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泽怫然不悦,抿唇凝视着他,目光犀利如刀。

石南星不解,略一挑眉,似是疑问:“怎么了?我说的不对吗?”

他记得就是这样啊。

静默一会儿,谢泽才道:“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缨缨就算将来议亲,也轮不到这块石头。

石南星一噎,想要反驳,却被翠珠招呼着过去搭把手。

今日人多,好在有邻居帮忙,又有石南星的随行人员相助,未时过后,客人渐渐散去。

谢泽自忖此次出宫时间不短,本该礼成后就回去,但一瞥眼,见石南星正在缨缨身边说话。

两人年纪相仿,站在院中树旁,离得也近,若不知情,还以为是一对情深意笃的爱侣。

“缨缨,你说,今日这么多人给你送及笄礼,是不是我送的最合你心意?”石南星对此甚是自信。

谢泽脚步微顿,暂时打消即刻离开的念头,问:“哦,不知石兄弟送的什么?”

“是一些药。”韩濯缨回答。

石南星对这个答案颇为不满:“什么叫‘是一些药’?我给你的可都是宝贝啊,特制的金疮药,效果特别好。还有各种常备的药物,一般人我都不给他们的。”

韩濯缨瞧了他一眼,有些无奈。旁人都送她胭脂水粉、衣物首饰,唯独他送她一小箱子的药。

“是不是最喜欢我送的?”石南星追问,“最有用了是不是?”

实用归实用,但韩濯缨却故意慢悠悠道:“有用归有用,可我还是最喜欢我哥做的簪子。”

谢泽微微一笑,对她的回答还算满意。

石南星却不满,合拢了折扇就又去敲她脑袋。

谢泽直接伸手,一把环住了韩濯缨的肩头,倏地后退数步,语气冷硬:“别动她。”

石南星手里的折扇敲了个空,目瞪口呆。

两次了,两次都落空了。

谢泽的手自缨缨肩头松开,他眉心微拢:“他要敲你,你怎么也不躲?”

韩濯缨惊讶抬头,眼眸波光粼粼,红唇微张,伴随着头上玉凤金钗晃动。她没想到兄长竟然会这样认真。

想了想,她小声解释:“我们就是闹着玩啊,他不会真的敲我。要是动真格的,他还打不过我呢。”

不过很显然,兄长并不想让她受委屈。他下意识抱着她后退时,她还是感觉到了可靠。

谢泽只轻轻“嗯”了一声,他何尝看不出这两人只是玩闹?但是看出这一点,更让他心里不舒服。

合着这两人都把他的提醒当成耳旁风?他人站在这里,他们尚且如此。他若不在,还不知他们要怎样呢。

韩濯缨看兄长神色,也想起了他昨夜的提醒,有点尴尬和心虚。

她和石头自小相识,坦坦荡荡。但是昨晚刚答应兄长会保持距离,今天就当着他的面玩闹,未免说不过去。

韩濯缨轻咳一声,一眼瞥见翠珠,扬声唤其上前,详细询问今日各种进项支出。

她虽然在金钱方面不大上心,但也不能事事都让翠珠操心。而且这样也能转移话题,缓解尴尬。

翠珠自是一五一十说出来,还笑嘻嘻道:“小姐,你等一等,我拿账本给你看。”

“账本?”

“对啊。”翠珠有些小得意,“等一下。”她快步回房,取了账本出来,递给小姐,又忙不迭拉了把椅子过来:“小姐,你看。”

“嗯。”韩濯缨点一点头,她就在院中桌旁坐下,随意翻看。

翠珠字写的不算好看,但清晰易懂。

“小姐,这是新的,都记着呢。只是有几份比较贵重的礼物,我还没看,想着等小姐亲自来打开。”

韩濯缨尚未接话,旁边闲着无事只能摇着折扇的石南星就颇感兴趣地问:“什么贵重东西?让我也开开眼呗。”

他之前隐约听翠珠说宫里的公主让人送了礼过来。他还挺好奇。

见小姐并未出言阻止,翠珠就兴冲冲回房抱了几个匣子过来。反正在场的也都不是外人,大家一起看看开开眼也无妨。

见那块石头跟着去凑热闹,原本不太感兴趣的谢泽也走了过去。

石南星坐在韩濯缨对面,而谢泽干脆就站在她身后。

楚国公主之女送的是一对玛瑙耳环,而宋佑安给的则是一对血沁玉手镯。

“这是六公主送的。”翠珠说着将其中一个匣子放在石桌上,“还有这个,一起送过来的,说是宋三小姐给的。”

韩濯缨打开木匣,看见一只镶嵌着珠宝的匕首。她轻轻“咦”了一声,拔出匕首。

匕首出鞘,在阳光下泛起一道寒光。

谢泽在边上瞧了一眼,认出这是宫中之物,吹毛断发,削铁如泥。

看来六皇妹出手倒挺大方。

他颔首,评价一句:“不错。”

“嗯。”韩濯缨回头看他一眼,笑了笑,也点了点头,重新合上匣子,让翠珠先收起来。她则又打开了宋三小姐使人送来的黑木匣子。

她心想,这拆礼物的感觉很不错,像是在迎接一次又一次的惊喜。

这个匣子略大一些,刚一打开,她就闻到一股淡淡的香味。然而里面放的并不是香囊,而是一只金光灿灿的猪型吊坠。

韩濯缨唇角微微勾起,这东西还挺有趣。

虽然不符合她的审美,但可能十一二岁的小姑娘就偏爱这种吧。六公主给的匕首,不也是镶满珠宝吗?

她刚要伸手拿出来细看,手还没碰到,就被石南星一把攥住。

她微讶:“怎么了?”

谢泽也皱了眉:“你干什么?”

他出手迅疾,直接扼住了石南星的手腕。

石南星吃痛,快速松开手,另一只手却伸出去,将这个匣子揽过来,放在了自己面前。

可能是因为疼痛,他的神情有些古怪:“啊,我觉得这个挺有趣的,缨缨,你能不能割爱让给我啊?”

韩濯缨屏息了一瞬,毫不留情地戳破了他的谎言:“……你都没看到,怎么知道挺有趣的?”

石南星眼珠子乱转,胡乱打量了金猪吊坠一眼,“啪”的一声将匣子扣上:“啊,我虽然没看清,但是金灿灿的,一看就不便宜。你知道,我这人最喜欢佩戴显眼的东西。”

韩濯缨的视线在他灰袍上停留了一瞬:“……你大可不必找这么奇怪的理由。”

连个玉佩都不戴,还能在脖子里挂个金坠子?

“别的也就罢了,可这是那个三妹妹送我的及笄礼。我当天就转手给你,不好吧?”韩濯缨皱眉,回头看了兄长一眼,“石头,我要是把你送给我的东西当着你的面,今天都送给我哥,你会怎么想?”

她这个类比方法,让谢泽心里有些莫名的有些不快。他们的关系跟她和这石头能一样吗?

石南星斩钉截铁地表示:“好,很好,非常好,我很乐意。东西给你了,就是你的。你想给谁就给谁,我还能拦着?”

停顿了一下,他又道:“东西送给你,不是为了让它束之高阁,而是为了表明情谊,为了让它们在正确的地方发挥正确的作用。我就不信,你会天天戴着它。还不是让翠珠给收起来?”

他这番话说的合情合理,韩濯缨竟无法反驳。

他将匣子抱在两只胳膊下,似是怕被人抢走一般。他小声央求:“好缨缨,我知道你舍不得。借给我玩两天也行啊……你看我为了你,千里迢迢来到京城……我从来没这么喜欢过一个东西……”

他这类似于撒娇的模样,让谢泽心中不适。

谢泽当即蹙眉:“好好说话,别装腔作势。”

这么油腔滑调、死皮赖脸的小子,缨缨怎么会跟他相熟的?

石南星抿了抿唇,不出声了,却仍瞅着韩濯缨,眼睛眨个不停。

他容貌并不出挑,但生了一双无辜的下垂眼,很容易激发人的怜爱之情。

然而谢泽看得窝火,声音不自觉提高了:“你这是做什么?”

学小儿行径撒娇乞怜?

见石头死死抱着不肯松手,兄长又有些不快,韩濯缨忙打圆场:“行了行了,那你先拿去。小心点,可别弄丢了。”

礼物重在心意,反正兰兰的这个情,她领了。再僵持下去,只怕兄长要和石头闹得不愉快。

石南星喜出望外:“你放心,绝对好好保管。”

韩濯缨轻轻“嗯”了一声,让翠珠将剩下的几样东西给收起来。

她瞥一眼石头,只见他将装有金猪吊坠的木匣牢牢抱在怀里。她无奈之余,又有些不解。

虽说只是匆匆扫了一眼,没看仔细,但也能看出这吊坠做工一般,还略微有些粗糙,只是个头大一些、分量足一些。她甚至怀疑兰兰把它送给她,是变着法子给她送金子的。怎么偏偏就合了石头的眼缘、巴巴地非要借走不可?

她总觉得这事儿里透着古怪,不过转念一想,她与石头相识多年,知道此人行事向来跟随本心,不拘小节。

所以,他做出什么事来都不足为奇。

石南星达成所愿,满面笑容。

韩濯缨则回头看看面色沉沉的兄长,悄悄拉了拉他的衣袖,小声道:“哥,你跟我来一下。”

谢泽垂眸看了她一眼,默默待她起身,随她离去。

两人一前一后,来到后院。

此地只有他们二人。

韩濯缨才道:“哥,你昨晚说的话,我有记得。只是你也看到了,石头这个人一向热情。我们想保持距离还是很难的。”

谢泽抿了抿唇,沉默了一会儿才冷不丁问:“你对他没别的想法吧?”

“什么?”韩濯缨没听明白。

谢泽微微眯了眯眼睛:“我是说,你对他,没男女之情吧?”

这个问题梗在他心里有一会儿了,但骤然问出口后,他心头又浮上一些悔意,他怎么就直接问出来了呢?

万一她本来没这想法,经他这么一问,反而又有了怎么办?

“怎么可能?”韩濯缨怔了一瞬,继而轻笑出声,“我们是好朋友,他在我心里就跟翠珠差不多啊。”

少女的回答仿佛一阵清风,吹散了谢泽心头不知何时聚起的乌云。他冷眸微眯,唇角轻扬:“嗯,很好。”

这才对嘛,这个石头明显是靠不住的。

韩濯缨略一思忖,又道:“哥,我认为男女之事可以不那么着急,我现在教公主习武,我还想多教两年呢。所以你也别急着催我嫁人。”

今日来的女客中,就有人跟她说,长兄如父,她的婚事将来或许要兄长做主。

她觉得还是提前跟他打声招呼表明想法比较好,也省得他万一哪天心血来潮帮她议亲。真定下来了,再反悔可就麻烦了。

她如今被尊为女傅,教导公主的同时,也能得到不少的报酬。这样的生活虽然辛苦,但是靠自己本事吃饭,她感觉比每日待在家中要舒心得多。

谢泽没想到她会说出这番话,惊讶之余,内心深处隐隐有些欢喜。

他唇角不自觉弯起:“嗯,可以,我觉得你这想法很好。”

韩濯缨悄然松一口气,也跟着笑了起来。他并不反对呢。

这样最好,她认他当兄长,是想彼此都多个依靠,可不是为了多一个束缚。

他们两人说着话,而那厢石南星却将匣子打开,又认真看了看。

金猪外面果真有一层极浅的粉末。

他也不动手,只低头轻嗅。

淡淡的香味让他双眉紧蹙,收敛了笑意。

看见翠珠过来,石南星重新合上匣子,塞入袖中。

翠珠白了他一眼:“还看呢。”

石南星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石桌,似是漫不经心地问:“翠珠啊,你们家小姐现如今跟侯府那边联系还多吗?”

“不多。”翠珠怏怏不乐。

小姐当时几乎相当于是被赶出来的。

石南星不解:“那怎么大公子和三小姐都让人送及笄礼过来?”

“大公子后来悄悄来过两次,至于三小姐。我们小姐不是在宫里做女傅吗?她教导公主习武,三小姐跟着公主一起的啊。”

石南星了然:“原来如此,我说呢。”他一晃折扇:“那,你们小姐和三小姐关系不好吧?你们小姐肯定是个严厉的师傅。”

“你胡说什么?”翠珠瞪了他一眼,“我们小姐怎么严厉了?谁跟你说我们小姐和三小姐关系不好?要是关系不好,三小姐能让人送东西过来?这东西还好到被你抢了去?”

石南星“啧”了一声:“谁说我是抢,我这是借。缨缨都没说话,你嘀咕什么?”

翠珠凶巴巴地做个鬼脸,反唇相讥:“你以为小姐愿意,还不是你死皮赖脸?臭石头。”

从小一起长大,她可一点都不怕这个小石神医。

石南星作势就要拿扇子敲她,忽听一阵脚步声。

他站起身,停下手头的动作,看向走来的韩家兄妹,清了清嗓子:“韩大哥,缨缨,我有件事,想跟你们说。”

“什么事啊?你说。”

石南星缓缓说道:“是这样,我这次进京之前,侯爷还让我去侯府看看,带几句话。我昨天直接就到你这儿来了,并没有过去。现在你及笄礼也完成了,我想去侯府一趟。”

韩濯缨微微一怔,很快理好了思绪。她笑了笑,神色平静:“行啊,既然我爹让你带话。那你就去吧。”

石南星有点不好意思;“我可能会在那边住几天……”

谢泽直接道:“可以。”

这正和他意。

韩濯缨也跟着点一点头:“可以啊,你自己安排就行。”

她虽然离开了临西侯府,但也不会阻止石头跟他们来往。

那也是父亲的家啊。

石南星回房换了一身衣衫,今天便要动身过去。

见他离开,谢泽也放心一些。

尽管缨缨表示同这石头之间并无情愫,可他依然看石南星不太顺眼。

石南星等人与兄长一前一后离开,原本还热闹的院子变得安静下来。

韩濯缨在院子里站了一会儿,让翠珠栓上了门。

她今天也累了,在这个下午,可以好好歇一歇了。

马车驶出清水巷后,石南星就变了脸色。

其实他方才跟缨缨撒了谎,临西侯前不久刚跟家里通过信,并没有要他带话。

他之所以要去临西侯府,是因为那个金猪吊坠。

仅仅是匆匆扫一眼,他还不至于非要把吊坠拿到手。只是缨缨打开匣子之际,鼻子极其灵敏的他闻到了一种熟悉的香味。

他从小跟着义父石神医,医术虽不算高绝,但也绝非泛泛。他年纪不大,对药、对毒,尤其感兴趣。

这金猪上的香味,他一闻就知道,是没石虫的粉末。和普通的香粉不同,这没石虫粉末是有毒的。

这毒并不致命,刚沾染时不见任何不良反应。然而数日后,皮肤接触的地方,会渐渐发痒,会起红点、疹子。

寻常人不知缘由,看到了只会以为是普通的湿疹,可若真按照湿疹去医治,那就完了。

他去年就见过一个,肌肤溃烂,惨不忍睹。

石南星想不明白,这金猪吊坠上为什么会有没石虫粉?

他刚一认出,就立刻阻止缨缨用手碰触。但犹豫之后,他还是没把真正原因说出来。

一则他那会儿还不确定,二则这礼物毕竟是宋家三小姐送过来的。

缨缨跟宋家关系复杂,中间还横着一个临西侯。万一这是个误会,或是中间另有隐情。他贸贸然揭开,使得两方生怨,那就不好收场了。

他也没脸去见临西侯了。

石南星觉得,自己虽然平日里嘻嘻哈哈,没个正形,但关键时刻还是很聪明的。

他先探明真相,随后再跟缨缨细说。

不过,宋家的三小姐好像才十一二岁?应该不至于有这么歹毒的心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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