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六十四条咸鱼
当沈楚楚听到太监的声音, 第一反应是太后要来杀人灭口了, 可下一瞬她便否定了这个想法。
太后做了这么多天的表面功夫,想来就算是要杀他们,也是私底下派人暗杀了他们, 怎么都不可能这样光明正大的直接过来灭口。
事实证明,沈楚楚想的没有错, 太后的确不是来杀他们的。
太后从步辇上缓缓而下, 朝着院子里走去, 她的面容看起来苍老又疲惫, 仿佛一下老了十多岁。
沈楚楚瞥了太后的老脸一眼, 心中琢磨着就几日不见, 太后怎么突然衰老了这么多。
莫非是太后以为狗皇帝快要嗝屁了,所以天天乐得睡不着觉,熬夜熬的太厉害了,就成这幅德行了?
当太后的眸光扫向院子的某个娇嫩少女心的粉裙子时,她的眼角微不可见的抽搐了两下, 神色也僵硬了几分。
沈楚楚见太后愣在那里不动, 起初还以为太后是害怕被狗皇帝染上天花。
可她对着太后行过礼之后, 太后依旧一脸呆滞,她这才想起来自己今日干了什么好事。
她心跳乱的不成拍子, 微微苍白的小脸上显现出一抹淡淡的红晕, 这是太过惊慌留下的痕迹。
搞成这幅模样,她该怎么跟太后交代?
太后这个人背地里蔫坏蔫坏的,又是偷挪国库钱财, 又是勾结前朝官员,可表面上太后却最是喜欢维持什么规矩方圆。
若是太后问起来,她总不能还说狗皇帝尿床了吧?
此时不同以往,狗皇帝瞧着高烧不醒,其实早就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
以狗皇帝记仇的性子,若是她敢出口诋毁他的高大威猛的形象,届时回到皇宫里,指不定他又要如何报复回来才是。
太后不负众望的开了口,她语气中带了一抹淡淡的质问:“楚贵妃,皇上身上穿的是什么?”
沈楚楚老实巴交的回答道:“宫装。”
太后:“……”废话,好像谁不知道一样!
“哀家是问你,皇上为何身着女装?”她面色不改,换了一种问法。
太后身上的气场太过强大,沈楚楚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心中琢磨着如何回复比较稳妥。
她肯定是不能说实话的,既然狗皇帝到了此刻都不愿意睁开眼睛,说明他肯定不想让太后知道他现在已经清醒了。
既然如此,她还是编个瞎话吧。
“皇上昏迷之间喊着冷,臣妾又没带御寒的衣裳,恰好臣妾身上穿的多,便脱下来了一件给皇上套上了。”沈楚楚心中慌成老狗,面上却毫无惊澜之色。
她不能让太后知道她带了包袱来,云瓷是偷偷帮的她,太后定是不知情的。
若是让太后知晓了云瓷帮着她隐瞒此事,肯定会私下惩罚云瓷。
沈楚楚不给太后说话的机会,紧接着就佯装出一副不满的模样,开始告状:“太后娘娘能来真是太好了,这里的僧人将皇上和臣妾锁在屋子里,连膳食送的都是粗茶淡饭,臣妾想要御寒的被褥,僧人更是毫不理会……”
“皇上近几日身体有所好转,但也禁不住如此折腾,太后娘娘一定要为皇上和臣妾做主啊!”说到最后,她的眼眶已经微微泛红,闪烁出了晶莹的泪花。
她说的话皆是七分真,三分假。
这僧人故意克扣膳食是真,将他们锁在屋子里也是真,假的是她并未主动找僧人要过御寒之物,因为她知道僧人肯定不会给。
她现在就是在装傻充楞,他们被关在屋子里乃是太后授意,送来猪食虽说跟太后没关系,但太后肯定也不至于毫不知情。
太后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反正只要熬死狗皇帝就算完事了。
她故意提起这些,一是想转移话题,让太后将视线从狗皇帝的衣裳挪到此事上来。
二是想提醒太后想起来,她和皇上这些日子受的所有罪,都是拜太后所赐。
怕是太后已经知道皇上没有染上天花了,毕竟姬家和太后是一伙儿的,那日狗皇帝出手救了她,便相当于暴.露了自己没有高烧昏迷。
通过此事,她都猜到了狗皇帝没得天花,以武安将军的聪明才智,定然比她更早猜到才是。
若是如此,武安将军肯定会将此事告诉太后,以太后谨慎的性子,自然要把手上的造反计划停一停,过来探望一下狗皇帝。
如果她没猜错,太后今日来这里的目的,应该是想试探一番他们的态度,然后再考虑是否将他们带回皇宫。
所以她将之前受的罪都推到了僧人身上,她想让太后知道,虽说他们受了不少罪,但他们并不觉得这是太后的所作所为,而是认为这些都是僧人背着太后犯下的错事。
只有装糊涂,太后才会放松警惕,若是她直接指着太后的鼻子一条条落实太后的罪名,怕是太后也顾不上脸面不脸面,当场就要弄死她。
果不其然,太后听到她第一句话,脸色变得有些难堪,听完她第二句像是告状的话,难看的面色才缓和了一些。
太后面上带着一丝怒气,对着侍卫长质问道:“哀家让你将皇上送到宝莲寺养病,你怎可将皇上带到这样破落不堪的地方,还任由下等的僧人这般欺辱皇上?”
侍卫长一愣,而后明白了太后的意思,太后是想让他背锅。
他不敢反驳,因为他是姬家的家奴,打小便跟随着姬家八郎。
八郎待他很好,他这条命都是八郎救的,就算是为了八郎而死,也是值得。
侍卫长跪了下去,一下又一下的磕着响头:“是卑职疏忽,卑职辜负了娘娘的期望,请娘娘息怒……”
沈楚楚有些无语,太后推卸责任的手段真是溜到飞起,她故意提起那个已死的僧人,就是怕太后届时会为了推卸责任,而去追责无辜之人。
但太后显然并不想追责宝莲寺的僧人,还将所有罪过都怪在了侍卫长身上。
太后对着一旁的侍卫挥了挥手:“将他拖下去,杖责一百大板,以儆效尤。”
在场的侍卫早在两日前,便几乎都换成了姬钰的亲信。
特别是侍卫长,他是跟随了姬钰十几年的心腹。
这一百大板下去,臀上必定皮开肉绽、血肉模糊,便是能苟且留下一条性命,往后怕也成了一个废人。
但听到太后吩咐,侍卫们却不敢不从,他们咬紧牙关,终是狠下心将侍卫长拖了下去。
侍卫长没有一声哀求,他面色平静的离去,或许早在他应允下八郎这件事时,便已经料见了今日的下场。
太后不是非要选他顶罪不可,但他是八郎的心腹,八郎忤逆了太后之意,所以他非死不可。
八郎总以为太后会手下留情,却不知太后早已经疯魔成了地狱勾魂的厉鬼。
沈楚楚望着被拖下去的侍卫长,神色怔怔,这侍卫长昨日给她送过饭菜,还用银针替她试过毒,他还帮武安将军转达过话。
若是她没猜错,这侍卫长是武安将军的人,而并非是太后手底下的亲信。
她张了张嘴,想要为侍卫长求情,但太后却在她之前开了口:“原本哀家让皇上在宝莲寺养病,便是希望佛祖显灵,保佑皇上的病情快些好转。”
“不想末了却闹出这种事来,险些害了皇上。哀家必会严究此事,将涉及此事之人严惩。”
‘严惩’二字,太后咬的极重,这话似乎像是在警告在场的众人,也像是在告诫沈楚楚不要多嘴。
她最终还是闭上了嘴,如今她和狗皇帝都自身难保,还不自量力妄图去救旁人,说出来都让人笑掉大牙。
“哀家不日不休抄写了三日的佛经,为皇上祈福,如今皇上的病情可有好转?”太后伸手揉了揉太阳穴,挥手让身后的太医上前诊脉。
沈楚楚知道太后是在问她话,她的嗓音轻颤:“臣妾不知,瞧着面色是好些了的。”
太医不敢抬头直视皇上,生怕自己看到皇上那滑稽的模样,往后再被皇上杀人灭口了。
他别过脑袋,隔着丝绸帕子为皇上诊脉,诊脉之时,他的神色一变再变。
顾不上旁的,太医飞快的卷起皇上的衣袖,仔细的观察着泛红的水泡,末了他又掀开了皇上的眼皮细细查看。
到了最后,他一脸惊喜的对着太后跪拜下去:“皇,皇上他有希……”
沈楚楚一愣:“皇上有喜了?”
太医:“……”
他嘴角的胡子颤了颤,将话补充了完整:“皇上有希望恢复康健之体。”
太后有些无语的瞥了沈楚楚一眼,而后对着太医问道:“此话怎讲?皇上的天花痊愈了?”
太医摇了摇头,语气中带着一丝疑惑:“之前臣为皇上把过脉,症状与天花极为相似,如今皇上脉象极稳,除了手臂之外,旁的地方并未被传染上这红色水泡……”
“臣以为,皇上得的应该不是天花,怕是因为过敏,引起了高烧与水泡。”
皇上夜里突然出现天花的症状,整个太医院的太医都被唤去给皇上诊脉,因为病症与天花极为相似,最终大家一致判断为皇上染了天花。
后来皇上被转移到宝莲寺养伤,太医院的太医们提心吊胆了好几日,生怕自己被皇上传染上。
太后的眉头微不可见的轻轻蹙起,她眯起眸子望着一动不动的司马致,仿佛是在打量着什么。
“为何皇上会一直昏迷不醒?”她问出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
太医也纳闷这个问题,按理来说,就算是过敏引起了高烧,也不至于连着昏迷三四天都不醒。
“娘娘,皇上已经整整三日没有进食,臣妾以为,皇上是饿晕了。”沈楚楚睁着眼睛,扯着瞎话。
司马致的肚子十分配合的响起了一阵‘咕噜’的叫声,沈楚楚眨了眨眼睛:“僧人送来的膳食都馊了,皇上乃是九五之尊,怎能吃的下那些猪食。”
太后沉思片刻,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半晌之后,她揉了揉太阳穴,缓缓的开了口:“快将皇上送回皇宫养病,莫要再耽搁了治病的最好时机……”
还未说罢,只听见太医一声惊呼,沈楚楚垂头看去,太后突然身子一晃,待她反应过来,太后已经倒在了地上。
太医连忙上前诊脉,沈楚楚愣了愣,低声询问道:“太后娘娘这是怎么了?”
这个老妖婆看起来不像是装的,要是装的话,就不会将眼珠子瞪得那么大,一眨都不眨,仿佛随时都要蹬腿了一样。
“不碍事,许是娘娘这几日没休息好,想来应是旧疾复发了。”太医诊过脉象后,得出了结论。
沈楚楚眸光闪烁,太后有什么旧疾?
自打她穿进来,几乎没怎么见过太后,每次看见太后,太后总是冷着一张脸,她也不敢盯着太后的脸看。
也就是今日,她才注意到太后眼底发黑,唇色泛白,似乎看起来身子亏损的很严重。
她很想问一问太医关于这旧疾之事,可她知道这个太医没准是太后的人。
本来太后就想弄死她,若是她再上赶着往枪口撞,就算回了皇宫,太后也有一百种悄无声息让她蹬腿的法子。
罢了,她还是再等一等,待到回了皇宫之后,有机会再向云瓷侧敲旁击一番。
除了她以外,太后和皇上都被人抬着放上了马车。
沈楚楚临走之前,将包袱里的东西,都扔到了木屋的窗户外头,只有那绣绷上快要绣完的一条龙,她不舍得扔掉。
纠结了半晌,她还是将绣绷上的绢布扯了下来,揣进了怀里头存放好。
坐上回皇宫的马车,沈楚楚掀开车帘,透过窗格朝着外头看了一眼,心情格外的复杂。
她本来以为自己穿进了一个宫斗文里,可事实上她经历的这一切,这都快赶上惊悚悬疑大片了。
时不时就有人给她脖子上来一下子,动不动就有人想要害她,反正不管谁倒霉,最后总能把她牵扯进来。
每个人身后都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皇上、太后、武安将军、姬家……他们像是深海中的一个个漩涡,若是靠的近了,便会死无葬身之地。
她被迫向着真相一步步靠近,但她对这些所谓的真相并没有一点兴趣,她只想远离是非,好好活下去。
老天爷不会放过她,因为她打乱了这个世界的平衡,沈嘉嘉这个女主被毁了容,还被关进了冷宫里。
狗皇帝这个男主,也因为她无意间的所作所为,与沈嘉嘉愈走愈远。
在沈嘉嘉被关进冷宫之后,她几次险些丧命,要数与僧人那次最为惊险。
如果接下来她会一直处于危险的边缘,那她倒是宁愿沈嘉嘉从冷宫里出来,最起码原文中的烂尾剧情,还差三分之一就全部走完了。
她有些后悔,当初自己冲动之下直接报复了沈嘉嘉,其实后边剩下的剧情,基本上就没什么惊险的内容了。
无非就是扇沈嘉嘉的巴掌,被狗皇帝罚。
命沈嘉嘉下跪,被狗皇帝罚。
抢沈嘉嘉的赏赐,被狗皇帝罚。
狗皇帝罚她,无非也就是关禁闭,罚月俸这种无关痛痒的惩治,对她来说,这根本不是惩罚,而是赏赐。
如果老天爷再给她一次机会,她肯定不和沈嘉嘉作对了,走完这烂尾之前剩下的剧情,想来老天爷就不会再用这种方式惩罚她了。
可惜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如今的沈嘉嘉,已经是半人不鬼的了。
沈楚楚失神之际,马车已经稳稳当当的停在了皇城门口。
她和狗皇帝不在一辆马车上,狗皇帝是从皇宫正门进入,而她却只能从神武门这个后门进去。
一走进皇城内,她便看到了满脸泪痕的碧月,碧月朝着她扑了过来,惊得沈楚楚下意识的往后退了退。
碧月怎么会在这里?
“娘娘,您回来了,真是太好了……”碧月跪在自家主子脚下,默默的掉着眼泪。
其实不光是碧月,小翠也在一旁候着,沈楚楚看着她们,微微有些疑惑:“你们什么时候从永和宫出来的?”
碧月哭的泣不成声,小翠帮着回答道:“约莫是两个时辰前,守在永和宫外的侍卫突然撤走了,奴婢们听闻皇上要回来了,便在神武门候着娘娘。”
从皇宫到宝莲寺,约莫需要大半个时辰,再加上太后在宝莲寺中与他们耽搁的时间,他们返回皇宫的时间,差不多就需要两个时辰。
因此两个时辰前,应该是太后出宫,前往宝莲寺的时间。
沈楚楚抿了抿唇,看来太后走之前就已经准备将他们接回来了。
也就是说,不管怎么样,只要狗皇帝没有亲自与太后撕破脸皮,太后都会将他们接回皇城。
其实她想不通,太后若真是想扶持武安将军造反,大可以直接趁此机会杀了狗皇帝就好了,干什么非要吃力不讨好的维持表面上的虚伪?
这次的机会实属难得,不管狗皇帝是装病还是真病,趁他病要他命,这对太后来说十分简单。
太后是在等待什么?
沈楚楚越发的感觉,太后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而那个秘密,很有可能与太后身上的旧疾有关系。
坐上回永和宫的步辇,沈楚楚望着周围熟悉的环境,不禁有些感慨。
没想到,她竟然真的活着回来了。
本来她还以为,这一次自己肯定要完蛋了。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福气她倒也不盼望了,只要她能安安稳稳的活着就好。
一路上,碧月和小翠的神情都有些古怪,两人似乎是有什么话想说,但又不敢说出口。
沈楚楚起初倒还没在意,后来才察觉到两人的异常,她蹙了蹙眉:“本宫不在的这段时间,永和宫出什么事了吗?”
小翠支支吾吾的说不出个究竟,碧月脸色也不太好看,嘴唇蠕动了片刻,半天没说出一个所以然来。
沈楚楚见她们不愿意说,心中越发觉得奇怪,碧月可不是这种磨磨唧唧的人,什么事至于让两个人都一副吃了屎的表情?
她没有强逼着她们开口,反正回去之后,她还有大把的时间去了解发生了什么事。
当步辇停在永和宫,沈楚楚可算知道为什么她们这幅模样了,这真是比吃了屎还让人难受。
一身清雅素色宫装的嘉答应,面上围着一层白色的面纱,对着她福了福身子,笑声柔柔道:“嫔妾恭迎娘娘回宫。”
作者有话要说: 沈楚楚:我只是随便说说,不用这样认真吧???
老天爷:女主光环了解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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