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夜胡思乱想了一通真心之后,展昭这几天总是会发呆。而开封府的气氛也随着秋试一天天临近而紧张了起来。尤其是包延,整天失魂落魄的样子,不仅丢三落四而且反应还极慢,经常被庞煜嘲笑。

因此,院子里,经常可以看到展昭和包延双双坐在那里发呆,长吁短叹。

小四子好奇地问白玉堂,“喵喵也要考试啊?怎么跟小馒头一样傻兮兮的?”

白玉堂摇了摇头,展昭这几天的确有些奇怪,心不在焉的,不知道在想什么,反正他也是木头脑袋,再怎么想都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就算想出来了,他估计也不会做什么。

“不如你去问问他。”白玉堂使唤小四子去问。

小四子就跑过去了,拽拽展昭的衣服袖子,“喵喵,白白说喜欢你。”

……

展昭一惊回魂了,心慌慌看着小四子,结巴“别……别胡……说。”

“不信你去问他呀,问他喜不喜欢你!”小四子仰着脸笑眯眯问,“去呀去呀。”

“呃……我还是去巡街了。”展昭一把抓起巨阙落荒而逃。

白玉堂就看到小四子跟展昭不知道说了什么,然后展昭就飞也似的逃走了,更觉纳闷。

小四子回来在白玉堂身边坐好,托着下巴叹气,喵喵真是的。

“他怎么了?”白玉堂问

小四子仰起脸,“说要去巡街。”

“那干嘛逃走?”白玉堂边问,边往外张望。

“他说喜欢你,不好意思告诉你。”小四子笑嘻嘻。

白玉堂尴尬,伸手捏他腮帮子,“你别总跟赵普学,胡说八道。”

小四子大眼睛眨了眨,“真的,不信你去问他,问喵喵喜不喜欢你!”

白玉堂无奈,拿起刀,“你陪着包延念书,我去陪那猫逛街,不是……巡街!”

白玉堂一不小心把真心话说出来了,咳嗽一声,赶紧出门。

小四子笑眯眯目送他远去,感慨,白白能主动一点就更好了。转回头,就见包延正拿着两枚铜板抛到地上,看了看,又捡起来再抛。

小四子觉得他可能是在玩某种游戏,就跑上去,“小馒头……”

“别动!”包延忽然一指小四子。

小四子定在原地,不解地看他。

“真的是乾坤卦象,没那么邪门?”包延托着下巴盯着小四子脚边的铜板看着,眉头皱了起来,似乎有什么想不通。

“什么乾坤卦象?”小四子蹦过那些铜板,过来问包延。“哦……昨儿个老神仙给算了个卦,说是今日午时三刻必出大乱子,现在差不多就是午时了,我按照他说的,朝西北方向抛掷铜钱看卦象……真的每一卦都是乾坤卦!也就是说有乱子在西北方向。”

“我试试!”小四子拿着铜板抛了一下……果然,还是乾坤卦。

“真的会出乱子啊?”小四子也惊奇。

“又出什么乱子?”

外头,庞煜拿着两碟小炒跑进来,“还不够乱啊?街上都没法走人了。”

“为什么?”包延赶紧问,“出事了?”

“不是出事,这文试还没考呢,参加武试的学生都进京来了,街上都人满为患了。西城那一趟街你知道摆了多少擂台比武么?这些练武的还不如书呆子好调派了!”

“西城?”包延看了看小四子,小四子眉间也拧了个疙瘩……那么多人,难道真要出事?

……

展昭急匆匆出了开封府,就看到街上的人比平日多了几乎三倍。

他抓住一个衙役问,“怎么那么多人?”

“别提了展大人。”衙役都郁闷了,“一大帮江湖人,据说是提早来参加武试的,一言不合大打出手,今早光打架私斗的案子就十几件!”

展昭皱眉,“那么多?”

“可不是,而且还分派别摆擂台。”衙役道,“南派扎一堆、北派的又一堆,乱七八糟的,往年秋试也没见过这样的阵仗!”

展昭听了也觉得奇怪,今年似乎的确与往年不同些。

“展大人!”

这是,几个衙役风急火燎地跑回来,跟展昭说,“前边出事了!西边那趟街上,好几个武人打输了擂台,自尽了!”

“自尽?”展昭身后白玉堂跟了出来,他听着都新鲜,打输了就自尽?如果真这样,那江湖还真是能安静不少!

“带路。”展昭让那衙役带路,他则是和白玉堂跟着往西边跑。

白玉堂忽然问,“刚刚小四子说……”

“啊?”展昭紧张起来,脸莫名有些红,白玉堂确定要在这里说?

白玉堂看到展昭的反应,也是一愣。他原先也认为小四子那个小坏蛋肯定糊弄人呢,展昭怎么可能说喜欢自己,还让小四子来传话。

可是现在看展昭的神情,这猫这么紧张做什么……莫非是真的?

“小四子说的是真的?”白玉堂直接问。

展昭没听到白玉堂的疑问语调子,只听到了“小四子说的是真的”几个字——小四子说的真的!

“咳咳。白玉堂可有些傻眼了,“你……”

展昭以为白玉堂问自己是不是也喜欢他,越发地不自在起来,开口,“那什么,呃……”

白玉堂见展昭欲言又止的样子,以为他问自己的心思,倒是挺大方,点头,“嗯。”

展昭看了看白玉堂,“嗯?真的啊?”

白玉堂点头,“嗯!真的。”

展昭想了想,也点点头,“嗯!好。”

“哦!”白玉堂也点头,两人对视,嗯嗯啊啊了半天,都不自在地望天,不过心情却是十分激动。

前边带路的衙役边走边回头,心说展大人和白少侠都神了,这算什么交流方式?

之后,白玉堂和展昭接着并肩往前走也不说话,不过脸上都莫名有些笑意,也不知道在开心什么。

街上人都心说,今天真难得啊,展大人每天开开心心的倒是看习惯了,白玉堂竟然也带着笑,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两人跟着衙役到了西边的街区。欧阳少征一惊先到了,派人将众多武人都隔离开,三个自杀的武生的尸体都原样不动躺在擂台上,只给盖了块白布。欧阳知道,展昭他们肯定要看一看现场。

“喂,来了啊?”欧阳看到展昭和白玉堂,就连连叹气,“你说今年是不是流年不利呢?先是书生再是武生,大家都自尽!”

“都是怎么死的?”展昭伸手去揭尸体上的白布,正好白玉堂也伸手,两只手没抓到白布,倒是抓到了对方的手。

一愣,抬头对视了一眼,都犹豫了一会儿,然后分开手。

白玉堂继续去揭白布,展昭摸摸下巴,收拾心神盯着看。

欧阳少征刚好看到两人的举动,微微一挑眉——哦?这两个慢性子好似有些进展啊!

尸体样子有些骇人,七孔流血。

展昭伸手摸了摸那些人的筋骨,皱眉,“自断筋脉而死?真够狠的啊。”

“猫儿。”白玉堂又指了指尸体旁边的一截断刀让展昭看。

“断刀?”展昭仰起脸看欧阳少征。

“我刚刚问过跟他比武的人了。据说他输了之后突然就一副万念俱灰的样子,拿起刀咔嚓一声自断兵器,然后就自断筋脉自杀了!当时很多人都看见了,没多久那边也死了一个,过了一会儿那头又死了一个。死的三个都是武生,籍贯各异,互不认识。兵器分别是刀、剑和棍,自杀的方式都是输了之后先自会兵器,再自断筋脉。”

听欧阳少征说了大致的经过,白玉堂忽然问展昭,“觉不觉的,这几个武生和那几个文生虽然死法不同,但有些地方真是异曲同工!”

“这倒是!”展昭也点头,“不过那些文生自杀是因为彼岸的毒,这帮子武生呢?为什么?”

“抬回去让公孙验一下。”白玉堂站起来,回头,就看到人群外有几个人走过来。

“猫儿。”白玉堂轻轻提醒了展昭一声。

展昭站起来看……只见来的是柴荥。

“展兄白兄……哈哈。”柴荥倒是还挺自来熟的,上前就跟两人打招呼。

“王爷。”展昭对他点了点头,“怎么会在这里?”

“哦,小王原本是听说这里有比武,来看个热闹,没想到竟然发生如此惨剧啊。”柴荥说着,叹了口气,“你们说,小王是不是家中风水有问题,看文试就死书生、看武试又死武生,古怪古怪!”

“嘿嘿,那是啊,王爷灾星高照,身边之人必然受到波及,不日也会有血光之灾。需赶紧转转运,不然可命不久矣。”

说话间,就听一旁有人插嘴。

展昭和白玉堂对视了一眼,觉得声音耳熟,一看也是无奈——神相齐四刃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蹲在一旁的擂台上漫不经心地说话。看来这柴荥是要小心点了,神相爷发话说他命不久矣啊!

柴荥脸色一变,心说这死老头胡言乱语,真晦气!

“大胆!”

柴荥身边的一个侍卫会看眼色,他很是不满地呵斥了一声,“哪儿来的老头,竟然敢在王爷面前胡言乱语!”

老头瞄了他一眼,“你小子,知不知道尊敬老人家啊,说话别那么大声,小心被狗咬。”

“你……”那侍卫恼怒,上前一步,“你说什么?!”

他在台下,身边人不少,往前一步,就感觉踩到了什么东西,还没回过神来,便又听到“汪汪”两声,随即脚上一痛。

明白过来时,已经有一条大黄狗咬着他不放了。

“哎呀!”那侍卫一惊,跳起来,就见小腿让大黄狗给咬得直流血,他恼羞成怒,伸手抽刀。

“世间万物皆有灵性。”老头却又接着说,“妄杀可是要有报应的,而且还是现世报哦!”

话说完,那侍卫已经一刀砍向大黄狗。

只不过刀没落下,就见展昭手一扬,一枚从白玉堂那儿拿来的墨玉飞蝗石飞了出去,打中了侍卫手上的刀。

侍卫手一麻……刀脱手,落到了地上。

大黄狗见那侍卫凶神恶煞的,又叫了两声,抬头看了展昭一眼,甩甩尾巴就转身就跑了。

那侍卫回头恶狠狠看展昭。

展昭微微一笑,“是你先踩了它,它受了惊才咬你一口的。你没听老爷子说么,凡是有因果,妄杀遭报应。”

“哈哈哈!”老头笑着伸手点展昭,“小子有悟性,你救了这大黄狗一命,狗儿最讲道义,将来必定会报答你的!”

展昭笑笑收了手,就见一旁白玉堂正纳闷地看自己。

刚刚展昭伸手从白玉堂袖袋里拿墨玉飞蝗石,随即打出去的动作简直是一气呵成,连犹豫都没犹豫一下。

白玉堂摸了摸袖子,上次展昭摸他钱袋、摸他胸口的火折子,比摸自己的还顺畅,这猫还真没拿他当外人……应该高兴么?

这时候,远处来了更多人,公孙提着药箱子跑来了,上擂台一看,皱眉,“怎么回事啊?都邪了门了,一天得死多少人。”

赵普晃晃悠悠过来,一眼看到柴荥了。

“哦,九王爷。”柴荥赶紧给赵普行礼。

赵普对他点了点头,他不太喜欢这种明明不熟却又要献殷勤的类型。而且论柴荥的身份,他就不该给赵家人低头,丢尽祖宗的脸面。

白玉堂看展昭——柴荥不是因该最恨赵普的么?

展昭也表示不能理解——相比起赵祯来,柴荥绝对更恨武将出身的赵普。

这时,展昭感觉有人轻轻拽了拽他的衣摆,低头一看,就见是公孙。

展昭觉得好笑,公孙这动作是跟小四子学的?就蹲下去问,“怎么?”

公孙指了指死者的脖子。

展昭就看到尸体的脖颈上有一根红线,已经被公孙抽出来了,红绳上挂着一枚三角形黄纸包,像是护身符。

公孙用一根银针扎了那符咒一下,拔出来给展昭看。

就见针尖部分,有一层薄薄的黑色。

展昭和白玉堂都一皱眉——毒下在这个纸包里?该不会又是彼岸?

公孙微微摇了摇头,“要回去打开纸包查过才知道。”

白玉堂盯着纸包看了一会儿,公孙用一把小竹刀挑起咒符翻了个身——就见黄色的纸包上,用朱砂写着一个“兽”字。

白玉堂看得奇怪,问展昭,“这是什么东西?”

展昭摇头,他对符咒之类的东西不了解,而且一般这种符上不是应该写着“平安、福、寿”之类的字眼么?怎么会有那么奇怪写个“兽”字。

展昭又吩咐人将其他两人的尸体都抬过来,果然——发现这几人脖子上都戴着那个有“兽”字的护身符。

“老爷子。”展昭抬头,看一旁蹲着掏耳朵的齐四刃,“知不知道这是什么?”

齐四刃瞟了一眼死者脖子上的护身符,微微皱眉,走了过来。

“哦?”老头轻轻点了点头,很感兴趣地问众人,“小子们,听说过兽龛没有啊?”

展昭等人面面相觑——兽龛?什么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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