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涉嫌杀人,杀的还是大和尚,德高望重的法光寺玄悲方丈,这还得了?一时间,整个开封城都炸开了锅。当然,众人都知道这个消息了,赵祯自然也知道了。

影卫跟赵祯讲述了事发的经过,赵祯坐在书桌后面,轻轻地拨弄着手上的扳指,没动声色。

等影卫门都说完,跪下令罚,赵祯只是摆了摆手,“都下去吧,严加守卫,别让人靠近太后。”

几个影卫面面相觑,出了那么大的事,皇上竟然不责罚?连薪俸都不罚么?看了看赵祯身边的陈班班,见老公公对他们点了点头,几个影卫只好都退下了。

“皇上……”陈班班还想说话,赵祯摇了摇头,示意身边所有人都退下。等所有人都离去,书房门关上后,赵祯站了起来,走到窗边,“你之前说,落歆那日暗中跟着白玉堂?”

“是的,皇上。”从屏风后面,转出一个黑衣人来,是赵祯的近身侍卫南宫纪,赵祯有好几个近身侍卫,都是一等一的高手,而且外人都不知道他们的存在,随侍赵祯已经多年,忠心耿耿。

“她跟着白玉堂,做了些什么?”

“似乎是想跟他说话,但那日展昭突然出现,她便离开了。”南宫纪低声道,“白玉堂武功太高,属下不敢跟太紧,只是落歆夫人似乎相当在意白玉堂。”

“呵呵。”赵祯笑了笑,“这倒是不稀奇。”轻轻一摆手,“你再继续盯着,别打草惊蛇。”

“是!”南宫纪下去后,赵祯独自出了书房,对守在门口的下人说,“去趟开封府。”

于是,摆驾开封府。

此时开封府里也是一团乱,关键是门口还围了很多看热闹的百姓,赵祯悄悄往后门进的。包拯亲自去迎了进来,带到内室与太后见面。

此时,展昭和白玉堂也回来了,玄悲方丈也醒了过来,说了一下大概的情况,又晕了过去。

开封府外围观的百姓,很快就听说是有人暗藏房中刺杀方丈,已经找到密道、方丈也没死,太后是被诬陷的。众人本来也不怎么相信年迈又体弱的太后有这能耐,可说了,太后要杀人,何必自己动手呢,也就都渐渐地散去了。总之有惊无险,赵祯也暗暗感慨——逃过一劫。

包拯找来了八王爷,让他看了玄悲方丈胳膊上的纹身,王爷一眼就认出来,这就是当年的月和夫人么。赵普也点头,说是有些印象。

再加上密道、那包从水里捞起来的珠宝,以及水井里头的枯骨,众人就等着大和尚再恢复些,详细解答了。

公孙在仵作房里验那具骸骨。

展昭和白玉堂走了进去。

“有没有线索?”展昭问。

“嗯。”公孙指了指骸骨,道,“这人腿骨弯得厉害,一看就是常年打坐的,头顶上还有戒痕,应该是个和尚。死的时候也就二三十岁吧。”

“是个和尚?”展昭纳闷,“为什么死在水井里?打水跌下去淹死了?”

公孙耸耸肩,“他是叫人打死的!”

白玉堂和展昭仔细查看了死者肋骨上的伤痕,立刻皱眉——此人被掌击毙,掌印几乎留在了肋骨上,十分完整,想必是这一掌击碎了内脏导致死亡。“铁掌门。”白玉堂淡淡道。

“陆铁心么?”展昭问白玉堂。

白玉堂微微蹙眉,问公孙,“这人死了多久了?”

公孙耸耸肩,“我可不知道,在水里泡了那么久很难确定了,有可能五六年,有可能二三十年甚至更久。”

白玉堂和展昭对视了一眼,那就无从考证了。

“铁掌门用的是铁掌,江湖上还有人是用这种功夫的么?”公孙问。

白玉堂想了想,“罗青山似乎也用铁掌。”

“对。”展昭点头,“他是陆铁心的师弟,当然,不是亲的,但同样善于使用铁掌。”

“罗青山死于鎏鹤翎这趟鬼镖,而陆铁心又不惜名誉地将罗鸢从身边赶走,还要她连鎏鹤翎一并带走。”白玉堂摇了摇头,“看来这其中,未必只是因为陆铁心真小人伪君子那么简单吧?”

展昭也点头,“当然了,蝎九天干嘛要杀有鎏鹤翎的人,这更叫人好奇……你不是跟他有交情么,能找到他么?”

白玉堂无奈一笑,“现在江湖上谁都知道我留下了罗青山的女儿罗鸢,她身上还有鎏鹤翎,蝎九天如果真的要寻仇,会自己来找我才对。”

“唉……”展昭走出仵作房,往石凳子上一坐,叹气,“线索真多啊,似乎都有些联系。”

白玉堂也走到他身边来坐下,“猫儿,你肚子饿不饿?”

展昭刚想开口说话,这时候,外头有个人走了进来,是宫里的一个公公,姓沈。

展昭和白玉堂对视了一眼,心说怎么来公公了?宣旨么?他也没拿着圣旨啊。

沈公公进了院子,给两人浅浅一礼,笑道,“展大人,白五爷。”

两人都对他点点头,不知道什么事。

“皇上请二位去宫中用膳。”沈公公笑道,“这会儿就去。”

展昭有些为难地看了看白玉堂,白玉堂更加为难了,他与赵祯也不熟,叫他去干什么?

不过人都来请了,总不能抗旨不尊,二人只好硬着头皮跟他去了。

只是除了开封府,没有进宫也没去别院,而是去了落歆阁。

展昭和白玉堂对视了一眼,心说不是吧?赵祯打的什么主意,会情人还让他俩也掺一脚?

沈公公带着两人从后门进入了落歆阁的院子,就听到里头琴声动人,院子里,几棵红梅树旁,赵祯正悠闲地坐着喝茶,而落歆夫人正坐在他身边弹奏。

可见,赵祯离开开封府后,并没有随同皇太后一起返回皇宫,而是直接到了这里。

赵祯远远看见两人进来,就招手,让两人过来坐下,他也没穿龙袍又不在宫中,不必拘谨。而此时,落歆夫人的琴声也稍稍有些乱,赶紧按住了琴弦,停下来。

赵祯笑了笑,对展昭说,“这位是落歆夫人,展护卫见过了,是吧?”

展昭点头。

赵祯又对落歆夫人说,“朕之前说了,给你介绍两位青年才俊认识,这位是展昭,这位是白玉堂。”

落歆夫人笑着点了点头,站起来给两人行礼,两人颇为尴尬,只好也客气了一下。

“呵呵,落歆常常与朕说想要去游湖,朕出去不方便,朕记得白少侠有一艘画舫是不是?”赵祯叫他们来,竟然是为了跟白玉堂借船游湖。

白玉堂点了点头,“呃,是有……”

“那正好,赶日不如撞日,就今天?”赵祯看起来兴致勃勃。

展昭和白玉堂对视了一眼,落歆夫人也说,“皇上,今日?”

“朕今日高兴!”赵祯站了起来,“太后本将蒙冤受屈,连朕这个皇帝都说不定会落个骂名。幸好展护卫和白少侠精明能干,将这危机化解,你二人多次救朕性命,果然是副将!哈哈。”

落歆夫人也笑,“今日天气,倒也是不错的。”

白玉堂见只是借船,虽然莫名其妙,但也不多说,站起来,“我去让把船开出来。”

赵祯点头,“好。”

白玉堂对展昭微微一挑眉——示意完全没有头绪,不过还是出门去找白福叫船了。

赵祯让沈公公陪着到内宅换件衣服,留下展昭和落歆夫人在院子里等候。展昭看了看落歆夫人,落歆夫人又看了看展昭,两人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过了一会儿,落歆夫人没话找话一般,问展昭,“展大人今年多大了?”

展昭一愣,道,“哦,在下二十三岁。”

“这样年轻就有如此名气了啊,真难得。”落歆夫人笑了笑,“相比起来,落歆蹉跎这些年,才感悟时光飞逝啊。”

展昭看了看落歆夫人,目测一下,她也不是很年轻了,少说有个二十七八岁?或者更大……反正漂亮女人一般都看不出年龄的。

“白少侠看着似乎比你小些?”落歆夫人接着问。

“没,一样的。”展昭笑了笑,“生辰也很近,反是他稍大几天。”

“才几天,那么近啊?”落歆夫人掩饰不住对白玉堂的好奇,问展昭。

“是啊。”展昭点了点头。

落歆夫人笑着给他倒茶,“我听江湖传闻,原本还以为猫鼠不和呢。”

“很多人都这样以为。”展昭笑了笑,“他们误会白兄了,他不是那样小气的人。”

“嗯。”落歆夫人点了点头,“这倒是的。”

展昭微微一愣,他上次就看到落歆夫人似乎有话跟白玉堂说,如今的意思……莫非之前认识。

想到这里,展昭就问,“呃,夫人,冒昧问一句,你认识白兄?”

落歆夫人愣了愣,忙摇头,“没……就是以前走南闯北,听过很多关于他的传闻。”

“哦。”展昭点了点头,却看出落歆夫人有所隐瞒,心说——白耗子,桃花耗子!招蜂引蝶耗子!没见过你这么不本分的耗子!

这时,赵祯换了一身更普通的衣服出来了……赵祯毕竟年轻,样子也斯文,长相与赵普有三分相似,只是没了赵普的狂傲和霸气,而是多了些书卷气。当然了……还有隐隐的一份帝王相。展昭之前一直没注意过,如今一看,当惯了皇帝的人,就是不一样啊!

“白少侠大概什么时候能来,很远么?”赵祯问。

“哦,我们去河堤等就行了,从白府驶出来应该不远。”展昭说着,带两人往河堤边走。

赵祯显得心情极好,落歆夫人带着一个白纱遮面的帽子。这种天气日光足,开封很多大小姐出门都戴着这样的帽子,因此也不引人注意。

三人尽量避开热闹的街道,来到了河堤前。

由于天气晴好,河上画舫往来如织,远远的,众人就看见一艘白色的画舫往岸边驶过来。船头站着一个白衣人,双手背在身后,正在看着不远处的湖心。白衣随着河上风轻轻翻飞,气定神闲、丰神俊朗……十分的出众。附近无论是岸上湖上,凡是经过他身边之人,无不多看上一眼。

赵祯笑着摇了摇头,问身边展昭,“展护卫,白少侠出入江湖,有没有什么名号,或者有趣的称为。”

“嗯……锦毛鼠?”展昭回答。

“对了。”赵祯不解,“他如此俊美,为何要取名为鼠?”

“哦,是他几个哥哥取的,大概他小时候没那么好看,后来不知道怎么,长着长着就长正了吧。”展昭随口一说,身边落歆夫人忍不住笑了一声。

赵祯问她,“为何笑啊?”

“呃……没。”落歆夫人摇了摇头,只是往船上看着。

展昭望了望天,心说这落歆夫人不用那么情不自禁含情脉脉地看白玉堂吧,又看了看赵祯,展昭挺怕他看出什么来吃味儿,以后记恨白玉堂。这一看,就见赵祯站在落歆夫人身边,打量一般观察她的神情,似乎若有所思。

展昭心中打鼓——白耗子,你惨了!叫你风流天下吧,这回皇上看重的女人都让你风流走了,你说怎么办吧。

船到跟前,船上几个白府的家将架了船板连接岸上。白玉堂还带了几个丫鬟在船上,都伸手过来搀落歆夫人。

白玉堂这几个丫鬟展昭都熟悉,和白福还有几个家将一起,一般都是随船跟着白玉堂走南闯北。全部是闵秀秀教出来的,机灵古怪而且功夫不差,见来了两个陌生人,都好奇打量。

展昭也上了船,到了船头白玉堂身边一战,白玉堂递了样东西给他。

“什么?”展昭拿过来看了看,就见是个白瓷罐子,打开一看,眯起眼睛对他笑了笑,是陷空岛卢大嫂做的梅子干儿,这个不酸,甜甜的,用来磨牙正合适。展昭上次吃了一个说喜欢,白玉堂刚刚回府看到白福从陷空岛带了一大坛子来,就给展昭装了一罐子。

赵祯正在桌边坐着,看到两人情状,微微摸了摸下巴,似乎有些心事。

“怎么了?”落歆夫人给赵祯倒茶,边问,“晕船么?”

“哦,不是。”赵祯摇了摇头,道,“朕……我有些为难啊。”

看了看身后几个端茶放果品的丫鬟,赵祯还是决定不透露身份,免得拘束。

“为难什么?”落歆声音绵软体贴,问他,“有什么是落歆能分忧的?”

赵祯眼神示意,落歆看白玉堂,“白少侠自从之前去我那儿走了一趟,我有几个堂妹表姐就都看上他了,想让我说亲。”

落歆夫人微微一愣,想了想,道,“白少侠看起来自在惯了,恐怕不喜那种被拘束的生活。”

“我也是为了这事烦心。”赵祯摇了摇头,“可太……娘催得紧。”说着,压低声音跟她说,“我这次,其实是有意要带他出来游湖,让他见见那几位姑娘,最好是他能看上谁。若是谁都看不上,那也好,省得闹心了,也让那些丫头死心。”

展昭和白玉堂虽然在船头说话,但这两人耳力极佳,因为满腹狐疑,所以对这边加着留意呢,一听到赵祯这样说,白玉堂望天就有些想要下船的冲动。

展昭却是听出了些门道来,不可能啊,小四子缝人就说什么喵喵和白白是一对,连太后前两天还拿这跟他打趣呢,赵祯是个精明人,没理由这样乱点鸳鸯谱啊。展昭想到这里,莫名还觉得赵祯有些棒打鸳鸯的感觉,一想到这鸳鸯是只谁,展护卫立马觉得自己可能晕船了,扶着栏杆直摇头。

白玉堂还纳闷呢,这猫的晕船不是好了么?

赵祯边说,边看落歆夫人的神色,就见她嘴角带笑,眼里却是冷了几分,便也猜了个**不离十——果然,白玉堂不知道什么时候招惹了这落歆了,不过貌似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啊。

正这时,一旁那丫鬟听到了两人的对话。

这丫头叫喜儿,她也不知道赵祯是皇帝,只是白玉堂说了,客人跟包大人有交情,尊敬对待,所以几个下人都很谨慎。如今一听,喜儿不乐意了,就凑过来说,“唉,这位公子,和我家少爷不熟吧?”

赵祯一愣,看喜儿,点了点头,“的确,不算很熟。”

“哎呀,你可别给我家少爷介绍人啊,少爷该恼了!”喜儿小声说,“我家少爷有心上人了,两人打得火热呢!心里塞满容不下别人的!”

赵祯张了张嘴,落歆夫人也是吃惊,“白少侠有心上人了?谁啊?”

喜儿捂着嘴笑眯眯摇摇头,示意——不能说,一旁一个叫珠儿的胖丫环也凑过来点头,“总之啊,少爷喜欢得不得了就是了!”

赵祯咳嗽了一声,望向船头,就见展昭和白玉堂两人若无其事地趴在船头聊天,只是四只耳朵绯红。

赵祯摇头,果然全天下都知道了,就他俩还犯迷糊。

不过,落歆夫人可不知道,只是盯着白玉堂的背影微微蹙眉——有心上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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