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了宾馆,我和李刚就分道扬镳了,我要回家去收拾一下随身换洗的衣服,他却要帮我去办出国签证,虽然不到一天的时间有点急迫,但李刚去办这件事情,就简单得多了。

打上车,就直奔坐落在城市西南角的家里,那里基本上已经远离了城市中心车水马龙的喧嚣,可以算得上这座大都市中最幽静的所在,因为在那里,我所居住的别墅不远的地方,是这个城市里几乎所有的人都要去的地方——虽然没有几个人会心甘情愿地去到哪里,但却又全无例外地会在那里为自己或者圆满或者遗憾的人生画上句号——是的,那里是公墓的所在地。

我喜欢和死人相处,虽然死人多少会让人感到恐惧,但他们又往往是最“容易”相处的。他们不会因为一件鸡毛蒜皮的小事和你喋喋不休,也不会心怀鬼胎地盯着你,在不经意间狠狠地算计你一下。

当然这不是我选择这块地方定居的主要理由,而是因为我喜欢安静,喜欢那种小时候在农村时养成的生活氛围:静谧、田园!住在宽敞明亮的高楼大厦里,我总找不到家的感觉,好像是住在宾馆里一样!还好,我旁边公墓中的“邻居们”帮了我的大忙,让我花了和市中心一所三居室单元房相差无几的“银子”,就将这座幽静气派的别墅纳入了自己的名下。而且他们也一直和我相安无事,从来不来打搅我。

半个小时之后,我已经站在了自己的家门口,我打开院门,走入了小院中,掏出钥匙刚刚打开房门,要走进去的时候,突然发觉身后的氛围有点异样!

所以,我猛地转过头,可是就连眼睛的余光还未曾扫视到身后异样动静来自何处的时候,眼前突然一黑,几只粗壮有力的大手已经紧紧地将我的双手反剪到身后,腰间被一柄尖利的东西轻轻地抵住了。

“不要叫喊,慢慢地走进去!”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恶狠狠地命令道。

我暗暗地苦笑了一下,自己向来自负身手不凡,可是今天先是被罗老妇人手下的几个仆人像押送犯人一样带走,现在又在自己家门口被一帮连长什么模样都没看到的陌生人毫无还手之力地控制住,看来我真是晦气到家了!

我微微笑了笑,让声音听起来显得十分平静:“这是我的家,我当然要走进去,可是你们想干什么?”

抵在我腰间的尖锐器物加了几分力道,我立即感到一股微微的刺痛,那个声音冷冷地笑了两声:“哼哼,你不用着急,待会儿你自然会知道的!”

进了屋子,我被向左带了几步,被按倒在一张大椅上——我知道那是我餐厅的位置,这张椅子也是我经常坐着吃饭的座位——将我的双手牢牢地绑在了椅背上,头上的面罩也没有取下来。

耳边传来椅子摩擦地面的声音,应该是有一个人拖了把椅子坐在了我的对面,那个冷冷的声音又开口道:“异先生,我们本来不想对您动粗的,但我们也知道您身手了得、机智过人,所以只能这样才使我们放心……”

我打断他的话道:“客套话就不用说了,你们有什么事情就说,大家干净利索一点,省得浪费时间。可以告诉你们的,我会说。不能说的话,你就算杀了我,我照样不会说!”

“痛快,我们也喜欢开门见山,请问,那个美国人是什么来路?”那人一字一顿地问。

我暗暗吃了一惊,没想到这帮人的消息如此灵通:“那么,我首先得知道你们是什么来路?”

尖锐的刀刃在我脖子上往下压了压,头顶上传来一个年轻暴躁的声音:“现在是我们在问你,你最好放老实点!”

我冷笑两声,道:“小兄弟,我敢打赌,你的这把刀根本就不敢割下来,你说呢?”

头顶上那个年轻的声音吐了口长气,我感觉脖颈上的刀刃微微抖动了一下,这使我也不禁为刚才这句逞强的话可能会产生的后果捏了一把汗。

“咳!”面前的那个男人轻轻咳了一声,道,“异先生,其实你不说我们也知道,那个美国人是一个侦探,是受命于某个组织来调查罗克失踪这件事情的,是不是?”

“哦?”我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句,脑子里却在思量脱身的方法。

“这一点我们早就知道,在你没有见到他之前我们就已经知道了他的身份,我刚才问你这个问题,只是想确定你是不是老实!”那人笑着答。

我也笑了笑:“结果恐怕并不是很乐观!”

“是的,所以……”他说到这里突然住了口,我意识到接下来可能会有意外情况发生,可是我的双手被牢牢地绑在了椅后,双眼被紧紧地蒙住,数只大手死死地按在我的肩膀上,我就算意识到了这一点也完全没有办法阻止。

我脸颊上被人狠狠地打了一拳,这一拳很重,有几秒钟我甚至感到自己马上就要晕过去了。

“这只是开始!”那人又恶狠狠地道,“如果你继续保持这种态度的话,我不敢保证我的兄弟们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我也不敢保证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情来!”我平静地回应。

“哼!硬充好汉救不了你,只会使他们更加愤怒!”那人继续道,“接下来一个问题,你在罗老妇人那里得到了什么消息?”

我道:“除了你刚才说到过的罗克失踪的消息之外,没有任何消息!”

“你撒谎!”那人直直的声音大声道。

“你不相信就算了!”我一字一顿地道。

“如果是这样,那名叫做阿华的人为什么失踪了?”

他说到的这个阿华一定就是罗老妇人属下中的那个头目,也就是我们开头部分讲到的那个去公司找过我的神秘男人。他怎么会失踪了?谁会对一个无足轻重的“打手”感兴趣?

“我想他一定是被人绑架了,被想知道罗克踪迹的人绑架了,而且他一定知道一些别人不知道的秘密!”那人又道。

我感到十分诧异,问:“这和我有什么关系?难道你们认为我会绑架他吗?”我觉得有点哭笑不得,这个理由简直太荒谬了。

“据我现在知道的情况来看,最有可能对他下手的人是你……因为罗老夫人虽然来到这里好多天了,但一直住在宾馆里,除了你之外从来没有接触过任何陌生人,我想恐怕也没有几个人会知道这个消息,所以你是唯一一个嫌疑人!”

“我从来没有想过去见罗老夫人,也从来没有想过搅进这件事中,况且既然你们消息这么灵通,那么我并没有答应她的请求你们应该也已经知道了。那么请问,我绑架他的理由是什么?”我缓缓地说着,耳朵却在听着周围的动静。

那人嘿嘿笑了两声,道:“理由很简单,因为罗克手里掌握着一件惊世骇俗的东西,那个东西足以使任何心怀叵测的人向他动手!”

“你们也属于这个行列吧!”我略带讥讽地笑道。

“砰”,我头上又被人狠狠地砸了一下,硬邦邦的,我估计应该是手枪的握柄。

“哼哼!异先生很聪明嘛!”那人声音古怪地道,“说吧,阿华被你带到了哪里?”

我被刚才这一下打得恼怒起来,刚想大声咒骂几句这一群自以为是的傻瓜时,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想到了一个有可能脱身的办法,虽然这很冒险,如果我的估计没错的话,这些来历不明的人手里拿的是真枪,或许我这个办法是在把自己送到黄泉路上,但是,我决定试一试!

于是我微微笑了笑,向两边转头示意了一下,郑重地道:“如果你们想用暴力的方法逼我就范,那你们现在就可以动手。否则……”说到这里我故意停住了。

那人声音果然急迫起来:“否则什么?”

“否则,把你的人都请出我的家里,或许,我可以将我知道的都告诉你!”我故意将这句话说得异常坚决,意思是如果他们不滚出去的话,我绝对不会说出来。

那人哼哼地冷笑了两声,继而又沉默了有十几秒的时间,道:“你们先出去,我单独和异先生谈!”

背后果然响起了脚步声,站在我身后的人显然向外走去,不知道是谁轻轻地咳了一声,熟悉的开关门的声音响了起来。

屋里很安静,只有我对面那人拖动椅子摩擦地板的声音,我嗅到了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味,他离我应该很近了。

“现在,异先生应该可以如实相告了吧?”那人说道。

虽然听不到其他异样的响动,但是我猜测这些人并没有真的走出去,因为那声轻微的咳嗽更像是有意传递某种信号,而非真的有咳嗽的必要。

“你在欺负我是一个瞎子吧?”我问。

“哦?”

我揶揄道:“如果你这么惧怕一个被结结实实绑着的人的话,我看就算我告诉你实情,你也根本就没有胆量去做某些事情!”

那人略带恼怒地粗着嗓子叫:“都出去!”

熟悉的开关门的声音再度响了起来,我想这次他们是真的出去了!

“别兜圈子了,你最好一五一十地告诉我,虽然这是在你们的地盘,但如果惹恼了我,我是不惜杀人的!”那人恶狠狠地威胁。

“好吧!”我一边想着说辞,一边翻转过双手去摸索绳扣,“我信守诺言,我会一五一十地将自己知道的事情告诉你的!”

好像他们在将我绑起来的时候已经料到了我这一手,绳扣并没有留在我手指所能触及到的范围。这使我原先的打算落了空。

我继续缓缓地道:“在我见到那名叫做阿华的男人的时候,我就知道他身手不弱,据我的猜测,他应该受过比较专业的武术技能的训练!”

“是的,他曾经获得过全国散打比赛的冠军!”那人若有所思地道。

我点了点头,身子微微前倾,声音也低了一些,这使得我下面的椅子也微微地向前倾斜,我的双脚终于可以牢固地站在地上:“像这么一个人怎么可能简单地充当保镖呢?而且,他的自制能力很强,不会轻易动怒!”

“哦?”那人显然对我的话感到了几分好奇,声音也缓和了一些,“单凭一面之缘,你看得倒是很清楚!”

我微微一笑,声音又再度低了一些:“所以我估计他在罗家应该得到了重用,可能会知道一些别人根本就无法知道的内幕!”

“所以,你就将他绑架了!”那人声音又急迫起来,厉声道,“快说,他在哪里?”

我看时机已经成熟了,便又向前俯了俯身子,声音已经近乎在窃窃私语了:“他被带到了一个秘密的地方……”

“在哪里?”那人的声音已经近乎暴叫了,几点唾沫喷到了我的脸上。

“就在……”我说到这里,脑袋猛地向旁边一甩,横撞过去,那人显然没想到我会来这一手,只是“啊”的一声惊呼,我的额头便结结实实地撞在了他的下颌上。

我之所以渐渐放低自己的声音,随意地向前微微俯身,为的就是这一下重击,因为这很冒险,如果我一击不成,接下来对方的报复是致命的,当他们知道我根本就没有绑架阿华的时候,我的性命恐怕会难以保全,所以这一下我尽了全力,将自己的性命也压在了这一下上面。

人的下颌连接着包围大脑中枢的头骨,一旦遭受重击,会使大脑受到震荡,造成瞬间的昏厥。

这就是我的目的,也是我唯一可以翻盘的机会。

果然,我的全力以赴没有白费,那人“啊”的一声痛呼之后栽倒在地上。

就在此时,熟悉的开关门的声音再度响了起来,一定是他的呼叫惊动了守在外面全神戒备的同伙。

没有时间再做片刻的停留,我佝偻着身子——和我固定在一起的椅子使我根本无法站直——转身向楼梯口跑去。

幸亏我在这座别墅里住了许多年,而且常常会在夜里的黑暗中摸索到楼下冰箱里找吃的——单身男人生活往往不会很规律,这使我对屋里的环境了如指掌,所以尽管头上的面罩将我的眼睛死死地蒙住,透不进一丝光亮,我还是准确地判断出了楼梯所在的位置。

一路狂奔,在我转身跑进楼上卧室的时候,身后传出了几声枪响。

虽然有椅子“护体”,但我还是担心紫檀的板料难以抵挡飞射而来的“高科技”,所以我近乎疯狂地撞进屋里,死死地将门关闭,并插上了门插!

我来不及平定心头的狂跳,一撞进屋里,马上直奔床边的写字台,再经过几乎将写字台掀翻的寻找之后,终于找到了那把自己平时练习“飞刀绝技”的匕首,手腕一翻将绳子尽数割断了。

我急忙伸手摘下面罩,眼前陡然一亮,一口憋了许久的闷气终于吐了出来。

我伸手推开窗子,手持着匕首,紧紧地盯着门口,如果他们撞破屋门闯进来,我敢保证自己一定能够将匕首掷入最先闯进来的人的胸口,然后我会直接从楼上跳下去,他们要想再抓住我,就要费一番力气了。

间在沉闷的等待中慢慢流逝,大约过了两分钟的光景,屋外依然平静如常,没有人撞门,也没有听到任何异常的声音。好像刚才凶险的经历只是我自己做的一个噩梦。

又等了一分钟,我断定不会再有人上来了,也许在看到我逃进房间的时候,他们就决定放弃了。可是,我是孤身一人,他们却是荷枪实弹的一群人,没有理由惧怕我的反击,因为如果真的对峙起来,现在的我仍然毫无胜算。

想到这里,我急忙趴近窗台,探头向外眺望着。

没错,这些人果然撤了,虽然我没有看到他们的身影,但在我院子的不远处,两辆汽车正在启动引擎,然后鸣响了两声喇叭,飞驰而去!

我叹了口气,手腕一抖,手里的匕首轻轻一闪,“夺”的一下刺入了门后李小龙画像的额头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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