住男子后背的衣服。纸袋里放的可是替换的上衣及要给俳句同好们的土产呢!那是我们亲手栽种的花豆,虽不珍贵但却是费尽苦心栽培出来的呢。而且,要是那个袋子丢了,就无法买老婆想要的东西了。

“把袋子还给我。”

“啰嗦!”

原本以为能抓住袋子,没想到却被对方用力的推开,俊策踉踉跄跄地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还、还给我。”

他努力的伸长手,以微弱的声音对着那男子喊叫。

四周围的人以惊讶的目光注视着他们两个人,男子往前冲出去。

俊策觉得眼前一片昏暗。

啊,怎么办?要给俳句同好们的礼物没了,也不能买东西给老婆。而且连俳句同好都还没见到面,我到底是为了什么到这里来的?看来,像我这样的人真不该到这里,都市里的人都把别人当成可以剥削的对象,这种情形早已经是众所周知的,是我自己太天真了。

俊策垂头丧气的瘫坐在那里,独自啃噬着悲伤。

还好,钱包并没有被抢,就在他如此安慰自己,正打算起身站起的时候。

“等一下!”

那是年轻女孩的响亮喊叫声,高亢的声音响彻有着高耸屋顶的东京车站通路,俊策惊讶的将头抬起来,其他的人也寻着声音的方向看去,乍看之下才发现,在拔腿就逃的男子面前,有个年轻女孩岔开双腿站着,并张开双手挡住去路,那位男子也被这样的光景吓了一跳,乖乖的在女孩面前停下。

是个相当年轻的女孩呀!她身上穿的像是公司的制服,可能是被派出来办事,手中还提着装有点心的塑胶袋,另一手则抱着像是资料的东西,她双颊通红,好像十分生气。

难道,这个年轻柔弱的女孩想独力阻挡那个男人吗?

想到这样,俊策不禁打了个冷颤。

太危险了。对方可是性情狂暴如野狗的年轻男人哩!但站在前面想阻挡他的,却是一位有着可爱脸庞,和自己孙女差不多大的女孩,实在是太乱来了。

俊策早已将自己东西被偷的事抛在脑后,急忙的蹒跚站起。

田上优子注意到他们两个人,是在她急忙的去拿出国旅游的相关讯息,从车票预售处走出来的时候。

这里的天花板很高,通路也很宽敞,在这个时候,应该不太可能会出现拥挤的情形。

但是,当优子走到通路的刹那间,就可感受到一股诡异的气氛。

大家都停下来,好像在观看什么东西。

突然,她看到有两个人在通路的那头扭打成一团。

一个是长发的年轻男子,另一个则是身材娇小的老人。

看来像是年轻男子抢走那老人的什么东西,而老人家奋力的想抓住年轻男子,结果反被推倒跌坐在地。

男子抱着黑色纸袋,朝这里冲过来。

优子看见那些围观的上班族,竟全都慌张地避开,气得血液直冲脑门。

老弱老人遇上这种事,那些旁观的上班族竟个个闪得远远,真是太不知羞耻了,也不可原谅。

她的愤怒之所以会如此快速的沸腾到顶点,或许是因为眼前的瘦弱老人,让她联想到自己的爷爷吧!

优子从小就跟爷爷特别亲近,她在小学毕业之前都住在长野,而爷爷那时就住在附近,常会带她出去玩。连优子这个名字都是爷爷取的,而且柔道的启蒙老师也是爷爷。爷爷是个态度谦和,心胸宽大的人;而优子从小就是血气方刚,比较冲动的女孩子。曾因攀爬到寺庙,屋顶,却摔到邻家屋顶上的经验;也因此把天花板踩破一个大洞;更曾组成小小探险队去后山探险,跟随她前往的小小孩,因没跟上优子的脚程,失足跌落河里,还因此迷了路等等,只要惹上这种麻烦,都是爷爷带着她一一去向别人赔不是。其实,优子只不过是精力旺盛,喜欢随兴所致的到处乱跑,但也不知道为什么,最后好像都会带来一场灾害。

爷爷总是弯着他那瘦削的身躯,不停的跟别人低头赔不是,希望对方能看他的面子,原谅完全没有恶意的优子所惹的祸,并不断向对方保证,回去一定会好好教训她。之后,就把手放在优子的肩头,要她不断地跟对方行礼道歉。其实优子明白,爷爷为何跟人家低头赔不是。因为爷爷都那么做了(何况本来就是为了她的事),她也只有一起低头道歉。

爷爷之前是消防人员,当村里发生任何灾难时,他都会贡献一己之力,因此受到大家相当的尊敬,虽然他平时的个性温和,不过,一旦发生危急状况却都表现得相当镇静、勇敢,这些英勇事迹即便在他退休后仍广为流传。爷爷就是这样不厌其烦地陪笑脸、道歉,不管对方一开始是多么的愤怒,都会因此而和缓下来,并会说,“算了、算了”的就原谅我。

每次在跟人赔完不是的回程路上,爷爷总会说相同的话。

优子啊!你知道为什么爷爷帮你取名叫优子吗?

是希望我成为一个优雅的女孩子吗?

优子低着头,心不甘情不愿的回答。

那你知道怎样才称得上是优雅的女孩子吗?

不要当一个粗鲁的女孩子。

每次提到这件事,优子就会变得结结巴巴,因为她知道邻居总是说‘优子实在太粗鲁了’。但是她自己却觉得,会发生那些事根本不是她愿意的。

这么善体人意的我,为什么会说我粗鲁呢?上一次,邻居阿实的父母亲不在,我还陪他一起玩;我还带松田家行动不便的阿婆回她们家呀!

优子百思不得其解。但是她所谓善体人意的结果,却是有力气的优子,揍了柔弱的小孩将近一千下,而原本腰就已经受伤的老婆婆,更因优子使用蛮力拉扯,让对方的症状又更加恶化。

不粗鲁,这确实也是相当重要的事,但想要成为一位优雅的女孩,首先就要变得更强壮。

当爷爷有耐心的如此对她说时,优子便会充满自信的回答。

优子要变得更强,我绝对会拿到黑带的。

爷爷总是露出苦笑的摇摇头,并且连忙告诉她不是这个意思。

我所谓的强壮,是指随时会去注意周遭的状况,然后决定自己该怎么做。优子要再多注意一下四周围的人,去帮助比自己更弱小的人。

嗯。优子老老实实的点点头。

爷爷并不会唠唠叨叨的说教,这可算是爷爷的优点之一,也就是那种委婉又文雅的说教方式,让思考向来单纯的优子,完全无法被爷爷的

规劝所影响。在优子念高中的时候,爷爷便离开人世。

从此以后,优子谨遵爷爷的教诲,努力朝着成为强壮又优雅的女孩之路前进,而且也如愿的拿到柔道黑带。在电车里只要遇到色狼,她会立刻制止他,并扭送到站务员那儿。其中有两个人因丝毫没有反省之意,结果就因骨折而被送进了铁路医院,优子忍不住会想,要是他们有买我们公司的伤害险就好了。虽然,她觉得强壮和优雅可以两者并存的,但就周遭人的眼光来看,她的所做所为似乎较偏向强壮的那一方。

优子面露不悦,大声喊着“等一下”,挡在想逃跑的年轻男子前面,被惊吓到的男子,铁青着脸直盯着优子。

就在这个时候。

“那边那个男的,别跑!”

后面突然传来如雷贯耳的喊叫声,连优子都吓了一跳。

回头一看,一个身材高大、表情有点紧张的老头子朝这边跑来。看到老头子这般的神情,周围的路人都退避三舍。

这个老头子到底是谁?他认识这家伙吗?

优子有点混乱,交互地看着从后头跑来的老头,以及眼前的年轻男子。

年轻男子的脸色愈来愈苍白,经过短暂的踌躇后,这次转了个身,朝反方向逃离。

“站住!再跑我就开枪了!”

老头子迅速的将手伸进胸前的口袋。

从正前方走来的五名外国人,以及一个似乎是负责引导的日本人,见此状况后便纷纷趴下。

“——啊,我已经没有配枪了。”

他低声的抱怨后,那个老头子就在优子身边停下。

这个老先生到底在做什么啊?仔细一看,他并不年轻呢!

她因太注意老生先的侧面了,回过头才发现年轻男子早已跑远。

“啊,被逃走了。老先生,先帮我拿一下。”

“咦?这是什么啊?”

虽然被强迫接收一袋超甜的甜点,以及关岛旅游简介的老先生慌张惶失措的想提出疑问,但优子仍然不顾一切向前冲。她感觉自己好像踩到那些趴在地上,面露惶恐神色的上班族的手,不过应该是错觉吧。

优子渐渐拉近了与年轻男子间的距离,她不但力气大,跑起来的速度也很快。想要逮住小偷,当个强壮又优雅的女子,脚程可不行太慢。

“等一下!”

优子终于抓到年轻男子的手。男子也因而停下来,因对方还想挣扎反抗,所以优子用另外一只手揪住男子的衬衫衣领。

好,被我抓到领子了吧。

她快速的蹲下,位置正好在男子的下盘。

重心移动的太完美了!

双手猛然施力。刹那间,男子瘦长的身躯已被抛在半空中。

接着一声轰然的巨声,在八重洲口的车站内响起。

四周也跟着发出一阵欢呼声,从地上站起来的外国人更喊着“柔道高手”,而且兴奋地拍着手。但是趴在旁边的日本上班族则迅速站起来,并赶快远离现场。

“你没事吧?”

怀里抱着东西的老头子跑过来。

受害的老人也很快地赶到,用关心的语气询问优子。

“小姐,你有没有受伤啊?”

那种优雅、温柔的好听声音,果然跟爷爷很像。

“没事。老爷爷你的是哪一袋?”

“唔,我的东西是——咦?”

成大字型躺在地上呻吟的年轻男子身旁,有两个写着‘DORAYA’的纸袋被丢在地上。老人在瞬间傻眼了,但看到露在袋子外面的灰色上衣一角之后,才松了口气似的用手指着。

“啊,是这个、是这个。”

优子的视线却被另一个‘DORAYA’的纸袋吸引过去。她以前很爱吃‘DORAYA’的栗子羊羹,这会是谁忘记拿走的,如果是羊羹的话,干脆也一起带回去好了,在这瞬间,她的脑海甚至出现了这种不诚实的念头。

但是,当她打开袋子一看,怎么看里面的东西都不像是吃的,只是个用报纸包着,还绑着红色麻绳,看起来有点脏的东西,真是让人太失望了。

“咦?”

这次出声的,是刚才追过来,神情有点紧张的那位老先生。

他盯着从纸袋露出的上衣一角,上面绣着的名字。

“你是吾妻俊策先生?”

“是的?”

老先生发出惊呼声,似乎相当的高兴,而优子却是被吓一跳。原本面露凶光的老先生,当微笑的时候,脸部的表情其实跟小孩子没啥两样,还慢慢靠近那个清瘦的老人。

“喂,这真是太棒了,我们找了你好久呢!我是雫石,雫石贯三啊!”

“咦?”

老人打从心底发出惊叹声后,原本紧绷的脸立刻松懈下来,浮现出灿烂的笑容,但马上又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

“真是抱歉,我在车站里面迷了路。”

“不、不、不,是我们考虑的不够周到,你第一次来东京,却跟你约在那么不好找的地方。我们快点走吧,大家都还在等你呢!”

优子怅然若失的看着那两个老人家,正和乐融融的谈着话,猛然回头,才发现那个年轻男子早已逃之夭夭。

“哎呀!那家伙逃走了。”

经优子这么一喊,个头较魁梧的老先生立刻又恢复他凶恶的表情,嘴里应着,“什么!”作势要追上前去。

个子瘦小的老先生则打算劝阻他。

“雫石先生,没有关系啦!行李都已经拿回来,而且也找到你们了,更何况这位年轻小姐还教训过那名男子。小姐,真的很谢谢你,但是,不管你有多年轻或强壮,还是不要太冲动去做些危险的事。现在的年轻男人可认为对女性报复是理所当然的哦。”

老人露出温和的笑容,对优子说。即使对方做了些什么,他也不会去憎恨对方。他那如菩萨般的笑颜,让优子也跟着平静下来。

如果爷爷还活着,他绝对也会这样说的。对了,我是不是应该跟他们强调,我是关东人寿的职员,但这两位老人家的年纪都这么大了,保险费想必会很高,应该不可能会投保的,还是省了吧,就别再多说了。

“那么我先告辞了,我是关东人寿的员工,现在要回去关东人寿的八重洲分社,再见了。”

优子不着痕迹地强调自己公司的名讳,并露出职业的笑容,三个人分别点头致意后就分开了。

达里欧陷入一阵恐慌中。

虽然它想去比较宽敞的地方,活动一下筋骨。但是,像这样一无所有,宽广的有点离谱的地方却不是它想待的,而且这里也太亮了,再加上没有任何家具摆饰,根本就没有可以躲藏的地方。现在,它也搞不清楚,自己到底是从哪个房间出来的,就算知道,走廊上的门也都紧闭的。而且主人现在又行踪不明,叫我该怎么办。

虽然如此,达里欧还是拼命地找较阴暗的场所。

大白天的,饭店里并没有什么人,根本就不会有人发现它。

达里欧看到前面有座黑色吧台,于是便蹑手蹑脚的靠过去。

它顺利来到吧台底下,终于可以松口气了。

好像有人坐在吧台旁叽叽喳喳地谈论着,好像是很严重的问题,但对达里欧来说那都无所谓。

因为刚刚才紧绷着神经通过异常空旷的地方,它真的很想找个地方躲进去,原本它所栖息的地方,就是那些有许多岩石或潮湿森林的隐密地方。移动时间太长的恐慌让它备感压力,忽然,它被闪着黑色和金色的纸袋所吸引。

在达里欧的眼前,一双年轻女性的脚在颤抖着,而袋口微开的纸袋就在她的脚边。

不知道什么原因,那个纸袋看起来好像很舒服。

你瞧,黑黑窄窄的,待在里面一定会很舒适的。要不要钻进来看看呀?

那个袋子好像在引诱达里欧。而达里欧也接受了这个诱惑。

雫石贯三走在地下道,但心中却觉得烦躁不安。

到底是为什么呢?心情会这么混乱。喉咙就好像被什么东西哽住一样,感到相当的不舒服。

但是,那是种许久未曾有过,令人怀念的感觉。

似乎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是必须要想起来的,这种敏锐的直觉是长年的刑警工作所培养出的,而这种直觉正透露着一些犯罪讯息。

“喂,阿贯。”

“找到了吗?”

他看见伙伴正往这里走来。

俊策满怀歉意的点点头,并和其他的同伴打招呼。

四周飘散着和乐的气氛,抱歉和道谢声也此起彼落。

“喂,阿贯,那一大包东西是什么?是吾妻的行李吗?”

经这么提起,阿贯才注意到自己还紧紧抱着一大袋甜点,以及印着泳装美女的关岛旅游简介。

“糟了。”

是那个女孩寄放在我这里的,一不小心就忘记还给她了。

在慌乱中,脑海突然灵光一闪。

“啊,这难道是刚才那位小姐的东西吗?”

俊策看着贯三手中的那包东西,不知如何是好。

贯三的眼光变得相当锐利,瞪着俊策看。

“吾妻,刚刚那个年轻人想抢的,就是这个写着‘DORAYA’的纸袋吗?”

“咦?对,就是这个。”

“但是,那个年轻男子摔倒时,不是有两个‘DORAYA’的纸袋吗?那又是怎么回事?”

俊策歪着头想。

“这个我也不太清楚,不过我行李并没有任何东西被偷,那个年轻男子只不过是把它拿走而已。”

贯三心中的疑惑不断的扩大。看到贯三时面露惊恐的年轻男子,那张僵硬的脸部表情特写,好像在哪里看过。不过,应该不是帮派分子才是。

“那原本掉在那里的另一个纸袋,在哪里呢?”

“我看到那个小姐捡起来了。还看了一眼里面的东西。”

“里面的东西?你也看到里面装了什么吗?”

“啊,稍微瞄到了。里面的东西像是用报纸包裹起来,并且用红绳绑起来。”

没想到,他还看的这么清楚。

贯三内心感到佩服,脑中也仔细地思考。男子手中原本就拿着‘DORAYA’的袋子,为什么又要去抢俊策的袋子?

难道是想交换吗?

在这一瞬间,男子脸部的特写,和通缉犯的照片重叠。然候,被拆开分解的报纸包装物,还有解开的红色绳子同时出现在脑海,贯三睁大眼睛,脸部因过度激动而涨红,他放声大叫。

“我想起来了!是激进派‘花绳子’那一伙的。他们现在被通缉当中,而那家伙就是负责制作炸弹的川添健太郎!”

啊,现在的我是一阵风。和风成为一体,如野兽般地朝世界各地狂奔。

健儿的脑袋有点恍惚了。

难道已通过云雨地带了吗?他几乎感受不到雨打在身上。

他焦虑地加快了脚步。

左右两侧的风景迅速的从身边飞过。不过是浅色的光线照射,便让四周的风景变得如此抽象。

好久都没有跟爱车成为一体的感觉了。和被限制的时间竞争,在生与死的边缘,感受那种让人全身起鸡皮疙瘩的恐怖,以及它所带来的刺激。每当速度加快,气压便成为一面无形的墙,那是场和阻力拼斗的竞技,需要使用到全身的肌肉。

如果速度再加快些,空气中的湿度也会跟着增加,湿黏的感觉跟身体缠绕在一起。此时,空气变成具有想法的生物,透过慢动作的分解,可以感觉到自己与爱车紧密结合在一起。

太好了,今天绝对行的,可以再创下新记录。我还是忘不了那即将被遗忘飙速度感觉,比任何人都还要快,已成为一阵风的我,今天可以快到什么样的程度。

啊,现在的我是一阵风。脑浆和身躯全被吹散于风中,都已尘归尘、土归土了。

义人坐在健儿的后面,完全无法思考。

雨水、汗水和泪水全都混杂在一起,湿润着他的脸庞。眼光已经失去焦点,嘴巴无法控制的微张着。他早就弄不清楚,自己现在到底是活着的,还是已经死了,忘我的境界已到达顶端。

国道沿线的警察局前面,下着萧瑟的细雨,益子洋治打了个哈欠。

他近似发呆地看着贴在玄关玻璃窗上的那张海报,不知道是谁在海报人像上画了胡子。

距离换班时间还有一个小时。

写着,“绝对不可以碰!”贴在玄关上的拒绝毒品宣传海报,里面的偶像看起来像是在瞪着他,但偶像下颚却被画上滴下来的口水,一定是有人太无聊才这么做的。洋治原本也想在偶像的鼻孔加些鼻毛的,但最后却因这行为太可笑而作罢。

哼,天气怎么这样闷热,真是倒霉,在这种烂天气时当班。

洋治拭去颈上的汗水,空挥警棍几下。

今晚到底要不要去棒球打击练习场呢?明天还有PARAPARA的练习。为了不要让其他家伙耻笑我跳得奇怪。可恶,我一定要好好练习。

“洋冶,翘班哦。”

“全被我们看到嚷,你刚才只是装装样子而已嘛!”

几个正好要文巡逻的同事在后面出现时,洋治慌忙地挺直了背。

“雨小了许多。”

“不过,成田线好像还是静止不动。”

“下班的时候,不知道电车会不会已经恢复行驶。”

“负责消防的人去河边巡逻一下。”

查看雨下的情况之后,虽然蓝色衬衫已被雨淋湿,但也只能耸耸肩,无奈的戴上帽子准备去巡逻。

突然,大家感觉到有异样的声音缓慢地接近,于是都停下脚步。

那种声音就像是战斗机和战车同时出动,声音非常的震撼。

“是什么东西啊?”

警察们全都严正以待。

紧接着,一个恐怖且有分量的黑色物体,往警局前面的通路开过去。

这件事是在瞬间发生的。物体通过所飞溅起来的水花,就像是雾面的墙壁般,在门前形成了一片屏障。

警察们对发生在眼前的事感到茫然,过了好一阵子,才突然回过神似的叫出来。

“畜生,这些家伙是从哪来的?刚才的车速是多少?”

“这明明就是把我们当成傻瓜吗?还刻意骑到这里来耀武扬威。”

警察们的精神为之一振。

接着,两辆白色摩托车以不输前面黑色物体的速度,从前面呼啸而去。很明显的,车体是经过改造的,同时车速也违反了交通规则。

“可恶,又是‘披萨屋’习志野店,真是太过分了嘛!”

最年长的警官东山胜彦站在原地捶胸顿足,他和‘披萨屋’习志野店的店长,市桥健儿之间,有着相当久的渊源。

胜彦粗鲁的按下警车中的无线电开关,对着麦克风大叫。

“所有车辆请注意,所有车辆请注意,方才‘披萨屋’习志野店的店长和两名工作人员急驶过本局,目前正往浦安方向前进。他是我们的敌人,也是搅乱市民安宁的主凶,更是浪费燃料的代表,请以超速现行犯的名义追捕市桥健儿。”

在雨中,警察们啪嗒啪嗒地打开车门,以杀气腾腾的气势坐进警车里。

警笛声不停地响着,洋治目瞪口呆地目送一辆辆的警车飞驶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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