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仍照原定计划启程, 只是在裴济的要求下,丽质将大多事情都直接交给六局的女官们。

待队伍启动, 慢慢行出长安,两人便一同坐在宽敞的马车里靠在一起说话。

因今日赶路,裴济难得有一日空闲。而李太后昨夜听闻丽质有孕后,今日一早便命人送了些东西来,两人先前还未有功夫好好看看,此刻一同打开,才发现原来都是裴济幼时穿过的衣物与用过的玩意儿。

那些衣物、器具虽然看来已有些年头,却都收拾得整整齐齐,一尘不染, 可见这些年里, 都被保管得极好。

裴济愣愣地看着, 忍不住伸出手去,在这些衣物、器具上一一抚摸过。

他幼年时, 与父母总聚少离多,如今看到这些, 不禁想起那时的许多事。

丽质含笑望着,见他愣神,便从中拿了一只圆滚滚的三彩陶埙在他面前晃了晃, 扬眉道:“原来我家三郎这么出息, 小小年纪还吹过陶埙呢!”

裴济顿时回过神来, 见她又是一副同孩子说话的长辈模样,便也跟着装模作样起来:“是,姊姊不知道的还有许多,三郎不仅会吹埙,还会骑马射箭呢。”

他说着, 便从她手里接过那只陶埙掂了掂,凑到嘴边略试了试,便当真吹奏起来。

陶埙的音色幽深悲凄,哀婉缠绵,所奏之曲调皆透着股绵长典雅的神秘气质,偏裴济因多年不曾碰过,早已生疏了,吹出的曲调断断续续,听来颇有几分滑稽的童稚趣味。

丽质倚在枕上笑吟吟听着,待他一曲吹罢,又故作严肃地摇头:“三郎啊,听你吹的,当是许久没好好练了吧?这可不行,吹曲,一日离口,便要生疏,可要勤练呀!”

裴济笑着连连点头,摸着手里的陶埙道:“是,我得好好练练,可不能生疏了,将来还要教咱们的孩子吹奏呢。这一只,还是我六七岁时,父亲到地方上办差时给我带回来的,以后我再送给咱们的孩子。”

他说着,又将陶埙小心翼翼放回去。

马车恰被凹凸的路面颠一下,丽质靠在枕上晃了晃,朝他的方向挨近了些。

他顺势伸手将她揽在怀里,仿佛担心她磕碰了似的。

“算年纪,我该比你大才是,偏你总要做阿秭。”

丽质斜睨他一眼,眼梢之间尽是流转的妩媚:“怎么,你不服气吗?”

裴济忍不住失笑,凑到她眼梢细细亲吻,摇头道:“不敢,三郎听姊姊的话。”

丽质被吻得脸颊有些痒,咯咯笑着软在他怀里。

两人这般轻松自在地作伴,倒让原本枯燥的颠簸路程愉悦了起来。

接下来几日,裴济虽又恢复每日定时处理政务,却还是时刻关照着丽质,尤其早晚的饮食吃药,都得亲自监督着才能放心。

路上不比在宫中,有齐全的供应,可裴济离开前,亲自嘱咐了要让丽质好好滋补,因此这一路上,每日都有御医调制的滋补方子奉上,到抵达洛阳时,她非但没因颠簸而瘦下来,反而更多了几分丰润的艳丽。

在洛阳宫中,她对着铜镜仔细照了又照,以软尺量着腰围,摸摸上面多出的那半寸,满面愁容。

“到洛阳已这么久了,我还想着每日多在外头走走,能瘦下来些,哪知就这半寸,却怎么也回不去。”

裴济恰好从前朝回到寝殿,见她这副模样,方才还面无表情的脸上顿时多了分笑意。

他走到她身后,将手覆在她的腰上,与她一同望着镜中,道:“一时半会儿,哪里还回得去?有了孩子,肚子只会越来越大,这长出来的半寸,分明是咱们孩儿的分量。”

说着,他握着她的手,一起抚上她已微微有隆起趋势小腹:“你摸摸这儿。别人家怀胎的娘子,还有哪个能像你似的,除了这儿,身形半点没变样?”

丽质听了他毫不吝惜的夸奖,心里好受了许多,又在铜镜前左右转了转,仔细确认多出的那半寸的确是因为小腹已有了隆起,这才放下心来。

裴济也跟着将镜中的人好好端详了一番,不过是这片刻的时间,眼神便有些黯了。

他方才说错了,除了腹部隆起,她身上别处也有了细微的变化,令本就妩媚的美貌之中更多了别样的成熟风情。

“丽娘,”他嗓音有些沙哑,重新环住她的腰,将下颚抵在她脖颈的一侧,“到今日,该已经三月有余了吧?”

丽质一愣,算了算时间,点头“嗯”一声,抬眸恰在铜镜里触上他的视线,顿时明白了他话里的含义。

被撂了这么久,他虽每日还能规规矩矩地只抱着她入睡,可内里定早已按捺不住了。莫说他,便是她也有些意动。

她低头看一眼极不起眼的腹部,轻笑着抬头,对着铜镜让自己向后靠在他的怀里,一只手伸出去,在他的领口轻轻勾画着,纤细的指尖时不时扯开些,带要露出里面的亵衣时,又将将松开。

“虽已满三个月了,可我还没问过御医呢。”她抬着眼,在镜中肆无忌惮地打量他。

裴济只觉得仿佛到了夏日,浑身热烫烫的,胸前的衣物被来回勾扯,时不时透进来些凉风,看似驱散了热度,可待又贴回去时,却变得更热了,仿佛随时都能点着。

他一把握住她作乱的手,直接扭到后面锢住,同时低下头去,在她脖颈边的肌肤上时轻时重的落下亲吻,引得她也忍不住跟着浑身颤动。

“我已问过了,御医说你胎相稳,不碍事。”

实则他因见她吃了不少补品下去,却不怎么显怀,总担心她身子吃不住,遂天天都向御医寻问情况,得知她一切都好,才能放心。

丽质侧过头去,与他的唇贴在一起,一点一点磨蹭着。

她想将衣扣解开些,可双手却被他牢牢掌握在背后,只好轻轻扭动着,伸出十指去勾他的腰带。

带钩和玉佩撞击在一起,发出清润的声响。

“你该对我温柔些……”

她委屈地望着他,希望他能自觉地将她松开。

可裴济却没如她的愿,反而扯下自己的腰带,将上头的玉统统撂开,只余那块软绸,三两下绑住她的两只手腕。

他怕伤了她,绑得不紧,恰好能教她稍稍受些约束。

“我会很温柔,只是不能教你乱动,否则我实在不知自己会如何……”

说着,他揽着她的腰进内室,在她不满的眼神里小心地让她半靠在床边。

……

许久,待一切平静下来,丽质才忍不住戳他的胸膛。

“三郎,你如今可越来越不老实了!”

方才她又是撒娇又是佯怒,费了好大的功夫才终于让他将自己腕上的绸带解开,可还未待她反击,却又被他牢牢压制住了。

裴济拉着她的手轻咬指尖,安抚似的摸她后背:“早同你说过了,我从来不是个好人。若能对你老实,我何至于到今天这个地步?”

丽质心里想着过去的事,忍不住笑:“罢了罢了,是我看走眼了,谁知道一个衣冠楚楚的少年郎,原来是吃人不吐骨头的。”

两个人说笑一阵,裴济问:“今日去了翰林院,觉得如何?”

翰林院是设在宫中的一处机构,其中历来招揽饱学之士,尤以擅诗文者多,专门负责起草诏书,撰写公文。

丽质先前想着,做了皇后,该为天下的女子谋福祉,思来想去,便打算从最普通的百姓中间入手。

大燕的律法承袭前朝,其中有不少于女子有利的,然而百姓中,识字的人甚少,更不必提通晓律法。即便有了这些律法,她们也没法加以利用。

丽质便想从洛阳开始,试着设立几处专门帮助女子刑诉的府衙,若的确可行,便逐渐往全国推广。

只是,着手之前,她自己便先得将各自律法通读、了解。将这念头告诉裴济后,他便提议从翰林院里挑选几个通律法的,每日来同她讲解,今日恰是第一日。

问起这事,丽质点头赞道:“那三位学士都十分饱学,讲解起来,十分深入浅出,通俗浅显。我今日不但自己去了,还在六局里挑了十个平民出身的低阶女官,让她们也一同听着,日后若能学有所成,恰好让她们将此事办起来。”

裴济看着她说起这些时神采奕奕,与平日全然不同的模样,眼神愈发温柔。

先前她还被困着时,他便早发现她对身边的女子都十分宽容,甚至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悲悯,如今见她终于能做些自己想做的事,自然也觉得高兴。

“你很聪明。”他吻了下她的额头,“挑的是不会动摇根基,又于民有利的地方着手。”

丽质知道他在说什么:“你们男人统治天下太久了,早已习惯了这一切,如今便是你待我好些,恐怕也有不少人在心里议论。我自然不能直接与他们针锋相对,否则岂不辜负了你的好意?多帮助些落难的普通百姓,既于多数人无碍,又是实实在在的好事,自然该做。”

她不傻,心里清楚即便是裴济,也是打心底里认为这世界本该由男人统治,他不过是比旁人更多了尊重与坦诚罢了。

可就是这一点尊重,便已弥足珍贵。别说是这里,就是在她的时代,这一点尊重,也有许多人做不到。

“三郎,”她坐起身,认真地望着他,“若你在外有难处,千万别自己一人扛着,我知道你待我好,我也会心疼你的。”

裴济身子忽然一震,有些诧异地望着她,喉间都像被哽住了一般。

好半晌,他将她抱进怀里,轻轻地道了一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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