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各地道长同一时间得到道门神兽玄武现世消息的还有远在京城的夏守仁。

对此夏守仁表示:“你说啥玩意玄武在哪里?”

其他道家人士内心也都满怀无处倾吐的凄楚, 但还是迅速感到了新南, 组织了一场探视活动。

修生教被尽数剿灭, 案件还在审理当中, 小胖子穿着黄色的马甲被看守员带进带出的样子让不少虔诚的道长们都落下泪来。

出家人讲究辈辈传承, 这种历史性的事件,各家肯定是要记录在未来传给后人的转记上的。可眼前的这一幕叫他们如何下笔呢?告诉未来的后辈们孩子啊,二十一世纪是历史性的一个世纪,咱们的供奉神兽因为参与邪教活动被判刑了xx年,从此成为了有史以来第一只有案底的神兽,所以大家从今往后一定要遵纪守法啊。

该这么说吗?

一群扎着发髻的老人家在看守所外头难过掉眼泪的画面吸引来了不少警察的注意,警察们都还奇怪呢:“那么大的案子破获不是一件好事儿吗?他们哭什么?”

就有稍微懂行一点的同事回答道:“正规教派跟邪教怎么说都是敌对关系, 不是有那个词儿叫什么……道统不稳吗?估计是喜极而泣吧。”

道长们听得更难过了, 又羞于启齿, 半晌后也只能悲伤道:“算了, 事到如今, 只能大家合力在公诉之前为……玄武大人请个好律师,以求尽量轻判了。”

更何况这也并非全是坏事,玄武被关在拘留所里总比被收进邪教为非作歹的好。毕竟是历史悠久的老牌神兽,虽然此前从未见过, 可玄武既然能被道门当做镇守北方的信仰,即便对外走的是仁慈人设, 但从那些古时候留下的传说里也能猜测出它势必有着惊人的法力。即便如今因为种种原因没能全部觉醒,可一旦真的走上歧路,势必会成为对人间危害极大的存在。

人类毕竟是人类, 哪里比得过这种有移山填海之能的神灵?

一想到这里外来的道长们就不禁后怕,牵着各位见证了道门新历史的新南京城两地的同行们的手开始询问起来:“山里那场斗法,各位道友有没有受伤?”

被慰问的道友们:“……还好吧,玄武被制服得比较快,也就是躲避不及被蛇尾甩到了几下,没什么大碍。”

几位国内知名道观的道长们专业知识更过硬些,闻言已经脑补出了一副惊心动魄的现场,语气不禁带上了敬佩:“被制服得比较快?没想到各位道友往常低调,道法竟然那么高深,敢问斗法时是哪位道长带的头?用的是什么手段?”

他们询问的同时脑海中迅速闪过了无数艰深的列阵,就见被慰问的道友们脸上都露出了羞耻而难堪的神情——

“………………是太仓宗道友门下收服的一只田园犬精。”

“它带来了流窜偷狗团伙作案用的麻醉针。”

道门上古玄武落败太仓宗田园犬,询问的道长们:“……………………”

*******

太仓宗掌门卫西面对诸多道友隐带畏惧的目光,有点警惕,想到玄武的身份,忍不住询问身边的二徒弟:“阙儿,该不会是我咬玄武的时候被他们看见了吧?”

二徒弟似乎顿了顿:“你咬了它?咬在哪里?”

卫西抵了抵自己好容易才褪去麻意的舌尖:“就尾巴啊。”

二徒弟沉默一阵,声音忽然变得很低:“哦,觉得味道怎么样?”

卫西听得有点不对,回头看向对方,发现二徒弟的眼神暗沉沉的。

“没什么味道,就是阳气浓郁一点而已。”卫西被盯得迟疑起来,莫名的有些心虚,下意识加了一句,“不过当然比不上你。你的味道最好。”

徒弟脸上的表情似乎松动了些许,但很快就变得加僵硬了:“是吗?所以假如能遇到比我味道更好的呢?”

卫西听到这个问题几乎没有思索地就开口回答:“怎么可能!”

不过出声之后自己也觉得有点奇怪,这份没来由的笃定到底是从哪里来的?为什么内心深处会那么清晰地第一时间浮现出答案呢?

******

新南邪教被民间道士自发组织剿灭的消息很快上了全国最大的电视台新闻节目,屏幕上的小胖子被马赛克遮住眼睛恹恹地对媒体反省自己的罪状,同一时间全国各地也不知道有多少道长在对着电视屏幕哭泣,路过电视屏幕的卫天颐见状只是冷哼了一声:“终于被抓住了,那天我一看到他,就觉得他是搞歪门邪道的面相,不是好人。”

团结义听得沉默,舒婉容也觉得有点羞耻:“快别说了,当时你还相信他们相信得不行呢。”

卫天颐面皮一抽,气呼呼地走了,到现在都难以面对那个当初差点封建迷信的自己。

家里没人搭理他,卫承殊多看了电视两眼,倒是问了一句:“……你离开家里那么多天就是去做这个?”

他问话的时候看着卫西,卫西嗯了一声,卫承殊不再说话了,目光阴沉沉地看着电视屏幕下方扫过的“……经历一番激战,众多道长负伤……”的字眼,片刻后冷着脸转身就走。

舒婉容看着他的背影走向卫生间,有点无语:“又要擦石碑去啊?”

卫承殊将卫生间的柜子翻得叮铃哐啷响,翻出自己的水桶抹布后又duang的一声给塞了回去,冷着脸一披外套就出了门:“不擦了!擦个屁!”

“这死孩子无缘无故又生什么气。”舒婉容莫名其妙地吃了颗葡萄。

卫西也没注意他们的动静,径直摆弄着手机,他之前吩咐丘国凯搞的宗门广告有音讯了。

邱国凯还挺忐忑的:“卫大师啊,我倒是按照您的要求把这广告拍出来了,可是这内容能行吗您说?我左看右看上看下看都不可能通得过审查啊!”

卫西对他作为专业人士的判断没有共通,毫不担心地回答:“无妨,对方已经承诺过了,你将广告发一份给我,我去联系顾先生播放。”

他一边说着一边起身出门透气。

临近新年,京城寒冷加剧,小区里的行道树除了长青树种,几乎都秃了个干净,唯独卫家院子里的植被始终郁郁葱葱。不过虽然是这样的天气,来家里喝茶和上香的客人依旧不少,尤其在新南那件事情过后,太仓宗作为捣毁邪教的主力军再次上了波电视,信众群体越发壮大了,最开始那两天还上了几次微博热搜。

热搜里关于两地道长剿灭修生教的讨论洋洋洒洒,还有不少当地人透露行动当天他们在玉成山遇上的怪事。

那突如其来的野兽惨烈嚎叫声倒是还好,可以用科学解释,但最叫人关注的还是另一个话题——

“讲真,那天我们听到声音后去玉成山看热闹,当时修生教的那座道观大门敞开着,我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居然觉得里面有好多走动的人影!至少好几百个!有男有女有的穿西装有的穿盔甲,我好像还看到它们手里拿着玫瑰花!”

底下的评论大多在安慰这位网友可能是眼花看错了,小小一个道观怎么可能挤得进几百个人,更何况——

“23333鬼穿西装还拿着花,有男有女,po主脑洞也太大了,难不成撞进相亲现场了啊?”

但这些打趣里也有不少郑重其事的声音,比如某个新南当地的网友就非常郑重地留言——

“我相信po主的话,不是我说这几天家里真的太邪门了,那天我出门回家,发现房间里突然多了个购物袋,里面放着一双限量版球鞋,还以为是我爸妈给我买的,结果穿了两天之后有次偶然问道,他们居然都说自己不知道!结果当天晚上我就梦到了我去世两年多的姐姐,跟一个看不清楚脸的男的在一起,问我喜不喜欢球鞋的颜色!吓得我当时就傻了,我妈还心大得不得了,居然说这是未来姐夫给的聘礼,让我放心收着没关系。”

他这评论下方搭起了将近一千的话题楼,里头都是——

“别人家的姐夫,限量版球鞋……为什么当了鬼还那么有钱……”

“我去我也想要这样的姐夫……”

“姐夫看到我,虽然我没有姐姐,可是请问你还缺小舅子么?”

卫西一看就知道这肯定是自家员工的相亲活动有进展了,看来承诺好的集体婚礼要不了多久就能举办了。

不过顾及到这位被吓得寝食难安的小舅子,他还是决定告诉申叔让员工们讨好未来亲家的时候稍微低调一些,结果号码还没拨出去,就迎面撞见了正在门口打电话的二徒弟。

二徒弟随意地靠坐在门口的廊柱边,一腿曲起搁着自己没拿电话的胳膊,目光看着远处,卫西只能看见他转向内侧的后脑勺,声音也不甚清晰——

“查清楚了吗?山上的那个阵。”

“果然。”

“我猜到了,是封印的同时留给后人召唤的,我……和他都有反应。仔细查查玉成山的底细。”

“目前只有玄武一个。”

“谁?在哪里?”

“我知道丘贤,上个月发生水灾,受灾严重,它被拍到了照片,后来往哪里去了?”

“……黄河,距离渤海多远的位置?”

“我知道了。”

卫西听得似懂非懂,下意识喊了一声:“阙儿?”

前方的二徒弟猛然回头,一瞬间没能收敛住眼中凛冽的视线,让与他对视的卫西都不禁微微一顿。

但徒弟很快恢复了正常,答应了几声后将电话给挂断了,起身朝他走来,声音变得低沉了许多:“怎么没穿外套?”

卫西被寒风一击,才后知后觉地感到冷,但这会儿脑子还没转过弯来:“你刚才在说什么?山上的什么阵?”

徒弟看了他一眼,也没回答,抬手捏了捏他抓着电话的手,利索地脱掉外套披在了他的肩膀上,而后顿了顿道:“卫西,我要出门几天。”

卫西脑子果然不好,一下被他带开了思维:“你去哪里?”

徒弟给他拉好拉链,注视了他一会儿,若无其事地抬手为他捋了把头发,摸了摸他的嘴角:“……一点小事,放心,很快就平安回来了。”

******

徒弟似乎很赶时间,跟他报备过一声后就收拾东西离开了家里,临走前还站在院子里回头看了一眼。

卫西目送他离开背影离开,不知道为什么有点想要追上去。但没过多久就收到了邱国凯发来的宗门广告,还没来得及打开看,一个意料之外的客人就上了门。

卫西一见他就认了出来:“顾先生?”

文化处的顾先生神情有些焦急,一进门就开始拍彩虹屁:“卫大师,可算找到您了,我看了您跟权道长他们去新南剿灭邪教的新闻,真是非常的了不起。”

卫西望着他问:“顾先生有事吗?”

顾先生道:“丘贤上个月发生水灾的新闻卫大师看过吗?”

卫西点头。

顾先生:“那卫大师也知道网上沸沸扬扬的丘贤有龙的传闻?”

卫西:“嗯。”

顾先生一拍大腿:“那就好了,我们《相信科学》栏目组最近接到很多起黄河下游群众的投稿,都说自己在河里看见了一样的龙。加上根据他们的爆料地,各处都在发生不同的水患,导致现在网络上对这件事情关注度异常的高!对社会稳定威胁也异常的大。我们宣传处删论坛删微博实在删不过来了,决定让我们栏目组去拍摄几期节目来集中辟谣。这件事情非同小可,我已经联系了本地道协,同时经历过上次古墓事件,又立刻想到了卫大师您,跟组拍摄这个不情之请,还请您一定要答应啊。”

他们栏目组请人是给钱的,卫西没有不答应的道理,但同时也有点意外:“我刚好也有事要去找顾先生你。”

顾先生给他安排好车子,闻言立马贴心询问:“卫大师也找我有事?”

卫西点头:“顾先生上次在城北古墓答应过帮我一件事……”

顾先生立刻点头:“哦哦哦!那个啊!记得记得,难不成我还真有本事帮上卫大师?”

卫西颔首:“听说顾先生部门里负责审核电视播放广告,我们前段时间正巧拍了个广告……”

顾先生闻言心里顿时嗨了一声,原来是有广告要上,这算个屁的忙啊,他也是听本地道协说起过卫西手上有其他产业的,似乎还跟娱乐圈有关,有广告要上也正常,立刻潇洒地摆手:“懂了懂了,卫大师不用客气,这点小事儿而已,还在我的权限范围之内。”

事情估计挺上火的,他急于邀请卫西动身,卫西得到承诺后也不再犹豫,带着团结义就上了他的车子。

车子启动后,顾先生似乎松了口气,卫西想到邱国凯的话,倒是多了点不确定:“顾先生,我们的广告已经拍好了,你现在要看吗?”

顾先生见他掏出手机,似乎不太相信自己,还觉得不以为意。不是他吹牛,他们部里的权限,哪怕卖假货的电视购物也能给安排上去好吧?于是一边接手机一边给自己打包票:“卫大师放心好了,我还是那句老话,这事儿办不成我是狗好伐!”

卫西满意地点了点头。

十秒钟。

顾先生放下手机望向窗外,眼神怅惘而呆滞:“卫大师……”

卫西翻看着那些他准备在车里的关于丘贤水灾和群众拍摄照片的资料,回头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嗯?”

就见顾先生盯着自己,半晌后才迷茫地转开视线:“是这样的,我在考虑是否要尝试不一样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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