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齐家玉瞠目结舌:“在家的时候,你是怎么说的?”
“姐,我觉得大一岁,真不算大。”齐应杭小声分辩,“再说,这不是爹娘的主张吗?”
齐家玉气不打一处来:“出门的时候,你怎么不说这是爹娘的主张?”
“那,出门的时候,我也不知道她长的好看啊。”齐应杭振振有词,又悄悄看了一眼那位韩姑娘,“长的这般好看,人应该不会差到哪里去……”
齐家姐弟俩自说自话,韩濯缨不感兴趣,只略略提高了声音,美丽的脸上没有太多表情:“放心,我从没想过嫁到你们家去。齐家高门大户,我高攀不起。”
她略一颔首,转身就去上车:“马大伯,咱们走吧。”
“驾。”马大伯一扬马鞭,马车迅速离去。
“唉,姑娘,我也没有……”齐应杭却追了几步,然而马车疾驰,并未追上。他面带怅惘之色,重重叹一口气,看向姐姐,“姐,她是不是生气了?”
齐家玉瞪了弟弟一眼:“你还看?人都走了,你还看什么看?!”
“姐,你真是的。之前不是答应了娘做温柔淑女的吗?怎么又成这样了?”齐应杭语带埋怨,“都是你,你要不这么凶巴巴的,人家姑娘也不会掉头就走。”
他心里遗憾极了。
“你——”齐家玉没好气地在弟弟肩上拍了一巴掌,“我凶?她更凶好吗?当初选女傅,所有人都不是她对手。”
齐应杭笑了笑:“那不是说明她武功高强吗?武功好还不凶,这更好了啊。姐,我回去跟爹娘说,这桩婚事我不反对了,我满意得很。”
齐家玉一双眼睛瞪得圆溜溜的,她知道世间男子多爱重皮相,没想到她一母同胞的亲弟弟竟然也是这般肤浅。
回家途中,她苦口婆心,同弟弟说着自己跟这位韩女傅的纠葛:“……本来姑姑都求了皇上,也答应让我做女傅了……”
这件事齐应杭先前也听过,那次听时,作为亲人毫无疑问地支持姐姐。可现在听来,他却有了不同的想法:“那本来就是人家的嘛,咱也不能仗势欺人,是不是?何况还是自家人。”
齐家玉按了按胸口,只觉得肝疼。
她之前看过许多话本子,知道其中有一种是定了婚约之后,初时看不上对方,可是后来却情根深种,非卿不娶的。
她这弟弟不会就是这种路子吧?娘耶,话本成真了。
“姐,我把她娶回家,这叫肥水不流外人田,大哥肯定放心,爹娘也高兴……”
齐家玉按着突突直跳的眉心,不说话。
弟弟仍在畅想着娶韩女傅进家门后的美好生活。齐家玉则干脆闭上了眼睛。
她忽然有点理解姑姑看见她时的无奈了。
她今天就不该带着弟弟来堵人。
韩濯缨自己,根本就没将齐家姐弟的事情放在心上。
倒是马大伯颇为愤慨:“这家人怎么回事?空口白牙的,诬赖姑娘名声!什么进他们家门?韩姑娘还看不上呢。”
韩濯缨笑笑:“算了,这事不要提了,不用跟他们一般见识。”
要不是有亲哥齐应弘这层关系,她跟齐家能有什么纠葛呢?
不过她不明白,明明她那次已经拒绝了啊,明确表示了高攀不起齐家。怎么还会有今日这一出?
马大伯顾念韩姑娘名声,自然不会对旁人说起此事,还又安慰了她几句,将马车赶得飞快。
韩濯缨回到家门口时,见大门锁着,翠珠竟不在家。
她正觉奇怪,忽见翠珠正提了食盒匆匆忙忙进了清水巷。
一眼看见小姐,翠珠脸上登时浮现出几分紧张来。
韩濯缨有些奇怪地看了她一眼,问:“你拎着食盒做什么?是在东市买了好吃的吗?”
“啊,这个啊……”翠珠快步走到门口,取了钥匙去开门,“是石头啦,他说京城的厨子做的饭菜不合他口味,央我给他做点吃的。”
“嗯,你厨艺确实很好。”韩濯缨点了点头,随口问道,“做的什么啊?我是不是回去就能直接吃了?”
大门打开,两人一起走了进去,并顺势掩上了门。
“……不能。”翠珠脸颊微红,“咱们的晚饭还没有做。”
韩濯缨:“啊?我还以为我们跟他吃一样的呢。”
不过想想也能理解,或许是石头想吃的东西比较独特,所以翠珠才专门给他做了。
翠珠脸颊胀得通红:“小姐先歇着,我现在就去做。”
她拎着食盒大步进了厨房。
她原以为能在小姐回家之前赶回来,没想到正好被其撞上。虽然小姐什么话都没说,可她总觉得不太好意思。
韩濯缨并不将这等小事放在心上,她们俩跟石南星自小相识,感情深厚。她自己厨艺不好没办法,如果她厨艺好,石头央求她做点吃的,她想来也不会拒绝。
不过这天的晚膳,翠珠做的格外用心。
韩濯缨一不留神,就多吃了半碗饭,在院子中溜达了好一会儿才回房休息。
同样的夜里,像她这样晚睡的,并不止她一人。
齐家姐弟刚一回府,就被父母给叫走了。
齐天德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臭骂:“你们怎么回事?谁让你们去找她麻烦的?不管怎么说,她都是你们大哥的亲妹妹。你们难道真想跟你大哥结怨不成?”
齐应杭连忙道:“不是结怨,爹,是结亲。”
“什么?”齐天德疑心自己听错了。他得到的消息,分明是这一双儿女去那个小姑娘的麻烦啊。
却见到儿子难得流露出几分赧然之态:“我觉得我也不是不能娶她为妻。虽然比我大了一岁,但她真的挺好看的。”
齐天德一噎,万万没料到儿子竟能说出这么一番话来。
齐家玉没好气道:“好看、好看、能有多好看?你的骨气呢?看见个好看女人就走不动路了!”
邹氏瞪了女儿一眼:“温柔!知礼!强调过多少次了,你又忘了!”
提起这件事,她就生气。原本好好的,贵妃娘娘提携,想让女儿有接近储君的机会。可偏偏女儿不争气,只能灰溜溜地离开皇宫。前一段时间,女儿被她拘着学规矩,看着老实了一点。这刚管束得少一些,这丫头就又故态复萌了。
齐家玉胡乱福了福身,放软了声音:“女儿知错,母亲莫怪。”
邹氏按了按眉心:“回去抄女则去。”
“哦,好的。”齐家玉应得爽快,反正她每次都有丫鬟代笔,又不用她自己动手。
待她离开后,齐天德夫妇才又问儿子:“怎么回事?”
齐应杭有些扭捏,一张脸黑红黑红:“就是,就是大哥的那个妹妹啊。姐姐今天带我去见了她,我看长的还挺不错,你们让我娶她,也行,我不反对。”
齐天德夫妇对视了一眼。齐天德问:“她怎么说?”
“姐姐说话不好听,她好像有点不高兴。”齐应杭如实回答,不过在他心里,这都不是事儿。
但凡姑娘有点骨气,听见他姐姐那样说话,都会不高兴的。解释一下就好了。
齐天德心下不悦:“你们真是!谁让你们自作主张去找她的?”
这件事他是打算从长计议的。毕竟那天韩姑娘并未立刻应下,应弘也不是十分赞成的模样。可偏偏不知怎么,竟给他这一双儿女听到了。
齐应杭耷拉着脑袋不说话。
邹氏则在一旁劝道:“你老骂他们做什么?孩子也知道错了。”
齐天德挥了挥手,让儿子退下。
邹氏上前,动作轻柔给丈夫按摩脑袋,口中却道:“这不是你的主意吗?你倒反过来怪孩子了……我觉得挺好,本来还担心杭儿不愿意,现在看他也很愿意的。这不是皆大欢喜吗?”
齐天德胡乱应了一声,将话题转到了侄子齐应弘身上。
他的几个子女都不大成器,齐应弘被他养育了十五年,他自是不舍得丢开。若能妥善将其胞妹安排好,肯定能让应弘更加安心地留下。
夫妻俩絮絮叨叨说了好一会儿,才自去休息。
次日清晨一大早,韩濯缨就进宫了。
这几个月以来,她基本上习惯了这样的生活,倒也不觉得疲惫,反而感到异常充实。
这天傍晚,韩濯缨回到家中没多久,就有客人造访。
不是别人,正是她一母同胞的兄长齐应弘。
韩濯缨有些意外,但还是招呼他进来。
寒暄两句后,齐应弘忽然开口问道:“你有没有想过搬家?”
“嗯?”韩濯缨微讶,“搬什么家?我在这儿住的挺好的。”
一开始或许不习惯,但在这边住了半年多后,她还真的挺喜欢这里的。
“我是想说,你有没有想过,搬去跟我一块儿住?”齐应弘忖度着开口。
韩濯缨下意识摇头:“我不去齐家,你那个堂妹也不喜欢我。你要是想我了,或者有事跟我说,直接来这里找我就行。”
齐应弘望着她,一字一字道:“不是去齐家,是我的家,是我们家。”
韩濯缨眨了眨眼。
“你毕竟是我妹妹。”齐应弘停顿了一下,“就算我不认祖归宗,也不该对你不管不顾。我是该照顾你的。”
他说的极慢,韩濯缨听得心里莫名一酸。好一会儿才道:“其实我也能照顾好自己。”
“我有一处私宅,偶尔会过去歇个脚。离皇宫更近,你出入皇宫,教导公主也方便一点。”齐应弘缓缓说道。
其实他之前就有过与她同住的念头,但那时齐家人不知他已经知晓身世真相。如今只能说此一时彼一时。
“不用了吧?”韩濯缨摆了摆手,“我觉得住这儿挺好的,也没有不方便。这里就是我的家啊。”
这个家不大,却很温馨。干净敞亮、邻里和睦。而且这是她生身父母留下的宅院,是她费尽心思才保住的。住在韩宅,她底气十足。
齐应弘皱了眉:“缨缨——”
“哥,我真觉得在这儿挺好的,你要不信,也可以过来住几天试试,我帮你收拾房间。”
在韩濯缨看来,与其改变现有环境去依附兄长而居,还不如继续留在清水巷。
毕竟她这个亲哥现在姓齐。
齐应弘忽然想起伯父那天说的话,他涩然问道:“你是不是怨我?”
“怨你什么?”韩濯缨不解。
“怨我没有认祖归宗,让你虽有亲兄长,却无依无靠。”
韩濯缨立刻摇头:“没有啊。你的命是齐家救的,他们又抚养你长大。你选择留在齐家很正常啊,我为什么要怨你?你不必介怀,我从未有过怪你的心思。”
一开始,她甚至都没想过这个亲哥还有活着的可能性。得知他还在人世,于她而言,是意外之喜。至于他的个人选择,在她看来,真的并不重要。
她这番话说的甚是诚恳。
齐应弘听后则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韩濯缨去洗了一些瓜果给他吃:“别想太多了,吃点葡萄吧。”
六月底的葡萄,稍微有些酸。齐应弘吃在口中,只觉得这酸涩不止弥漫在口腔,还弥漫在心底。
他感觉他这个一母同胞的妹妹,似乎不是很需要他这个兄长。
齐应弘并未在韩宅过夜,甚至连晚饭都没有吃,就离开了。
翠珠连声说着可惜了,不能浪费。她用食盒装了一部分,打算给石头送过去。
韩濯缨只叮嘱了一句:“快去快回。”
“嗯,小姐先吃着,不用等我,我很快就回来。”
韩濯缨边吃边等翠珠,然而等她用罢晚膳,又歇了好一会儿,才见到翠珠回来。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着。
六月底,京中骆家出了两件大事。
一是骆家二公子骆垚从马上坠落、摔断了腿。二是没过多久,骆家就找到临西侯府,以八字不合为由,退了跟宋家大小姐的婚事。
宋净兰得知此事,气得不轻,为长姐感到委屈。婚事都定下了,却说八字不合,分明是胡乱寻的理由,也不想想一个好好的姑娘被退了婚该怎么见人。
她特意告假,回家试图安慰长姐,然而长姐却始终面无表情,乍一看去,与往常并无不同,只是眼眶微红、脸色煞白。
“姐姐,要不,你哭一场吧。”宋净兰小声道。
宋清兮却缓缓摇头:“不,我不哭。”
其实她已经想到了会有这么一天,却没想到这一天来得如此之早。
“大小姐,宫里有人来了。”
宋清兮站起身,冷静异常:“我出去见见。”
宋女官请辞后回家备嫁,才刚一个月就被退了婚。消息传进宫中,看笑话的有,同情怜惜的也有。
齐贵妃想着宋女官提前送的生辰贺礼,怜悯之余,派人来宋家看看。
但是到临西侯府的人,除了齐贵妃身边的宫女,却还有个俊秀少年。
那少年正是四皇子。
看见宋清兮出来,他直接屏退了左右,笑嘻嘻道:“现在好了,骆家退婚了,骆垚怕事,不过倒也识趣。”
宋清兮怒极,面上反倒冷静下来:“果真是你。”
“对啊,是我。”四皇子低低一笑,“我说过除了我,没人能娶你,你怎么就不信呢?”
宋清兮冷笑:“是么?”
“好姐姐,等几年,等我能娶妻了,就来娶你。”四皇子伸手便要去抚摸她的头发,却被她避开。
宋清兮深吸了一口气:“我不会等你。”
“你什么意思?”四皇子微微眯起了眼睛,“你还想嫁谁?”
不等宋清兮回答,他就重重冷哼一声:“不管你要嫁谁,都是一样的下场。”
“难道四殿下真能一手遮天?”宋清兮心里越气,面上却越冷静,“骆家怕事不愿惹你,并不是所有人家都这样。”
四皇子脸颊肌肉抖动,眸中布满寒霜:“我说了,不管你嫁谁,那人都是跟骆垚一样的下场。你应该知道,我这人一向说到做到。”
宋清兮心中一凛,早知他会这么说,她心里却暗暗有了些计较。
此人虽贵为皇子,但细论起来,其权势范围也有限。
见她沉默,四皇子略略松了一口气,又轻声道:“姐姐,你别气了,我对你还不够好么?虽然你做了让我不开心的事,可我始终不舍得伤你分毫。”
宋清兮只淡淡地说了一句:“四殿下请回吧。”
在她心里,四殿下的好,并不是她想要的。
四皇子知道她心中不悦,所以对她的冷淡态度也不介意。他软语说了一会好话后,终是恋恋不舍地离去。
他刚一离去,宋清兮就去找了母亲,提出自己想要去边关探视父亲。
王氏本不愿意,但因着女儿被退婚,心情不好,便也没有再反对。
韩濯缨听说了宋家长姐被退婚一事,颇多感慨。没多久,她也有了自己的烦心事。
这天傍晚,韩濯缨回家之际,看到一个身影在韩宅门口张望,形迹可疑。
看见韩濯缨跳下马车,他走上前来,一张脸黑红黑红:“韩姑娘。”
韩濯缨一眼便认出这是那天在街上有过一面之缘的齐家公子。
她眉心突突直跳:“齐公子,你想干什么?我真没有高攀你们家的心思。”
齐应杭摆了摆手:“不不不,韩姑娘,我是代我姐姐道歉的。她说话难听,你别往心里去。”
那天见了面以后,他对娶她这件事并不反对,但她似乎却因为姐姐的那番话不高兴。他觉得他得当面表明一下态度,所以就悄悄使人打听了她的住所。
却意外得知,她先前是宋家小姐,后来才来到这里。从一个千金小姐变成一个孤女,委实可怜。
齐应杭不由地又生出了几分怜惜之情,感觉自己有能力也有责任守护佳人。
所谓是抬手不打笑脸人,对方客客气气,韩濯缨也不好恶言相向,就略一颔首:“我知道了,那件事我都忘得差不多了,你也不用往心里去。”
见她态度好,齐应杭心里越发欢喜:“那,我能讨杯水喝吗?我一路过来,渴得很。”
虽是傍晚,但他一张脸黑红黑红,鬓角也隐有汗渍。
“你稍等一会儿。”韩濯缨转身回家,去厨房倒水。
她刚从厨房出来,就见那个齐家公子竟不知何时进了韩家。
韩濯缨当即皱眉,心想,这人当真好生无礼,居然不打招呼,就这么进了别人的家。
她去倒水之际,齐应杭已经打量了一遍韩宅前院,这么小的房子,确实可怜。
“韩姑娘,我姐姐说的不对,我愿意娶你的。”齐应杭很认真道,“虽然你比我大了一岁,但是我并不嫌弃。”
“……”韩濯缨扶着额角,心想,怎么?我还得谢谢你的不嫌弃?
齐应弘继续道:“真的,我爹说,你目前没有婚嫁的心思,这正好,反正我比你小,等得及。”
韩濯缨只觉得一股气血往上涌:“你可能误会了,我那天已经说得很明白了。我不想高攀齐家。”停顿了一下,她干脆直接明了地道:“简单说,我不想嫁你。”
“为什么?”齐应杭脱口而出。
他是真不明白,她一个无人可依的孤女,又有大堂哥这层关系在。嫁进齐家不是最好的归宿吗?她为什么不愿意?他已经为姐姐的失礼道过歉了啊。
韩濯缨还未回答,就听见“吱呀”一声,虚掩的门被推开。她下意识望去,只见数日不见的太子殿下站在门口。
他逆光而立,脸上的表情看不分明,说出的话语却格外清晰:“因为她是孤的人,要嫁给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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