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朗行留下一首古怪诗句,就消失了。包拯下令寻遍全城,始终没找到他。不过总算这次是有惊无险地结束了秋试,除了跑出来一个活死人和没了一个怪人之外,其他都相安无事。

“展护卫,会不会是那仇朗行在控制书生的尸体?”包拯在公孙验尸的间歇,问展昭。

展昭很困惑地摇了摇头,“大人,我现在发现,自己真的不算太了解他。”

包拯理解地点了点头,“本府明白的……对了,当日你与白少侠为什么会及时赶到阻止那僵尸人行凶呢?”

“齐四刃老爷子给我们提的醒,说只要包延能活着出来就一定是状元。”展昭回答。

“哦?”包拯捻了捻胡须,脸上没动声色眼睛里却又笑意“是么?”

展昭轻轻咳嗽了一声,凑过去问,“大人,你开心啊?”

“嗯?”包拯立刻摆出一副正气凛然的样子来,“哪有……”

“嘿嘿。”展昭在一旁笑他。

包拯板起脸,“唉,没大没小!”

展昭背着手在一旁晃来晃去。

包拯左右看了看,“白少侠呢?”

“他刚刚看到脏东西了,所以应该是去洗澡换衣服,然后么……”展昭说着,忽然抬起头望天,“现在晌午过了哦?”

“早过了。”包拯不解地看展昭,“怎么了?”

“嗯。”展昭摸着下巴,“我好想忘了些什么事情。”

“什么事?”

“想不起来了。”展昭困惑地皱着眉头。

这时候,远处白玉堂换了一身崭新的白衫翩翩得都快飞起来了,缓步走了过来。

“你们先吃饭去吧。”包拯忽然说,“包延刚才就在喊饿了?去好好吃一顿,本府给银子。”

“吃饭……”展昭和白玉堂对视了一眼,“啊!把庞煜他们订的酒席忘记了!”

太白居的雅间里。

小四子趴在桌边,用筷子将碗里的蜜汁藕戳得一个洞一个洞的,边问一旁打瞌睡的庞煜,“小小胖,小馒头还没好么?”

庞煜也纳闷,他打开窗户往外张望,“不对啊,满大街都是才子了,应该考完了啊。”

“啊!”小四子认真问,“你说,会不会是小馒头考得不好,没心情吃饭了?”

庞煜也紧张起来,“对哦,他一向爱面子……哎呀,不会真的有意不写名字吧?欺君之罪哦!”

“那怎么办。”小四子从凳子上跳下来,落地发出“嘭”一声。

庞煜就听到“咯吱咯吱”两声,似乎地板还晃了晃。

“哇!”庞煜走过去,双手托着小四子的咯吱窝将人提起来,“你多胖啊,跳下来咚一声,地板都差点震塌了。”

“哪有!”小四子脸通红,“我才不是没用长不高不长功夫光长肉的小胖子!”

“我没说啊!你自己说的。”庞煜举着小四子感觉了一下,“也不是很沉啊,怎么回事?”

说着,他自己蹦了蹦,就听到果然有咯吱咯吱的声响,而且声音还越来越大,地板明显晃了晃。

小四子赶紧搂住庞煜,“房子要塌了么?”

“没理由的啊!”庞煜又踩了两下,这时候,门口有人敲了几下门,伙计探头进来,“小侯爷,你们拆房子呢?”

庞煜和小四子都往门口看,同时摇头。

此时,就见太白居楼下有很多食客逃了出去,纷纷往上看,还有些骂骂咧咧,“我说你们太白居怎么回事啊?闹大水蚁还是什么,房子直晃,快找个人看看啊!”

庞煜和小四子僵在那里不敢动,怎么都想不通他俩怎么会有那么大能耐把房子都踩塌了?

正在这时候,展昭和白玉堂带着包延跑来吃饭了,就看到太白居门口的骚乱,也有些纳闷。众人随着掌柜的上了楼,看到了小四子和庞煜站在屋子中间大眼瞪小眼。

“怎么回事?”展昭问伙计。

伙计摇头,“不知道怎么回事,这楼从昨儿个开始就有些晃,刚才楼上小王爷和小侯爷不知道干什么了,整个楼都咯吱咯吱响,老吓人了!”

展昭和白玉堂同时看庞煜和小四子。

小四子是挺胖的,不过个子很小,分量有限。庞煜好动得很,最近又勤于练舞,所以也不胖,这两人怎么可能把楼弄塌?

白玉堂问小四子,“小四子,你刚刚怎么弄的?”

“就酱紫!”小四子原地蹦了一下,果然,“咯吱吱”的响声又传了出来。

“奇怪!”展昭站在原地听了听,问伙计,“之前没这种问题?”

“从来没有过,就昨天开始,二楼的人动作一大,就开始响了。”伙计回答得颇为无奈,“也不知道是怎么了!”

“昨天到今天,谁用过这而的雅间?”

“嗯,昨晚上这雅间一直空着,不过隔壁的雅间有人包了请客。”伙计回答,“就是那小王爷柴荥。”

白玉堂和展昭一起开口,“带我们去看看。”

“好。”伙计带着他们到了隔壁的雅间,房间收拾得很干净,没什么特别。

展昭对小四子一指地面,“小四子,再来一下。”

“哦。”小四子又蹦了一下。

众人感觉到的震动竟然没有隔壁的厉害。

“问题还是出在那间屋子么?”庞煜问。

“不见得。”白玉堂摇了摇头,伸手,指着房间斜角处的一根柱子。

“这是太白楼的承重柱子吧?”展昭问伙计。

“是啊。”伙计点头,“以前楼是四角承重的,后来房间不够,加了一层,盖楼师父说这样房子可能会不稳,就加了这四根柱子,变成八柱承重,还说能镇宅生财,这是其中一根。

“猫儿。”白玉堂对展昭招了招手。

展昭走进,只见白玉堂伸手,轻轻地摸了摸那根柱子表面,问伙计,“有没有匕首之类的?”

庞煜凑上来,掏出了一把漂亮的八宝匕首。

白玉堂看了一眼,赞叹“好东西。”

“是吧?削铁如!”庞煜说着,拔出另一把也是八宝的来,与这把很相似,就是花纹不太一样,边递给一旁的包延,“小馒头,这把给你。”

包延一愣,“给我?”

“对啊。”庞煜点头,“我买的时候特意多买一把给你的,你个书呆子拿着好防身。”

包延接了刀,摸摸头有些不好意思,庞煜这样客气啊?

小四子好奇地睁大了眼睛看两人。

展昭对白玉堂挑挑眉——这两人什么情况?

白玉堂一耸肩——两小无猜之类的吧。

“哦……”展昭点点头。

包延拿着自己那把又看了看庞煜那把,伸手跟他换了一把,“我喜欢这把。”

“两把一样的,馒头!”庞煜郁闷。

“总觉得你那把好看点。”包延伸手将刀藏好,想了想,补一句,“谢拉,过两天给你回礼。”

白玉堂见两人交换好了,就伸手拿过庞煜手里拿把,轻轻在柱子上撬下一块来,里边竟然是空的。

“哇,你太白居太不靠谱了吧?”庞煜一蹦三尺高,“承重柱子竟然是空心的!”

“就是啊!”包延也点头,觉得太不靠谱了。“不是啊不是!”伙计和身后跟来的掌柜赶紧摇头摆手,“不可能的,这是上好的红木,光一根柱子就一千两呢,小侯爷你可不能乱说啊。”

“不是木头的问题,而是人的问题。”白玉堂摇了摇头,将浮在表面的木头全部削去,里边竟然是一个空掉的手掌型。

“被人打了一掌?”展昭伸手比了比,“内力深厚,不是隔空掌,隔空掌应该是打柱子后边的墙壁,这是别的功夫。”

白玉堂点头,“是内力深厚的人打的,目的就是震碎沉重柱。”

“干嘛打断柱子那么缺德?”庞煜不解,“万一不小心塌了呢,比方说人多一点。”

“这招很有些歹毒,如果是有人故意为之的话。”展昭目测了一下柱子两边的裂纹,“我想承受不了多久。”

“故意的话,就是想害人了?”包延一惊。

展昭皱眉问一旁伙计,“这几天,有大批的人来这里吃饭么?”

“今天应该清了,过几天就有了吧!”伙计道,“文试刚过,过几天就该轮到武试了,到时候肯定大批的江湖人来。哎呀不会那么歹毒吧?!”伙计恼怒,“那些练武的谁不上蹿下跳的,哪儿有文人这样文气?到时候万一太白居塌了,我们不送命也得吃官司啊!”

“展大人啊!”掌柜的赶紧跑过来拉住展昭,“我们要报案!”

“先别急。”展昭点头,“先找人修缮,案子自然归开封府管。”

掌柜的立刻找人多立几根承重柱子,今天展昭他们那顿饭不收钱了,多亏了小四子福星高照,才发现了这承重柱子的问题,救了太白居一命。

众人一顿饭吃得开心,饭后溜达回开封府消食。

展昭和白玉堂走在后边。

展昭低声问,“柴荥设计制造混乱么?还是无心之施?”

白玉堂摇了摇头,他也摸不透。

“五爷。”

正走着,后边有人叫。

白玉堂回头看,就见是白福。

“怎么?”白玉堂见白福一脸焦急,走过去。

白福凑过去,在白玉堂耳边低声说了几句,白玉堂冷声一笑,“有这种事?”

“是啊五爷,您看……”

“回去处理一下吧。”白玉堂挑了挑嘴角,“还挺有意思的。”

“出什么事了?”展昭凑过去问。

“哦,没什么。”白玉堂神秘一笑,“有人上我白府叫门,说让白玉堂滚出来受死。”

展昭睁大了眼睛,心说谁这么横啊?!

身后包延和庞煜也都是一双眼睛闪哪闪。

白玉堂很高兴地就回白府去了。

展昭拉住白福问,“谁那么嚣张?”

“不知道,一个愣头愣脑的小子,拿着把破刀。”包福也是头一回看到这种情况。

展昭双眼一亮,撒腿就跟去看热闹了。

后头,庞煜包延对视了一眼,一人一手拉着还不明所以的小四子,一起跑去看热闹。

白府门口,放着一口棺材。棺材上,坐着一个少年。

这少年一身黑衣,衣服很破,手里拿着把破刀,盘腿坐在棺材上。

样子还算清秀,脸颊上有一条浅浅的刀疤。他静坐在那里,屏气凝神,似乎是在调息。

董旭站在他不远处的门口,好奇地看着,见白玉堂他们来了,赶紧招手,指着那少年,又指指脑袋,示意——这个脑袋不好使!

白玉堂到了棺材附近,看了看棺材,又看了看少年,往大门的方向走过去。

展昭躲在不远处一棵树后看热闹,没一会儿,庞煜包延带着小四子也到了他身后,众人一起看。

“展大哥,那个人是谁啊?”包延小声问展昭。

展昭歪过头,“嗯……江湖上有那么一号人么?穿得那么寒酸莫非是丐帮的?”

“丐帮!”庞煜和包延都不是江湖人,早就听过丐帮大名,就问展昭,“很厉害么?”

展昭笑了笑,“丐帮和白玉堂关系很好,不会有后辈那么没规矩的。挑战是一回事,敢对着白玉堂说一个‘滚’字的,那就是找死了。”

小四子眯着眼睛看展昭,笑眯眯道,“喵喵好向着白白呀!”

展昭干咳了一声,伸手掐住小四子的腮帮子。

白玉堂绕过了棺材,走到正门口,董旭上来,到他背后说,“我说,白五,一会儿他不管说什么,你一定要保持冷静啊!”

白玉堂有些不解,斜眼看他,“什么?”

“就是他一会儿估计会说出一些很刺激你的话,你记得,开封府杀人犯法的,咱们找个地方暗地里做掉他,别让你相好的为难么!”

白玉堂尴尬,相好的……

这时,就见那少年缓缓地睁开了眼睛,双手沿两侧环过半周天,吸气吐纳之后,抬头,一眼看到了大门口的白玉堂,“你就是白玉堂?”

白玉堂回头打量了一下那少年,看到了他手中的破刀,略一挑眉,“乾坤聋哑刃?”

“聋哑刀?”不远处,庞煜和包延两个江湖土包子好奇宝宝一样一左一右凑在展昭身边,问,“刀还有聋哑的啊?”

展昭一笑,“乾坤聋哑刀也算是名刀了。据说铸造这把刀的铸刀师是一名靠听刀铸刀的人。一般刀剑在铸造的时候,除了看刀锋的利度、刀面的光滑度、还有就是刀剑的强度。这种强度全靠听!经验丰富的铸剑师和铸刀师,只要听到铁锤接触刀面的声音就能知道是不是到火候了。”

庞煜和包延都点头。

“有一天,那铸刀师得到了一块玄铁,想要铸造一把刀。不料身中剧毒变得又聋又哑。那铸刀师想要听刀的声音却怎么都听不到,问人又说不出话来,最后一怒之下就猛敲一通。以至于那把刀上全是豁口,表面也不光滑。”展昭摇了摇头,“他原本以为好铁就这么废了,可没想到弄巧成拙,这刀锋利无比且威力惊人,流传到今天,变成了宝刀。”

“哦!”众人都点头,这么有来头啊!

“果然有点见识,不愧是那个人喜欢的人!”那少年突然说了一句,让展昭这边轻快的气氛瞬间凝固。

展昭回过头眯起眼睛,又是白玉堂的风流债?!

小四子眉间拧着个疙瘩,看着白玉堂的样子像是看个负心人和花花公子。

“我要跟你决斗!“

没等白玉堂问,那少年从棺材上跳了下来,抬脚将棺材向白玉堂踹了过去。

白玉堂轻轻一甩袖,棺材乖乖竖在了一旁,入地数寸。

庞煜睁大了眼睛,“他怎么弄的啊?变戏法?”

展昭撇撇嘴,“以白玉堂的内力很轻松啊。”

“喵喵也可以!”小四子乖巧地拍展昭马匹,知道他现在肯定心情极不好,没办法,白白那么花心!

展昭伸手轻轻摸了摸小四子的腮帮子,还是这娃娃贴心。

“果然名不虚传,难怪那人会倾心于你!”少年还是一副拿白玉堂当情敌的模样。

白玉堂觉得好笑,看了看棺材,“你要跟我死战?”

“没错,这口棺材,就给输的那个人!”少年举剑一指那棺材。

董旭啧啧两声,“想开点么!天涯何处无芳草。”

少年白了他一眼,伸手一指他,“我认得你,他们说你很花心,最喜欢骗些个无知少妇!”

董旭嘴角抽了抽,“白五啊,你一会儿揍他的时候记得帮我揍两拳。”

“先报个名吧。”白玉堂淡淡道,“要跟我战个你死我活,起码有个理由。”

“我行不改名坐不改姓,不过不能告诉你!”少年一扬脸。

小四子小声跟展昭说,“这个小哥哥好像有些缺心眼。”

展昭替那少年无奈,小四子都觉得他缺心眼了,那该有多缺心眼啊。

“至于要杀你的理由,因为你抢走了我的心上人!”少年双目一瞪,大有怒发冲冠之势。

白玉堂可是让他说懵了,心说不可能啊,自己最近都待在开封府养猫,没去过别的什么地方。

“你是不是弄错了?”白玉堂不解。“我很久没离开开封了。”

“没错!”少年脖子一拧样子还挺横,“我的心上人就在开封!你个卑鄙无耻的小人千方百计接近他,讨好他!得了他的心!”

白玉堂更加莫名了,身后董旭小声说,“看不出来啊兄弟,你也好这口!”

远处的树后,展昭心里不是滋味,就在开封?白玉堂这几天这么忙还有空招蜂引蝶拈花惹草呢?那老神仙还说自己有桃花运,分明就是这耗子!

“说了半天。”白玉堂皱眉问那少年,“你心上人到底是谁?”

“我心上人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不过不能告诉你!”少年脸一红,“我才没你那么无耻,光天化日说出来!”

展昭嘴角抽了抽,“这少年怎么这么缺心眼啊,比小四子还呆!”

他是脱口而出,忘记怀里小四子还坐在他弓着的膝盖上呢。

小四子幽幽地回头看了展昭一眼,展昭张了张嘴,正要补救,就听白玉堂冷笑了一声,“你不记得名字了吧,看你挺傻的。”

展昭失笑——白玉堂拿出对付小四子的法子对付那人了。

“我不傻!”少年似乎很怕别人说他傻,争辩,“我认识字的!”

“那你不会念你心上人的名字?”

“我会的!”少年声音更大,“我最早会写的就是那两个字!”

白玉堂点了点头,两个字名字的……谁啊?

“他名字很难听?”白玉堂继续激将法。

“呸!”少年怒了,“他名字不知道多好听!”

“那你不敢说出来?”白玉堂坏笑,“还是他长得很丑?”

“你!”少年暴跳如雷,“好!本少爷不怕告诉你,我的心上人是……展昭!”

“噗……”

庞煜正好等得累了,从茶摊买了两碗酸梅汤来喝。少年话一出口,他一口汤喷出来喷了包延一脸,赶紧伸手抹。

再看展昭和小四子,一大一小表情是一样的,瞪大了眼睛张大嘴。

而再看白玉堂。

只见他脸上的笑容敛去了,盯着那少年看了一会儿,冷笑一声,“哦?”

“我今日与你决战!”少年一脸认真地说,“我赢了,你就不准再缠着他!”

白玉堂听到这里,突然意义不明地笑了。

“啊!”庞煜戳戳展昭,“完了,白玉堂那样笑了!”

展昭也扶额,白玉堂这样笑就是准备发飙了,哪儿来的疯小子上这儿来胡说八道啊?

白玉堂抬手,银刀在手上转了个圈,寒光所到之处,少年也是一皱眉——白玉堂天下第一刀,果然名不虚传!

白玉堂看那少年,“你出来走江湖,记住我白玉堂有个忌讳!”

少年忽然觉得白玉堂的气场似乎不同了,问,“什……什么忌讳?”

身后董旭赶紧躲到房门后面去了,虚掩房门往外看,心说——要死了,那小子戳到白玉堂要害,耗子疯癫了!

“什么忌讳?”白玉堂双眉一挑,杀意汹涌,“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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