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言忙讨好地笑了笑,说道:“上次吃得亏还不大吗?我哪敢啊?我只想好好伺候主子,给自己博个前程,再说了,不是还有您老看着我吗?”她说着,手上却一把抓住了金嬷嬷的手,就势将自己腕子上一个通透的玉镯撸到了金嬷嬷的手上。

金嬷嬷知道素言确与晴川交好,又见她如此懂事,不由得上下打量了她片刻,这才点头道:“现在没办法,只能这样了,你赶紧去准备吧。”

素言赶紧谢过了,这才回身去找晴川。

晴川听到她能与自己一同去南苑,自然也是十分高兴,赶紧帮着她一起收拾起行装来,两人直忙了半天,才把一切都收拾妥当了,晴川拍了拍手,长松了口气,笑道:“这下好了,只等着明天一起出发吧!”

素言坐在床边,脸上也露出了欢快的笑容,虽然很是费了些心思和手段,可总算能如愿地随侍南苑了,那人若是知道了,也会赞她一句吧!只一想到这,素言脸上的笑意不由又加深了些。

南苑也叫南海子,地处永定河流域,地势低洼,泉源密布,内里有着大片的湖泊沼泽,草木繁茂,禽兽、麋鹿聚集,自元以来便是皇家猎场。清朝入主中原后,才把南海子称作了南苑,除了作为供皇室贵族狩猎游乐的禁地外,还是操兵习武的校场。

自出了永定门,看着道路两旁的郁郁葱葱,鸟语花香,晴川不觉有些出神,不过是短短三百来年,环境的变化会如此之大,若不是亲眼看到了,她如何能相信现代那片钢筋水泥的丛林,也曾是河湖广布、草木葱郁之地?

同车的素言见晴川一直沉默不语,只看着车窗外愣神,只道她是有什么心事,想了想,小心地凑了过来,轻声问道:“怎么了?晴川?”

“啊?”晴川一愣,看素言担忧的眼神,这才回过神来,笑了笑,说道:“没事,好久没有看到这样的风景了,都不由得看傻了。”

素言被她这话触动了心思,也凑到窗口处向外看去,过了一会,喃喃道:“要是能经常看到这些风景,该有多好啊。”

身在禁宫,每日里能看的只有连绵无尽的红墙金瓦,哪里可能经常看到这样的风景!晴川与素言两人对视一眼,不由得都笑了。晴川更是豁达地说道:“能有个随侍南苑的机会就算不错了,咱们两个可别在这里胡乱伤感了,叫人家听了准得笑话咱们!”

行了多半日,马车终于进入了南苑。因这次专为狩猎而来,所以康熙并未住进苑内的行宫,而在湖边选了一处水草丰美的地方作为营地,搭建大帐。

宫女们坐的马车只到营地之外便停了下来,晴川与素言从车里下来,跟着储秀宫其他的宫女一起往僖嫔的营帐处走,刚走了几步,突然有人从后面拍了一下她的肩膀。

晴川吓了一跳,惊愕地回头,却见顾小春笑嘻嘻地站在身后,叫她道:“晴川!”

晴川大松了口气,说道:“是你啊,吓我一跳!”

顾小春笑了笑,可很快又敛了笑意,有些担心地问晴川道:“你怎么样?没受苦吧?”

晴川知他是关心自己,心中感动,微笑着摇了摇头,正要说话,突然听见后面传来一阵轻快的马蹄声。晴川回过头,就见四阿哥、八阿哥、九阿哥等几个年长的阿哥从远处策马而来。

八阿哥与九阿哥、十阿哥离得较近,三人边行边谈,不知在讲论着什么,说到高兴处十阿哥还放声大笑起来,而四阿哥却独自闪在了一旁,微抿着嘴唇,眉宇之间很是清冷。

晴川看得有些愣怔,自那日被那拉氏冷嘲热讽地敲打了一番之后,她一直下意识地躲避着四阿哥,总觉得只要不见面,那个曾教她走石子路,曾在宫外出手相救的男子便不是四阿哥,而只是一个小小的宫中侍卫,仍生活在宫中的某处,在她软弱的时候站出来,给她一丝温暖。

片刻之间,那几骑已是到了近前,顾小春看八阿哥也在其中,下意识地拉着晴川向道路旁避了一避。

晴川顿时从沉思中惊醒过来,也不愿再招惹八阿哥等几人,忙低下了头神态恭谨地侍立在了道边。却听得十阿哥的大嗓门粗咧咧地叫道:“哎?那不是晴川嘛!那丫头也来了!”

八阿哥顺着十阿哥所指的看过去,目光从晴川身上转了一圈,便落到了她仍被顾小春扯着的胳膊上。他嘴边的笑意浅淡了些,打马向前几步,忽地扬鞭向着两人之间抽了过来。

晴川与顾小春被骇了一跳,慌忙分开来向两边跳去。鞭梢擦着两人的衣袖而过,晴川又气又怒,冲着八阿哥质问道:“你这是做什么?”

八阿哥弯着唇角笑了笑,从马上俯下身来,凑近了晴川耳边,低声问道:“他怎么来了?难道你们俩还藕断丝连?”

晴川一怔,明白过来他问的是什么,立刻闪身躲开了他,气道:“你快别胡思乱想了,他是来给僖嫔娘娘做衣服的。”

八阿哥挑了挑眉,似乎并不相信。

晴川生怕他再去祸害顾小春,忙压下了脾气,耐心解释道:“八阿哥,我再跟你讲一次,我跟他没什么,他只是我的好朋友,请你以后不要再欺负他了,可以吗?”

八阿哥这才笑了,又凑近了她低笑道:“虽然是好朋友,但也要知道男女有别,应该避嫌才是!”

晴川气得一噎,抽身向后退了两步,冷着脸说道:“八阿哥既然知道男女有别,那请也离奴婢远点,避一避嫌!”

八阿哥还未开口,却听得前面不远处的四阿哥突然冷声说道:“老八,皇阿玛还等着咱们,别和个宫女缠磨了。”

此言一出,晴川与八阿哥都向四阿哥处看了过去。晴川见他脸上已是带上了不耐之色,心中不禁有些难过,轻轻地咬了咬唇瓣,低着头又向后退了两步,垂手立在路旁。

八阿哥转头瞥了眼晴川,却是笑了,策马赶上了四阿哥,笑道:“四哥教训的是,咱们走吧。”

一旁的十阿哥却是不解,叫道:“皇阿玛那里这会子可能刚进了大帐,正歇息着呢,不着急啊,八哥再和晴川说两句也没什么——”

九阿哥连忙扯了扯他的衣袖,止住了他下面的话。

八阿哥笑了笑,接口道:“四哥说的对,咱们做儿子的应当在帐外候着,以便皇阿玛传召,是我疏忽了,快些走吧。”

九阿哥也笑着连连称是。几人谈笑着策马而去。

顾小春上前轻轻地扯了扯晴川的衣袖,低声问道:“你没事吧?”

晴川抬起头来,见他一脸担忧地看着自己,便笑了笑,安慰他道:“没事,八阿哥嘴巴虽然讨厌些,做事霸道些,可人还是不错的,我上次生病,还亏得他给我请了太医,九九藏书不然我小命怕是早就交代了。你说是不是,素言?”

“啊?”素言原本一直在边上愣神,听到晴川叫她的名字这才回过神来,却没能听清晴川说了些什么。

晴川有些奇怪,问道:“素言,你怎么了?”

素言忙掩饰地摆了摆手,说道:“没事,没事,我们赶紧去僖嫔娘娘那里吧,不然她等急了又要发火了。”

晴川不好再问,便点了点头,又嘱咐了顾小春一定要小心行事,这才与素言一同向僖嫔的营帐走。待路过康熙大帐附近时,却见得一个身材瘦小的青衣小太监低着头匆匆地走了过来,一个躲闪不及竟然还撞到了晴川身上。

晴川被撞得一个踉跄,多亏了素言在一旁扶住了才没跌倒在地上。那小太监只匆匆地抬头瞥了晴川一眼,连个道歉的话也没说就又疾步走了。素言气不过,想去揪住那人理论。晴川却忙一把抓住了她,摇头道:“算了。”

素言帮着晴川拍打着身上的灰土,怒道:“宫里怎么还有这样的人,撞了人连个抱歉的话都不说!”

晴川边拍着身上,边想着那个撞人的太监,刚才虽然只与那人照了一下面,可那人五官精致,眉清目秀,显然是个女子装扮的,而且还是有些眼熟的,像是曾见过一般的。晴川将宫中认识的女子都逐个想了个遍,心中猛地一亮,顿时记起那人是谁来,那不正是四阿哥的福晋那拉氏金枝么?康熙狩猎并没叫着皇子福晋们随行,她却怎么跟来了?还着了这样的一身打扮?

素言觉察出晴川反应不对劲,奇道:“晴川,你怎么了?”

晴川不敢把这事随意乱说,只赶紧摇了摇头,说道:“没事,咱们快点去僖嫔娘娘那伺候吧。”

素言抬头看日头已是偏西,也怕耽误了时辰被僖嫔责怪,忙拉了晴川往僖嫔营帐处小跑而去。到了那里,金嬷嬷已是等得着急了,免不了又训斥她二人几句,交代了工作给她二人做。

晴川与素言有错先在,也不敢争辩,只顾埋头干活,待僖嫔从康熙大帐里回来的时候,已是把帐篷内外都收拾得又干净又利索。

僖嫔入得帐篷,虽然见到里面比不得宫中,条件十分简陋,但因皇帝喜欢帐篷,便也要投其所好,住在帐篷里面,寻思着捱过这几日,等回宫便好,于是吩咐晴川道:“明日一早皇上便要去狩猎,你早些过来伺候我梳洗,我还要去给皇上送行。”

晴川忙轻声应了,伺候僖嫔卸妆梳洗,待她歇了,这才从帐中退出来。等回到自己帐中的时候,晴川已是累得浑身酸痛,忍不住向素言抱怨道:“还都抢着给着出来,要我说哪里有在宫里偷懒的好啊,累得身子骨都要散架了。”

素言笑了笑,放下了手中的书,起身去帮晴川打了洗脸的水,笑道:“忍一忍吧,等主子们都出去狩猎了,咱们也就能得空歇一会了,这附近有许多湖,到时候去湖边逮野鸭子去!”

晴川向往地想了片刻,总算心里舒服了些,仰面躺倒在被褥上,低声祈祷道:“神啊,快些叫皇上带着那些皇子阿哥们去打猎吧,最好把僖嫔娘娘也带上。”

素言笑着拍打了一下晴川,转身拿了小剪子去剪灯芯,口中提醒道:“小心叫人听了去,娘娘又要罚你跪铁链去!”

晴川忙用手捂了嘴,可自己却忍不住也笑了,转头间看到被褥下露出一本书的角来,随手便抽了出来,看了看封页,奇道:“食谱?你怎地看起食谱来了?”

素言却是面色一变,伸手一把将书从晴川手里夺了过来。

晴川一下子愣了,十分不解她为何如此紧张,可见她这个反应,分明很是看重那书的,便呐呐道:“我刚才无意间看到的,一时没多想就抽了出来,我没别的意思。”

素言那里也觉察出自己反应有些过激了,忙缓下了表情,带了些歉意,笑着解释道:“对不起,是我太失态了。只是这书是我家里传下来的,自从父母去世之后,我身边也只有这本书陪着我了。”

晴川记起素言曾说过是废太子害得她家破人亡,听了心中不觉也有些伤感,安慰她道:“太子因为别苑的那把火被皇上废了,你也算是替父母报仇了,别再多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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