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纳德上校猛地摘掉墨镜,冷冷看着这个穿便装的中国人,陈北挠着头正要解释,忽然陈纳德上前一步,伸出了右手,和陈子锟紧紧握在一起,用力摇动着:“陈将军,好久不见了。”

他侧过身子,一边握着陈子锟的手,一边向飞行员们介绍:“孩子们,让我为你们引见,这位就是我经常提起的,中国最伟大的飞行员之一,第一个驾机穿越大西洋的中国人,陈子锟将军。”

两人是老相识了,陈纳德在杭州笕桥中央航校做顾问的时候,陈子锟主持航空委的工作,给予陈纳德不少帮助,结下深厚友谊。

“将军,我们正要出发,如果您有兴趣的话,不妨一起去痛宰日本猴子。”陈纳德发出真挚的邀请。

陈子锟爽朗大笑:“我很有兴趣。”

阮铭川举起手来:“还有我,我也要去痛宰小日本。”

陈纳德看看他:“您是?”

“他是我的朋友,一个记者。”陈子锟道。

阮铭川举起相机示意:“这是我的武器。”

“OK,让机务给你安排一架双座P40。Eagle,你给将军做僚机。”陈纳德指挥有度,陈北潇洒敬礼:“yes,sir!”

陈子锟问儿子:“你叫Eagle?”

“这是我的代号,神雕。“小伙子骄傲的回答。

陈子锟没有飞行服,借儿子的皮夹克穿上,戴上皮质飞行帽,爬上座机,阮铭川也搞了一套皮衣穿上,笨拙的爬进座舱,陈北站在梯子上关切道:“爸爸,你会开么?”

“废话,你爹开战斗机的时候你还穿开裆裤呢。”陈子锟拉上了座舱盖,发动了引擎,陈北耸耸肩,爬下去奔向自己的座机。

战斗机群在陈纳德的带领下起飞了,根据情报,有一支日本轰炸机队要在今天轰炸重庆,飞虎队的任务就是歼灭这些没有战斗机护航的轰炸机。

机群保持无线电静默,在空中向东飞行,云层下河川大地,辽阔壮美,阮铭川第一次以这种角度观看祖国,感动的流下了热泪,多美的如画江山啊。

忽然陈子锟发现地面上有一支军队沿着公路行进,队伍由十余辆卡车和数百步兵组成,从如此高度望下去,汽车像甲虫,人像蚂蚁,区分不出敌我。

并排飞行的陈北做了个手势,俯冲下去查看情况,原来是一个大队的日本步兵在行军,士兵们穿着土黄色的军装,刺刀上挑着太阳旗,看见有飞机经过,纷纷招手致意,他们还以为是自己的飞机。

确认是敌军后,陈纳德下令:“孩子们,这是餐前开胃点心,别打子弹打光了。”

战斗机们呼啸而下,俯冲扫射,公路上被打出一股股烟尘,日本兵猝不及防,被打得如同风中落叶,卡车栽下路边河沟,战马狂奔,瞬间死伤累累,有十几个步兵是在同一瞬间被打死的,居然还保持着整齐的队列,令人触目惊心。

打残了这股日军,飞虎队并不恋战,继续上路,阮铭川瞠目结舌,半天没说话,终于缓过劲来,才道:“乖乖,原来飞机这么厉害,简直就是天兵天将,怪不得咱们打不过小日本啊。”

……

情报是准确的,飞行到湖北空域之时,陈子锟看到远处有数十架日本轰炸机,机身上的红膏药极其刺眼,大概是满载炸弹的原因,日机飞的很慢,很嚣张。

无线电里传来陈纳德的命令:“攻击!”

飞虎队员们驾驶着P40战机俯冲下去,机翼下的四挺机关枪喷射着火蛇,轰炸机队顿时阵脚大乱,这个时期的中国空域,日本陆军航空兵占据绝对制空权,根本不用担心对方的战斗机和高射炮,所以轰炸机从来都是单独行动,却没料到遭遇如此之多的战机拦截。

这是一场一边倒的战斗,轰炸机笨拙的机动性无法与灵巧的战斗机对抗,瞬间就有几架被凌空打爆,其余的匆忙丢下炸弹减轻负担,各自逃窜。

陈纳德下令,各自为战。

上阵还得父子兵,陈子锟父子组成的双机编队配合默契,接连击落六架轰炸机,击伤一架,那架飞机拖着黑烟抱头鼠窜,陈子锟紧追不舍,终于将其机翼打掉,轰炸机打着滚栽向地面,一朵洁白的伞花在空中绽放,是日军飞行员跳伞了。

陈子锟驾机直冲过去,机翼割断了伞绳,那飞行员如同秤砣一般坠地,远处的陈北惊呆了,空军和陆军不同,还保留着一战流传下来的骑士作风,不会加害跳伞的敌方飞行员,父亲为什么这么做。

陈子锟当然明白自己为什么这么做,长期以来对重庆肆无忌惮的战略轰炸,每个日军飞行员手上起码都有上千条人命,焉能不杀之。

一口气追出去老远,附近就是日军飞机场,陈子锟用无线电呼叫儿子:“神雕,跟着我。”

“是!”陈北也是个很有冒险精神的飞行员,敢于应付一切挑战。

向前又飞了十分钟,果然发现日军的野战机场,跑道上孤零零停着三架战斗机,塔台、机库、油库,宿舍,历历在目,大概是这些轰炸机的老窝。

陈子锟一压操纵杆俯冲下去,机关枪狂扫,将塔台的柱子打断,油库中弹燃起熊熊大火,跑道上的战斗机更是被打得满身窟窿,阮铭川兴奋的都快尿了,手中照相机啪啪拍个不停。

两架战斗机来回扫射,瞬间将这个野战机场摧毁,忽然陈子锟看到跑道尽头插着一面日本旗帜,嘴角浮起了微笑。

阮铭川正拍的高兴,忽然感觉飞机在降落,惊呼道:“老陈,你搞毛啊!”

陈子锟不理他,在弹痕累累的跑道上强行着陆,轮胎和跑道撞击着,阮铭川的心脏也在撞击着胸膛。

天上的陈北惊诧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老爹这是要闹哪样啊!

双座战机停在了跑道尽头,陈子锟推开座舱跳了下去,直奔那面日本军旗,一把抓过来,在膝盖上用力一折,旗帜扯下塞进怀里,阮铭川探出身子,端着相机按动快门,将这匪夷所思的一幕忠实记录下来。

远处一辆三轮摩托车急速驶来,车斗里的机枪手用歪把子不停扫射,日军指挥官简直气炸了,敌人进攻也就罢了,居然敢在机场上着陆拔旗,这是对皇军巨大的羞辱啊。

陈子锟快速爬上飞机,跳进座舱,子弹已经在耳畔嗖嗖飞过,忽然一声巨响,摩托车炸了,陈北驾驶的战斗机几乎是贴着地面飞过,座舱里,年轻的飞虎作出胜利的手势。

陈子锟也伸手做V字,对阮铭川道:“帮我拍下来。”

阮铭川都快哭了:“爷爷,快走吧,再不走来不及了。”

日军机场守卫部队,正发疯一般冲过来,奔在最前的一辆卡车,后面竟然还有赤膊拿着军刀的家伙,看来他们是真被陈子锟的举动气疯了。

陈子锟不慌不忙,驾驶飞机开始滑跑,一边起飞一边按动武器按键,四挺机枪打得只有轻武器装备的日军人仰马翻,血流成河。

两架飞虎将日军基地破坏的干干净净,展翅飞走,只留下潇洒的背影和熊熊大火。

那个拿军刀的赤膊军曹,坐在血泊中哇哇大哭,鼻腔中充斥着胶皮和航空铝材燃烧的味道。

回航路上,无线电里传来陈纳德的问候,得知双机安全返航,向两位勇士表达了祝贺。

“回头找条裤子给我。”阮铭川道。

“做什么用?”陈子锟问道,回航旅途很轻松,很安静。

“尿湿了,你欠我一条裤子。”阮铭川道。

飞虎队安全返回白市驿基地,全员无一损伤,此役大胜。

最后归来的陈子锟父子受到英雄凯旋般的欢迎,他俩组成的双机编队摧毁了日军轰炸机前进基地,击落日机七架,乃此役首功。

飞虎队是完全由美国人组成的职业雇佣军,没有国军中的勾心斗角,贪污腐化,事实上小伙子们也从来不把国军的军衔当回事,哪怕是将军来视察,他们照样吊儿郎当,爱理不理,当陈纳德介绍陈子锟的时候,他们还以为是国民政府哪位高官想上天过瘾来着,一场空战下来,他们才知道,这位大叔是真正的空战英豪,老前辈。

战士只敬重勇者,陈子锟以自己的行动博得了大家的尊敬,大家涌进机场酒吧,威士忌白兰地雪茄烟还有各种肉罐头水果罐头,任意享用,大快朵颐,从战斗机照相枪里取出的胶卷迅速送入暗房冲洗,用来确认战果。

半小时后,战报出来了,初步估算,击落日本轰炸机二十二架,战斗机三架,油库一座,机库两座,卡车十五辆,摩托车一辆,毙伤敌军三百余人。

大伙狂喜,这些数字代表着每人都有大量美金进账。

无数酒杯撞在一起,飞虎队员们开怀畅饮,酩酊大醉,这就是刀口舔血的快意人生。

午夜时分,醉醺醺的陈子锟带着阮铭川回到了家里,吉普车后面装满了成箱的威士忌、可口可乐、午餐肉罐头和大米。

夫人们全都没睡,坐立不安的等待着,见他安然归来,一颗心才放回肚子里。

陈子锟只字未提自己参加战斗的事情,只说自己到儿子基地做客,遇到老朋友陈纳德上校,讹了些洋酒罐头来而已。

阮铭川虽然喝的挺多,但冷风一吹又醒了,陈子锟安排他在客房休息,进屋后,他拍拍相机得意的笑了:“明天见报,重庆一准炸窝,标题我都想好了,就叫飞将军斩将夺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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