团结义真是不知道该怎么跟自己师父解释这个问题, 汗颜了一把后觉得可能还是继续去画符更轻松一些。

卫承殊莫名其妙被问出了自己的心里话后还是得爬着梯子继续擦洗石碑, 又看到卫西满脸的“我的门人们真是很懒惰”, 脸色比以前还阴郁了, 舒婉容也从亢奋状态委顿下来, 眼睁睁看着太仓宗的忠实信众赵良指挥搬运工人们将大香炉安置在了卫西想要的位置。

好好的院子门口左边放了块石碑右边立着个铜炉,简直怎么看怎么不像话,舒婉容简直哭瞎,难不成日后家里还要香火萦绕么!

赵良既然决定了捐香炉,近段时间也去了解了不少教派方面的知识,知道不同教派供奉的神仙都不太一样,此时顺口就问卫西道:“小西, 你们宗门供的是哪个神仙啊?我香炉都捐了, 要不要顺便再给你们捐尊神像?”

舒婉容一听之下几乎窒息, 好在卫西在她上吊明志之前出口回绝了赵良的好意:“不用了, 你在外头买不到合适的。”

这话听起来有点古怪, 赵良心说难不成还得去专门定做么?朔宗也皱起眉头。事实上早在卫西答应赵良捐赠香炉起他就觉得奇怪,收石碑的举动还可以解释为卫西希望门派的门面更风光一些,可香炉是用作供奉神仙的,卫西明显不可能信仰任何神明, 他的香火究竟打算烧到哪里?

就见卫西拒绝完毕后直接掏出一张写满了东西的符纸,念了道引火咒, 抛进了空空如也的炉鼎中。

朔宗在他引火的时候看到了一点符纸上的内容,古怪地沉默了一阵:“这是生辰八字?”

谁的生辰八字?卫西自己的么?按理说无神供奉的炉鼎烧自己八字接受供奉也不是不可行,毕竟得来的都是信众的信仰, 过去更有神佛借此上位……

却见卫西烧完那张纸后,心情极好地拍了拍手,下巴也微微扬起,一副不知道在跟谁得意的表情朝赵良道:“好了,这就是我派祖师爷得道天尊,既然是你捐的香炉,头一炷香就由你来上吧。”

朔宗:“??”

他遍数了一圈自己的记忆,也想不起哪有一个名叫得道天尊的神位星宿,赵良却是个半吊子,听到这话立刻满脸受宠若惊:“这可真是太好了!”

寻常人家买香炉一般是要去庙宇道观再买些开过光的香灰回来的,不过赵良给忘了,点燃香后看到香炉里空荡荡的,就问卫西:“忘记顺便带点香灰了……那这个香我点燃之后怎么上进去啊?”

有一种说法是头香插得不好,或是燃不尽,会触怒要求严苛的神灵。

卫西却非常不讲究:“没事,点燃之后丢进去就好了,他不会计较的。”

赵良:“……”

赵良有点犹豫,这样随便上香也可以的么?而且香就这么丢进去肯定燃不尽,要熄灭的啊。但看卫西一脸笃定的样子,他又觉得自己肯定没有对方内行,想了想,还是双手合十举着香,虔诚地朝着香炉拜了三拜。

他以前并不是信徒,又确实不知道卫西宗门供奉的这个得道天尊到底是什么来历,也不知道该遵守什么规矩,便顺从本心地在心底念叨了一番神仙在上信徒请求保佑之类的话。

说来奇怪,入冬的京城气温明明已经很低了,他念叨完这些话拜下去的时候,却觉得脑门吹来一股暖风,烘得他身体暖洋洋的。

赵良被暖得愣了愣,睁开眼,却又没看到什么特别的东西。

卫西看到他的举动也有点奇怪:“你在看什么?”

赵良没什么在道观庙宇上香的经验,无从对比,想了想之后还是摇摇头:“没什么。”

这大概就是正常上香的感觉吧,身体也没什么异常的反应,那风还吹得他挺舒坦的。

赵良这么想着,拜完之后,小心翼翼地将三炷香搁进了香炉的底部,心里还有点担忧,这没香灰横着放能行么?肯定没烧一会儿就自己灭了,多不吉利。

他琢磨着自己还是得看看附近有什么合适的道观,去买点香灰回来,另一边的团结义此时就接起了一个电话。

卫西看着说了几句后就把手机递给自己的大弟子,团结义小声道:“是莲都观的况大师,说谭叔叔身上那个请替的来历有眉目了。”

哦,是那个双修大师啊!

卫西赶紧接过来,这人不能怠慢,他还想探查对方的双修功法呢:“况道友,你找我?”

况志明之前被他搞得面红耳赤,这会儿听到他的声音就犯怵,沉默了片刻后也不敢瞎寒暄,单刀直入地就开口道:“卫道友,我联系了几个本地道教协会的道友一并来莲都观看过了那个请替,几位道友都说请替里的法咒看起来比较偏门,不像佛道手段,比较像是修生教的手笔。”

卫西:“修生教?”

他对其他宗门教法实在是不熟悉,转头朝着自己弟子看去,大弟子团结义同样一头雾水,二弟子却明显知道内情,皱着眉头沉声解释:“是个新出来的教派,主要在西南地区渗透,主要手段是给信徒传授气功,没有被政府合法承认过。”

“哇。”团结义道,“这岂不就是邪教?”

“是的。”况志明道,“我们已经将这件事情通知给了警察局,算是告一段落,所以特地打电话告知卫道友你一声,让你不用再担心了。”

他这么说着,电话那头似乎有人在呼唤他,况志明声音一顿:“道友稍等,有信众上门,我先去问问情况。”

他似乎就在莲都观里,电话那头一直传来非常嘈杂的人声,隐约可以听出是进观烧香的信徒们引出的动静,卫西看到自己空空荡荡只有一个信徒烧香的宗门,听得真是羡慕极了。

然而没过多久,去跟登门信徒交流的况志明就回来了,声音里还多了许多复杂的内容:“卫道友……”

卫西:“怎么?”

况志明:“这个信众撞上了邪事,来请做法事的……”

卫西心说你告诉我这个干吗:“嗯?”

“……他说的地址……”况志明声音越发纠结了,“是海港城的那座烂尾楼。”

卫西:“?”

团结义却想起来了,一拍脑袋道:“哎呀!师父,那不是咱们的员工宿舍嘛!”

况志明听到团结义的话后简直无语到了极点,员工宿舍……

团结义却非常不好意思地道歉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可能是他们最近搬新家闹了点动静出来,你也知道北京那么大,大家都住得挺远的,有几个都住到通州了,一时半会真的没法搬完。我说好了实习期之内给他们放一个星期的白班,叫他们搬得谨慎一点,也没有烧家具,没想到还是吓到了人,真是不好意思啊,我一定打电话严肃批评它们。麻烦您跟那位信众解释一下了。”

况志明心说我解释了人家估计要更害怕吧?一听又觉得不对:“你们那群……那群员工搬家,是在白天?”

团结义:“啊!那不肯定嘛,晚上搬家万一吓到下夜班的人多不道德啊。”

你叫二百多个鬼搬到市中心住难道就很道德了吗?况志满肚子的槽无处可吐,声音都恹恹了起来:“……我觉得你还是再问问吧,这位信众遇到问题的时间,是在晚上。”

卫西眉头一皱,新招的这群实习生还懂不懂规矩了!

他立刻示意唯一的信众留在外头,然后带弟子们进屋给申叔打电话,新进公司的鬼员工目前都在实习期,没分配到岗之前,统一是划分给申叔管辖的。

申叔撩着长头发从电话里爬出来,一听此事立刻表示冤枉:“不可能!我给他们分成了八个项目组,搬家的事情都是由项目组的小组长亲自盯着进行的,结果直接关系到它们每季度的绩效,它们上心得很呢。而且最近它们白天搬家也只是在搬以前收到的祭品而已,大家又还没分配房间住进去,再加上它们新入职,晚上我都统一在给它们开培训动员会,每个鬼都要签到,不可能有缺席的。”

申叔爬进电话回办公室又带回来签到本,卫西翻开一看,确实跟它说的一样。

既然没有缺席的,那大晚上的又是谁吓到了莲都观的那位信众呢?

“不行!”卫西阖上签到本,皱着眉头严肃道,“事关我们公司的名誉,黑锅不能就这么背了。”

于是又把电话拨回给况志明,示意申叔亲自跟对方解释。

况志明听着听筒里传来的忽忽悠悠的鬼声:“………………”

据卫西介绍这是他们人事部的经理……太仓宗的人员构成真的……好奇怪啊……

申叔是职场老油条了,不肯担一点责任,对着电话据理力争:“况道长,我们公司虽然刚刚起步,可是员工管理绝对是很到位的,您要是想看证据,可以对电话念个通灵咒,我现在就爬过去给您看我们的签到本,绝对一个员工不少。”

爬过来……况志明默默把手机拿得离耳朵远了些:“不,不用了,我相信卫道友。”

“那就好那就好。”申叔鬼气森森地笑了起来,“多谢您对我们公司的信任了,等哪天有空了,我一定请您喝茶。”

况志明听着他客套的话,这次沉默得更久了。

况志明没有再怀疑自己公司的意思,不过电话都打到了自己手上,卫西还是决定带着徒弟们跟对方去看看情况,主要是听况志明说找来莲都观的信众就是那幢烂尾楼的开发商,这么算来也算是自己员工宿舍的房东了,他在团结义整理的创业守则里看到过,刚起步的小公司跟房东的关系还是要搞好的。

出门的时候刚好撞上同样准备离开的赵叔,赵叔听说他要去做法事,也不敢耽搁他时间,跟卫西并着肩的出了院门。

临走前他目光下意识朝院门口的香炉扫了一眼,脚步一顿。

咦?

空荡荡的香炉里,他原先横放的三根香居然没有中途熄灭,反而全都燃尽了。

赵叔颇为惊奇,这样横放着也能燃尽啊?或许是在回应他的目光,一阵熟悉的暖风卷起点点香灰拂面而来,吹过他的肩膀。

赵叔被吹得心神舒畅,不由转头,目送被吹起的香灰越过自己朝卫西离开方向飘散。

他嗅着空气里残留的淡淡的香气忍不住暗想,请神烧香原来是这种感觉。

这么看来,卫西公司供奉的这个得道天尊虽然名气不大,可能还真的挺灵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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