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让时阔盘点自己三十年人生里的尴尬瞬间,此时此刻将以绝对实力雄霸榜首。顶点 23S.更新最快前男友和现团友,哪一类关系更亲密?简直是横亘在人类智慧面前的大山。

不过显然这座大山对于林弋没有什么难度,因为她在打完一个哈欠后便毫不拖沓地做出了选择:“你怎么过来了?”

时阔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姑娘是在跟他说话,连忙回答:“怕你出事!”

话一出口时阔就觉得哪里怪怪的,然后很快明白过来,是语气。这种类似我好担心你呀我见不到你不放心呀的关怀话语必须要放软了语气去讲,因为它们多半的作用都是哄姑娘开心的,越温柔越有效果,可他刚刚那个回答是什么鬼?烈日底下久站军姿然后铿锵有力地报告教官我一点都不累的军训新生吗!!tat

林弋也有点哭笑不得:“你见过哪个被盗号的有生命危险的,另外,跟我说话不用抬头挺胸立正站直手还放在两边裤线上……”

直接说放轻松不就行了,要不要把自己愚蠢的动作还描述的这么详细啊!=_=

“不好意思我打断一下,”被晾在旁边多时的王灏再也忍不住,只好主动刷一下存在感,“什么叫被盗号?那个账号就他妈是我注册的!”

时阔一听这话就火大:“你注册的怎么了?你是不是送给人家姑娘了?送出去的东西还往回拿,你他妈怎么想的!”

王灏:“我他妈就想她能接我电话!”

时阔:“都分手了打个屁电话!”

王灏:“我想复合行不行!”

时阔:“……”

前男友想复合,现团友能不能发表意见,简直是横亘在人类智慧面前的第二座大山。

时阔沉默,看向林弋。

林弋也在看他,似笑非笑。

时阔忽然觉得自己像个傻逼。

这判断与林弋没关系,完全是基于时阔的自我厌恶。当他知道林弋很可能再也不上线,永远的离开华夏游戏和自己,他就慌了,慌到他顾不得考虑二次元三次元,顾不得考虑自己的行为是否符合常理,他只希望马上见到这个人,好像如果不这样,他就要永远地失去她。如今见到了,心安了,然后被问为什么过来,他用简单粗暴的“怕你出事”,模棱两可地概括了一切。这个回答能否将他的行为逻辑自圆其说尚且不论,但肯定,已经让他失去了跟另外一个男人对抗的资格。

王灏想复合,行不行?

答案当然是否定的。

可是他说不出口,因为他没有立场。

林弋早料到了这种情况,所以她不急,不恼,只微笑着,带点理应如此的坦然,带点只能如此的嘲讽。

操,怎么就不能说!

“不行!”时阔喊出这两个字的时候产生了一种错觉,仿佛自己成了盘古,一斧子劈开混沌,至此,清升浊降,天地分明。

王灏怒极反笑:“呵,凭什么不行?”

时阔:“就凭她是我媳妇儿!”

“游戏里的。”林弋永远都喜欢补充说明。

但这一次时阔不惯她病了:“你能不能不说话!”

林弋愣住,居然真的没声音了。

时阔烦躁地抓抓头发,豁出去了:“我他妈现实里也想追你行不行!”

林弋眨眨眼,还是没说话。

时阔觉得自己快爆炸了:“你倒是吱个声啊!”

林弋无辜地蹙起眉毛:“你不是不让我说话么。”

时阔崩溃:“你从来都没这么乖也不用在今天奉献出第一次啊tat”

林弋撇撇嘴,一脸你们男的真不好伺候的嫌弃:“行。”

时阔:“啊?”

林弋:“你不是想追我么,行。”

时阔不自觉咽了一下口水:“那个……不需要再矜持一下?”

林弋歪头,很认真地问:“你喜欢欲拒还迎的?”

时阔想了想,好像不是自己喜欢,而是他遇见过的女人只分为两种,要么遵循传统矜持羞涩,要么勾魂夺魄若即若离,面度前者,就要火力全开,只要她不坚持拒绝,就代表默认,而面对后者,则要张弛有度,斗智斗勇,直到瞅准时机,一举拿下。

林弋这样的,他没遇见过。

既无犹抱琵琶的婉转情趣,也没有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浪漫色彩,更不需眉梢上含着风情,抑或眼底里藏着心思。她就那样坦荡荡地告诉你,想追我,行啊。清澈得像山谷的溪流,明朗得像晴空的皎月。

“我不喜欢欲拒还迎的,”时阔听见自己说,“我喜欢你。”

时阔从没想过自己还会有认真说出这四个字的一天,他以为这该是个毁天灭地的技能,一旦发招,即便自己不扑街,也必定红蓝见底,元气大伤。可事实是,他的状态很好,红蓝全满,buff稳定,唯独一张大脸有点发烫,但也可能是气血旺盛所致╮(╯_╰)╭

相比之下林弋就有点惨,她算出了王灏几次三番的骚扰就是想复合,算出了2b第一时间赶过来就是头脑发热,算出了如果情势所迫2b很可能会谎称是她男友或者干脆就说要追她,但,独独没算出,2b认真了。

是的,林弋相信此刻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个人是认真的,认真的喜欢,认真的想追,认真的……让她不知所措。说不开心是假的,可是总有个理智的声音在提醒她,认真又如何呢,那只是一个念头,一个冲动,等场景换了,兴许时效就过了。

时阔没有等来林弋的回答,他只是最初在对方的脸上捕捉到了一闪而逝的错愕,之后,便什么都没有了,就像一阵轻风吹过湖面,短暂涟漪,旋即平静如初。

不过现在也不是追究姑娘态度的时候,当务之急是先把某个碍眼的老爷们儿击退。思及此,他转向王灏,下巴轻扬,颇有些已占据制高点的气势:“我说什么你都听清楚了吧,识相的赶紧撤。”

围观全程的王灏一脸懵逼,没说撤,也没说不撤,他说:“等会儿。”他需要时间捋一捋过去的一分钟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以他说“凭什么不行”为起始点,之后的六十秒里,团友说要追,前女友说可以,团友问要不要矜持,前女友问是否喜欢欲拒还迎,团友说不喜欢,团友表白,团友让他滚……尼玛电影快进都没有这么快!!!而且能不能尊重他一下,他是来求复合的,不是来当证婚人的!!!

等等,同意追求只代表给予了对方追求的机会,不代表最后一定同意交往。相恋一场,林弋的逻辑王灏还是门儿清的……

“喂,我已经等很长一会儿了,”时阔不耐烦地出声提醒,“你到底想好没有?”

王灏想好了:“我不撤。你想追她,我想复合,咱俩起跑线一样。”

时阔:“……”乍一听好有道理他竟无言以对=_=

林弋叹口气,一脸嫌弃地拽过2b,自己上前,第一次跟王灏面对面:“我没同意跟你复合,我同意让他追我,你俩起跑线不一样。不,你俩参加的比赛级别都不一样,他是校运会,你是奥运会,你级别太高,出门左转不送。”

恍惚间,时阔好像又看见了游戏里的血牛不吃草,永远挡在队友前面,一把大刀,披荆斩棘,任你险恶世界,多少腥风血雨。

可王灏不是boss,是昔日最亲密的队友:“如果你想让我死心,为什么还穿着这件羽绒服?”

时阔愣住,什么情况,分手了还穿着前任送的衣服?

林弋皱眉,一脸困惑:“你送我不就是我的了吗,而且它真的挺好穿啊。”

这回轮到王灏愣了,而且不光愣,还下意识看向时阔,仿佛想寻找一下同性的支持。

时阔此刻也放弃了阵营立场,很真诚地用眼神告诉对方:别看我,我也在懵逼。

林弋虽然没有彻底明白,但从对方的话语和此刻微妙的气氛里也悟出了些许,立刻开始脱羽绒服:“要是穿着它让你误会我马上改。”

王灏乱了阵脚,连忙伸手想阻止她,可没等碰到林弋,时阔已经快他一步将人拉到自己身边,啪啪两下打掉某狂刀客依然蠢蠢欲动的爪子,自己帮对方拉回了拉链,而且一直拉到最顶上,竖起的领子遮住了半张鹅蛋脸。

确认全副武装后,时阔才开骂:“你有病啊,这寒冬腊月的!”

林弋觉得2b有点小题大做:“既然我穿着这衣服让他误会,那就还给他一了百了啊,多大点事儿。”

“多大点事儿?会出人命的好吗!”时阔吼完这句忽然愣了一下,一个灵光闪过脑海,“哦~~~你是不是算准了我不会看着你受冻,铁定会脱了自己的衣服给……”

“冷的话我再上楼去取另外一件啊,就几步路。”

“当我没说=_=”

王灏也哭笑不得,一个小时前他来学校堵人的时候,死也不会想到接下来的剧情是这种发展。明明被连着几天的拒绝拉黑搞得情绪暴躁到极点,结果奇葩团友横空出世,就像三伏天的一盆冰水,凉是透心凉,但看着有人像从前的自己一样被林弋虐,又有种扭曲的酸爽,他怀疑自己已经变态了=_=

不管怎么讲,人见到了,求复合的诉求也表达了,显然,没戏,或者说起码今天是没戏了。所以王灏也不再纠缠这个,退而求其次:“我保证不再打电话骚扰你,游戏账号也还你,所以你看能不能赏脸跟我吃个晚饭?”

林弋坚定摇头:“电话你随便打,游戏你随便玩,脸,我不赏。”

时阔也不干了:“而且她要是赏你脸我咋办,我他妈坐的是没有餐的廉价航空,下了飞机就往这边跑,现在饿的前胸贴后背跟驴皮影似的,你有没有点人道主义精神!”说完也不管林弋乐意不乐意,牵着人家的手就往学校外面走。

林弋没有抗议,很配合地跟着。其实她在收到2b那条我在你楼下的短信时,就已经想好见了面便一起去吃饭的。一来根据旅途长度计算对方也该饿了——这是在有飞机餐的情况下,如果早知道没有飞机餐,计算出的状态会更改为饿疯了,二来作为团友总要徐叙家常,可女研究生宿舍楼实在不是个合适的地方。至于王灏,则是没想到会刷出的boss,纯属计划外。

目送时阔和林弋走出十几米后,王灏才回过神儿,赶紧跟上。不是他反应慢,而是他第一次见这样的林弋——没了强势的气场,没了咄咄逼人的话语,任由人牵着,安静,乖巧。

真的是第一次见吗?

王灏努力回忆自己的恋爱过程中是否也出现过这样的林弋,可任凭他怎么想,都想不起来了,脑袋里能找到的全部有关林弋的片段,都和温柔,乖巧,沾不上半点关系。

奇怪的三人组合一路并肩来到校门口,王灏的车就停在不远处,他用它做最后努力:“去哪儿,我送你一程吧。”

不是你们,是你。

时阔听出了这个微妙的差别,但他不好去呛声,毕竟人家的suv是实打实停在那里的,而自己只能伸出勉强还算健硕的胳膊:“师傅,打车——”

……

餐厅是林弋选的,时阔对这个城市的认知,还停留在一片空白。

不知是不是开了车窗吹了风的原因,一直到服务员上第一个菜,林弋的鼻头和脸蛋还是红红的,但是红的很好看,就像那苹果到秋天。

“所以你们到底为什么分手的啊?”一路上时阔打听了林弋这些天受到的骚扰情况以及账号被顶的始末,却独独忘了打听这个核心问题。

林弋倒没想隐瞒,只见她不疾不徐地喝了口热茶,大方告知:“我急性阑尾炎住院,一晚上打他电话联系不上,等到第二天早晨联系上的时候,我手术都已经做完了。”

“所以他是什么时候到医院的?”

“就第二天早晨啊,联系上就过来了。”

“那这个……情有可原吧,”时阔不想为情敌说话,但客观上讲,这确实属于不可抗力,“毕竟电话没打通,他也不知道你生病……”

“不是电话没打通,”林弋打断他,“是打通了没人接,从化验完到进手术室一共三个小时,我手机都要打没电了,他就是不接。”

“也许他手机静音了,没听见……”这是十分可能的一种情况,但不知怎么,时阔越说越觉得底气不足。

“我也希望是这样。”林弋露出一个浅浅的笑,淡淡苦涩,若隐若现。

时阔忽然悟了,他不想承认自己和王灏是同一类人,可是这个瞬间,他确实感应到了身体里存在某个与对方相同频率的波段:“他不是静音,而是在忙,所以看见了也装没看见,忙完了也要装没看见,最好是一直挺到第二天早上再回拨过来才更像真的。”

林弋笑了,这回是真笑,笑完之后饶有兴味地看他:“是不是觉得情不自禁惺惺相惜。”

时阔囧:“好好吃饭,不许骂人。”

林弋脸上的笑意淡去,然后时阔听见她说:“忙着跟客户应酬,怕我找他有事,他又抽不开身,索性装没看见。”

时阔忽然没了胃口。

他想骂王灏人渣,可没有立场。他没有故意漏接过任何同事、哥们儿、亲友的电话,却真的因为嫌烦而无视过好几个女孩子的夺命连环call,这些女孩子里有他的爱慕者,也有他短暂交往过的对象,但不管哪种,都会被他事后的完美说辞搪塞过去,他也没有因此产生过任何罪恶感。

直到刚刚。

不只是罪恶感,还有心疼,虽然林弋只是客观陈述,没有附加任何主观形容词,可只要一想起来那个向来坚强的姑娘忍着疼一遍遍拨着无人接听的号码,他就想揍人。揍王灏,也揍自己。

菜上齐了,沉默和尴尬却比菜香先一步弥漫开来。

时阔索性放下筷子,深吸一口气,又慢慢呼出,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而正式:“我说想追你,是真的。”

林弋正夹住一个虾仁往嘴里送,闻言并没有停下动作,直到虾仁进肚,才点点头:“嗯,你说你二十四岁,也是真的。”

“……”时阔黑线,这都公元前的黑历史了要不要翻的这么清晰啊,“那时候大家都刚认识,随口胡说逗你的……”

林弋不说话,只定定地看他。

“对不起tat”时阔投降,“我保证从现在开始我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只要你想知道的,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绝对不会再有半点隐瞒!”

林弋垂下眼睛,似在思考。

时阔从来没觉得一分钟有这样难熬。

终于,林弋睫毛微动,重新抬眼:“那我问了?”

时阔正襟危坐,大气都不敢出:“问吧。”

林弋:“what’?”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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