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佟家麟被下令杀无赦之后,佟大人就一直费尽心机地想要救他。

明里救是救不出来了,皇上的旨意在那儿摆着,就算给他佟阿桂几个胆子他也不敢这么做。

明里不行,那只有暗处行事。

佟毓秀给佟大人出了个主意,自古以来,用死囚顶替行刑的犯人那是常有的事情,佟大人恨铁不成钢,只好用了佟毓秀的法子,偷偷将佟家麟放了出去,要他远走高飞,永远不要回来,替佟家留一份香火。

哪想到,佟大人前面才偷偷放走了佟家麟,佟家麟后脚就撞到了从密林出来往回走的恒泰和连城。

连城看到佟家麟,心中很是愤怒,佟家麟与她有杀母之仇,这人已经被皇上判了死刑,现在不在刑场等待被斩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恒泰逮住了佟家麟,佟家麟口齿不清也说不利索,恒泰也不和他废话,和连城两人押着佟家麟回了法场。

佟大人正在监斩,这一看佟家麟被押回来了,顿时面如死灰。

连城怒目瞪他:“佟大人,为什么死囚犯佟家麟会逃走?”

围观人群听连城这么说,顿时炸开了锅,众人纷纷质疑断头台上那个佟家麟是什么人。佟大人骑虎难下,看着亲儿子求助的眼神,却没有任何办法。

连城为了不让佟大人耍诈,继续激起民愤,说起佟家麟寻常作恶多端的那些事,佟大人对连城可谓是恨之入骨,却毫无办法。最终下令斩了佟家麟,手起刀落的那瞬间,佟大人再也撑不住地昏死了过去。

杀母之仇得报,连城喜极而泣,恒泰拥着她,轻轻安慰她。

“没事了,已经没事了。娘在天之灵知道了,一定也可以含笑九泉了。”

“嗯。”连城点点头,却哭得更厉害了。

失去丽娘,没有人知道这对于连城来说意味着什么,就算她不是她亲娘,但是如果没有丽娘,她早就不在这个世界上了。

佟大人昏过去了,立马有人将他抬了回去,佟毓秀听了消息,整个人都蒙了,她赶紧回了佟府。佟大人这个时候已经醒过来了,只是整个人像是着了魔似的,两眼呆滞,口中不住咒骂:“姓富察的!我们和你有一天二地仇,三江四海恨,这辈子我若是不叫你们个个死绝,尝一尝丧子丧亲之痛,我就不姓佟!”

“阿玛,阿玛你不要这样……”佟毓秀看在眼中,急在心里。死了哥哥,虽然是个不成器的,还时常要挟她的败家子,但是佟家麟毕竟是她的哥哥。

佟大人听到佟毓秀声音,整个人顿时就跳了起来,他指着佟毓秀鼻子骂道:“你!你还在这里做什么?你哥哥死了,咱佟家绝后了,我告诉你,你要么赶紧搬回府来,和他们家一刀两断!要么你就滚回去,永远不要再回来,我从此没有你这样的女儿!”

佟大人一激动,顿时猛地咳嗽起来!

佟毓秀急道:“爹!你别急,哥哥的仇我们一定要报!但我还必须要回富察府去,他们那儿需要我这样一个人,我们才能知道消息,更好的里应外合!”

佟大人咬牙切齿,但他最终点了点头。

“好,姓富察的,我们佟家与你势不两立!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佟毓秀的脸色极为阴沉,她并没有在佟府多待,很快回了将军府。

她才跨进门就听到富察将军正在大发雷霆。

富察将军怒道:“恒泰!这事情你去管他做什么?那佟家麟再怎么不堪,也是佟家唯一的男丁,你这样一抖搂,等于是叫老佟自己斩了自己的儿子!这事情也太阴了!”

连城不甘道:“阿玛!这佟家麟根本就是恶贯满盈,死有余辜,有什么好说的?”

富察将军很是无奈和气闷:“这不是你们逞一时之快的时候!你哪里知道,我和他爹同殿为臣,我虽不怕他,但官场上的事情,哪里说得清楚?被你们这样一闹腾,富察和佟家可就彻底结下了大仇!这以后的亲家也做不成了!姓佟的岂是易与之辈?他可不会善罢甘休,要是兴风作浪的话,又不知道会闹出什么事情来!”

富察将军一扭头,正巧看到佟毓秀站在门口,他忙关切地问道:“毓秀回来了啊!你阿玛没事吧?”

佟毓秀闻言拿起腋下的手帕擦了擦眼睛,声音十分幽怨:“能没事吗,儿子死了,伤了心,断了肠,整个人病恹恹的,也不知道熬不熬得过。”

富察将军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这原是恒泰他们想得不周到,如今叫你夹在中间……”

佟毓秀强忍着哭腔,委屈道:“阿玛,没什么。您放心,我既然已经嫁进了富察府,那就是富察家的人。我之前做错了事情,我继续去关禁闭,接受惩罚。”

富察将军一摆手,温声道:“算了算了!你……你这还怀着孩子,回去休息吧!”

佟毓秀点了点头,拿帕子擦了擦眼睛,路过恒泰和连城的时候,那偷偷扫过去的眼神,别提多狠毒辛辣了。

富察将军再次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他挥挥手让恒泰和连城下去了,他这也是十分为难的。他和佟大人的关系,虽然一直不太好,但起码能维持,如今这闹得完全没有办法再和平相处下去了。杀子之仇,佟大人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

再来佟毓秀,她嫁入富察家,如今这两边受气,也着实为难她了。

想到这里,富察将军便命人对佟毓秀客气一点,更加好一点,无论是吃穿用度还是其他方面,都不能亏欠。

这一连过了几天,福晋倒是觉得奇怪了。

这天她正和郭嬷嬷说话,说到此事,郭嬷嬷就叹气道:“佟家少爷的事情后,老爷觉得对不住二奶奶家,于是也就格外照顾了一下。再着二奶奶怀了孩子,最近发生了这样多事情,要她好好养养也是好的。”

福晋也不是狠心的人,听了也极为唏嘘:“嗯,她哥哥死了,阿玛和额娘也都卧病在床,也难为她了。”

这边说边走,就路过了侧福晋他们的院子,打眼望过去,瞧见佟毓秀的丫鬟小菊坐在一边嗑瓜子。

这时候几个小丫鬟走过去,见小菊如此轻松,不免打趣道:“小菊,你怎么在这儿偷懒?看你们二奶奶不揍你。”

小菊才不怕她们,只说:“哪有,最近二奶奶可是勤快,连睡衣睡裤都是自己洗,说什么怕红裤子啊什么的。基本上都没我什么事情,所以才在这儿坐着透口气。”

小菊说着,分了点瓜子给那几个丫鬟,拍拍手跟着她们一起走了。福晋有些困惑,这睡衣睡裤为何要自己洗,孕妇还能红什么裤子,莫非……

正想着,郭嬷嬷已经说了出来:“莫非她这肚子有假?”

“得想个法子试试,这可是不得了的事情,富察家的第一个男孙,可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福晋沉声道。

打定了主意,福晋便和郭嬷嬷商议了个法子。

约莫下午的时候,郭嬷嬷提着食盒扶着福晋走进佟毓秀房中。佟毓秀连忙给福晋行了个礼,福晋笑着受了,便让郭嬷嬷将食盒中的几道菜端了出来。

“我知你在屋里静养,所以今儿叫小厨房做了些小菜,特意带来给你尝尝,也不知道对不对你口味。”福晋说着,看了郭嬷嬷一眼道,“来,给二奶奶说说做了哪几样。”

郭嬷嬷笑道:“是!福晋,有鸭油豆苗、慈菇烧肉、水晶红果、火腿炖甲鱼四样,清浓甜鲜俱全。”

佟毓秀赶紧站起来施礼:“毓秀谢福晋赏赐。哎呀!毓秀在屋里歇着,这几日阿玛总是送些好吃的好喝的,哪里想到福晋您也惦着我,做了这些好吃的来……”

福晋淡淡道:“这是哪里话,你现在有了身子,给富察家添了骨血,怎么疼你也不过分,怎么样,身子还好?”

佟毓秀回道:“回福晋,毓秀的身子很好,吃也吃得,睡也睡得安。”

“光顾着扯闲话了,来,你且尝尝,这几样可还吃得?”郭嬷嬷给佟毓秀递过一双筷子,“这些可是福晋亲自叫人做的,看看合不合胃口。”

佟毓秀接过筷子,各样菜都吃了些。福晋和郭嬷嬷一直看着佟毓秀,佟毓秀放下筷子道:“味道极好,特别是这道炖甲鱼,滴滴都是鲜的。”

福晋点了点头:“好了,既然你爱吃,那就好。若是还有养人的补物,我再差人给你送来。”

话说到这里,也再无可说,郭嬷嬷便扶着福晋离开了。

这没走多久,侧福晋就来了,看到摆在桌上的几样吃食,脸色顿时就有些古怪,她问道:“咦,谁送来的这些菜?怎么还有山楂和慈菇?毓秀,你没吃吧?这些可是有孕的人不能吃的东西啊!”

佟毓秀一惊:“啊?这些是福晋刚刚送过来的啊!”

侧福晋急道:“她怎么能这样害人呢?明知道有孕的人吃不得这些,就是闻一闻都会难受啊!”

佟毓秀心中忽然浮上一丝不好的预感,她怎么就没觉得怪呢,福晋寻常都从来不来她这里的,这忽然来送吃的,是安的什么心。佟毓秀心中有此怀疑却不能说,只是替福晋说话:“或许是福晋也不知道吧。”

侧福晋哼道:“她不知道?她都生了好几回了,还能不知道!她这分明就是故意的!我要找她去理论!”

佟毓秀赶忙拦住侧福晋,若是福晋真的知道了什么,让侧福晋去岂不是添乱:“额娘,何必呢?就算闹个天翻地覆,阿玛能把福晋怎么样,说到底人家是夫妻,恒泰还是额驸呢!”

侧福晋到底是无奈地坐下来了,她叹道:“福晋与我之间的情形你不知道?我之前就是被她压着一头,如今你有了孩子,她还想来害你!这可是富察府的血脉啊!是老爷的长孙!她这是忌妒我,哎,要是这样,我还能有什么指望?”

佟毓秀冷冷地哼道:“小不忍则乱大谋,这日子还长着呢,怕什么?”

侧福晋愣了愣,她有些不解地看着佟毓秀,只是佟毓秀却完全没有说下去的意思。

再说福晋和郭嬷嬷回了房,此时日头已经偏了西,正巧落在屋子里,亮澄澄一片。

“今日一试,果然事有蹊跷。按说这几样菜,有的油腻,有的偏甜,皆为孕妇所忌,至于甲鱼,更是孕妇闻都不愿闻的,可毓秀竟然吃得那么自然,莫非说,她现在是假怀孕?”福晋心里已经有了七八分猜忌,却不敢肯定。

郭嬷嬷想了想说:“福晋,单凭饮食喜好试探,也不能言之绝对,或许有些孕妇的反应与众不同,也是可能的。何况之前也有医生给二奶奶瞧过脉,说是胎脉稳健得很。依老奴的主意,这几日索性再派一个高明的大夫去探一探,那么二奶奶的肚子里有没有真东西,也就辨查清楚了。”

福晋点了点头,目前似乎也只能这样了。

福晋想试试佟毓秀肚子里的孩子还在不在,佟毓秀心里却已经有了防备,知道福晋这是怀疑她了。

若是真的查起来,她无法交差,佟毓秀正心烦,忽然瞧见连城正在院子里荡秋千,她眼睛一亮,一个计谋已经浮上心头来。

她朝连城走过去,摆上笑脸道:“连城,今儿天气不错,日暖风和的,你陪我四处走走吧。”

“走走?我陪你?”连城有些诧异,这个佟毓秀又想做什么?

佟毓秀冷冷地道:“怎么?连姨娘不愿意啊?还计较着咱们的过节?我哥都没了,偿了你娘的命。咱们还是要在一个屋檐下过日子,只当是扯平了。难道今儿我主动来邀你,你还叫我讨不到这个好去?”

连城只好上前扶住佟毓秀:“那我陪着便是,二奶奶你身子重,需小心些。”

两人往前走,行至一处向下楼台阶时,佟毓秀站住了,她忽然不往前走了。

“连城,你跟我之间,咱们可算得是沾点亲戚?”

连城有点发愣:“按照礼数,二奶奶跟我,算是妯娌……”

佟毓秀看着连城笑笑:“我何其有幸,跟你做妯娌!厉害的女人,我见多了,像你这样的还真少见。狐媚手段高超,蛊惑了恒泰,勾搭在一起,连公主都玩不过你,这本事就够厉害了!难得的是,心肠还这么狠毒!我哥哥不是一条命吗?他好不容易逃出去了,你还把他捕回来,往我爹的刀口上送,你的心是怎么长的,是墨涂黑的还是生铁打的?我哥他是个老实人,可他人头落地的时候,你想没想过,有一天,要在这个院子里,跟他的妹妹佟毓秀面对面地说话,等着她来讨债呢?”

连城张了张嘴,想反驳她,但是看着佟毓秀的肚子,她又将话给忍了下去,哪想她不说,佟毓秀却越说越来劲。

“你以为我稀罕你陪我散散步,看看花?我告诉你!杀兄之仇不共戴天!我绝对不会饶过你的!我恨不得把你给……”

“啊!”连城惊呼一声,避开了佟毓秀推过来的手,佟毓秀哼道:“你放心,我可不会那么傻把你给推下去。”

连城心里一股无名火,她沉声道:“二奶奶,我一再忍让,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佟毓秀冷冷地笑了笑:“好大的脾气啊!我想干什么?你想好怎么和大家解释这个吧!”

她说完,不等连城有所反应,忽然反过身来背对楼梯,伸手用力一推连城,自己从楼梯上滚了下来,连城彻底愣在了原地,她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佟毓秀。

佟毓秀已经嚷嚷了开来:“痛——来人啊!”

只见鲜红的血从她身下蔓延开来,众丫鬟围了上来,所有人都慌了神。

佟毓秀却忽然伸手指着连城。

“连城把我推了下来,快去叫大夫!先莫要惊动老爷福晋。”

所有人的目光齐齐地盯着楼梯上的连城,连城如遭电击,惊慌失措道:“不是我,不是我做的,我什么都不知道啊,明明是你自己推我,你自己跌倒的!”

连城完全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这一切跟她有什么关系?只是因为她恰好和佟毓秀一起走到这里,所以就一定是她推了佟毓秀?

丫鬟们已经扶着佟毓秀回了房,请大夫的请大夫去了,当然富察将军和福晋他们也闻讯而来了。

他们并不知道,佟毓秀已经和大夫说通了,说是刚刚摔了一跤孩子摔没了。那大夫是个见钱眼开的主儿,佟毓秀几锭金子就收买了他。

富察将军怒气冲冲地问连城:“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她自己摔下去的,跟我没有关系。”连城急道。

富察将军面有怒色,一拂袖,闷哼了一声,推开了佟毓秀的房门,众人鱼贯而入,恒泰很是无奈,为什么连城身上总要发生点什么事呢?

而且都是十分棘手的麻烦事。

大夫跟众人说了佟毓秀的身子,当然说的是和佟毓秀商量好的词。

众人一听佟毓秀落胎了,侧福晋直接晕了过去,佟毓秀更是放声大哭,一时间整个房间里都是闹哄哄的。

福晋眉心微皱,心中诧异,怎么会这么巧呢,她下意识地看了郭嬷嬷一眼,却见郭嬷嬷也是十分困惑的样子。

他们才要去试试佟毓秀到底是不是已经落胎了,这佟毓秀就上演了这么一出。

佟毓秀号哭着,只将责任往连城身上推,连城没有做,自然是极力反驳,但是这怎么说都说不清楚,因为众人的确看到她和佟毓秀站在一起,并且是牵扯不清的样子。

富察将军大怒:“连城!你好不知轻重!”

连城急得都快哭了。

“阿玛!我真的没有,我没有推她!是她故意在诬陷我啊!”

富察将军气急败坏地看了看恒泰,怒道:“恒泰!你自己的女人,你说怎么办?”

恒泰沉声道:“连城,先回屋去!没查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前,不许你出来!”

连城顿时就急了,她继续解释着,想让大家相信她:“我没有做过,就是没有做过!你凭什么要把我给关起来?你这样做就是不公平!”

恒泰蓦地上前,直接就是一耳光扇在连城脸上,他冷着声音喝道:“够了,回去!”

连城捂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恒泰,她被他这一巴掌抽得彻底冷了心,别人不相信她也就罢了,可是就连恒泰也不相信她:“恒泰,你很好,好!我走!”

连城扭头就走,走到门口的时候突然回头,她看着佟毓秀喝道:“不是我就是不是我!二奶奶你怎么哭怎么骂,事实真相你自己清楚,你栽赃陷害,你不配有孩子!恒泰,你打我!我不会原谅你!”

连城说完就头也不回地跑走了,恒泰其实很想追出去,但是他不能,这个时候,他越是袒护连城,对她越是不利。

可是连城她不知道他的用心良苦。

富察将军挥袖走开,福晋扯了扯恒泰的手臂,示意他跟她走。

恒泰跟着福晋和郭嬷嬷去了福晋房中,福晋对于恒泰打了连城这件事情,有些不太能接受,换谁都不太喜欢打女人的男人。

福晋责备道:“恒泰啊,今天在连城这件事情上,你的确是冲动了一些。”

她顿了一下,沉声接着道:“额娘看这件事情只怕很有些蹊跷,昨日里其实我和郭嬷嬷就已经去试探过佟毓秀了,如果所料不错的话,佟毓秀的胎,只怕早早就已经落了,这回是嫁祸在连城的身上。恒泰,你今天的反应其实也有些出乎我的预料之外,你怎样也不该打她啊!”

恒泰叹了一口气,缓缓道:“额娘,这事情当然不是连城做的。只是今天儿子在校场练剑的时候,手臂受了伤,忽然起了个念头:我是朝廷武将,随时准备奉皇命顶盔贯甲,骑马远征,不知何年何月才能返家。连城这人,虽出身市井,可心底一派天真,府里的事情您清楚,公主、佟毓秀、如眉姨娘,哪一个是好惹的人?额娘,有的错她可以犯,有的错犯了就是死!若我不在府里,若有一天我出了意外,她这般孩童性格如何面对?我今天就是要她被冤屈,就是要她知道有的时候就是有口难辩,就是要她记住佟毓秀那样的人,躲都躲不及,怎么就糊里糊涂地凑到了跟前去!”

福晋听完恒泰的话,不由得愣住了,她不知道恒泰竟然想得那么深,那么远。

“唉,恒泰,也亏你爱她爱得那么深,才能想得这样远。这倒也是个法子,希望她能够体会你的苦心吧。”

恒泰心中很是不舍,眼神里有浓浓的担忧:“只希望她安全就好,不知道为什么,在她身上,总是会发生一些我没有办法控制的事情,那种感觉真的很糟糕。”

“唉,你去看看她吧,连城心里也不好受。”福晋叹道,“的确都是糟心事。”

“嗯,那我去了额娘。”恒泰说着,转身出了福晋房间,一刻没有耽搁地去了东暖阁。

东暖阁里闹翻了天似的,连城一股子怨气,将小四送来的晚饭全砸了,正巧砸在恒泰脚边,恒泰皱眉问:“怎么回事?”

小四忙道:“大爷来得正好,连姨娘什么都不肯吃。”

“这儿没你什么事了,你先下去吧。”恒泰将小四打发走了,径步走到连城身边,笑道,“怎么,这是闹绝食?”

连城哼道:“大爷打我耳光都不手软,我少吃几顿饭您能当回事?我吃不下东西,我这里难受。我没做的事情被人冤枉!我被我爱的男人打!”

恒泰故意冷着声音道:“吃不下也得吃。要是真的被人冤枉了,不吃饭难道就能解决问题?幼稚!”

连城一听顿时就怒了:“恒泰,你把话说清楚,你真的相信是我推毓秀下楼?你觉得我会去做?”

恒泰很是无奈:“我一个人相信又有什么用?多少双眼睛看着你推了她呀!你怎么还没懂?真相不是在你脑袋里面的,你要找到它,证明它!否则那就不是真相!那是你的狡辩!那毫无价值!这样的错误你犯了多少?公主藏白玉镯子说是你偷的,李嬷嬷的死被推到你身上,今天又惹了毓秀这边的麻烦!为什么这些事情总会找到你身上?因为你单纯,可是我告诉你,犯一次错是单纯,进了一次死牢了还不长记性,那就是你蠢!你低能!”

连城忽然安静了下来,她看着眼前的这个人,第一次觉得有些陌生,那种冷到骨子里的,从未有过的陌生,她喃喃道:“如果我不在这个府里,没有人会陷害我,没有人会觉得我蠢,没有人会打我的脸!”

她说着,站了起来,根本不想去看恒泰的脸,她深吸了一口气。

“对不起,我需要一个人静一静。”

恒泰没有说话,一言不发地走出了连城的房间,他心中惆怅无比,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连城好,真的很希望她能明白他的用心良苦。

正想着,突然一个毽子从空中落了下来,掉落在自己的手上。恒泰抬头去看,原来不知不觉之中,他竟然走到了公主楼前。

醒黛从不远处走过来,正寻着她的毽子,抬头看到恒泰的时候,两个人都愣住了。

最终还是恒泰先开的口:“这么晚了,公主还踢毽子啊。”

醒黛抢走恒泰手里的毽子,心中微微一疼,这个人还知道现在很晚了吗?

“要不然呢?要不然我做些什么?不用管我,你走吧。”

恒泰心中有些不忍,他拉住醒黛的手,放缓了声音道:“不管怎么样,我们都是夫妻啊……”

醒黛回过头来,很是诧异地看着恒泰:“夫妻?圈在一个院子里的就是夫妻吗?你说说,夫为何夫,妻为何妻?有你这样薄情寡义的夫吗?还是有我这样独守空房的妻?”

恒泰低下头,心里也是不好受:“对不起——”

醒黛看着他这个样子,心中又软了一软,她一把将毽子抛到半空,喝道:“说对不起有什么用,对不起我,就陪我踢毽子,努力补偿我吧!”

恒泰一言不发地陪醒黛踢着毽子,醒黛每一脚都十分用力,想要狠狠砸中恒泰,哪想到恒泰左右躲闪,每次不但砸不到,而且恒泰还把毽子稳稳当当地踢回给公主。

踢着踢着,醒黛不高兴了,她狠狠地将毽子丢在地上,气势汹汹地走了上去,对着恒泰就是一阵拳打脚踢,恒泰也不躲闪,由着她出气发泄。

醒黛哭着说:“你这个浑蛋!为什么让我遇到你,如果可以重来我真希望我遇不见你!我讨厌你!”

醒黛拉着恒泰的衣襟,慢慢地安静了一些:“恒泰。我知道,我知道你也讨厌我。我也讨厌这样的自己。可你记不记得宫里的我,我们初初见面的时候,我很好,我不讨厌,我善良,我总想着去冷宫看看我额娘,不用天天想着怎么去除掉另一个女人。谁把我变成这样了?我每天啊,踢毽子到天亮,想着自己哪怕嫁给一个最最低贱的贩夫走卒,都不用受这样的苦,这样的累!少将军你最聪明的,你告诉我,是谁把我变成这样了?”

恒泰心中酸楚,是他的错,若是当初他没有顾忌那么多,不会让一个活泼天真的公主,变成如今面目模糊的深闺怨妇:“对不起,醒黛,是我!”

醒黛凄然问他:“你告诉我,我跟那个女人比究竟差在哪儿?差在哪儿?假如你真要那么伟大,你要证明你对她的爱情,当初就该抗旨不娶呀,你顾忌什么?还不是怕皇阿玛怪罪,怕满门抄斩,没错,你是保了你一家老小的性命,可是却害苦了我,你让我抱着一个假象嫁进来,让我以为自己会获得幸福,结果呢?你说,以后这漫长的岁月要怎么过?怎么过?”

她再也忍不住,蹲在地上大声哭了起来,恒泰情不自禁地拥住了她,醒黛却用力地推开了他。

“我不要你的施舍,我不要从那个贱女人牙缝底下讨生活,我是公主,公主!”

醒黛站起来就要跑走,恒泰下意识地将她拉住,狠狠拥在了怀中。

“对不起,我的确做不周到,我向你保证,日后不会再这样了,我会顾忌你的感受,不会让你再踢毽子了。”

他拿起毽子,用力丢得老远,毽子落在了花丛后面一个人的脚边。

连城愣愣地看着不远处相拥而站的两个人,看着看着忽然觉得脸上很痒,用手一摸才发现脸上早就湿了。

她惨然笑了笑,她为什么要追出来,为什么会想跟恒泰好好说说话,为什么在他打了她,明显冷落她的时候,还要犯贱地追出来呢?

早该知道的不是吗,当初他要娶公主,她让,当初他要她进府,她进,到如今他要她当个妾,她当。

可是为什么要到现在她才明白,也许对于恒泰来说,她的存在也不是那么重要的。

从她那里离开,他有的是去处,不像她,离开了他就无处可去了。

她蹲下身将头埋进膝盖之间,她用力隐忍着自己的哭声,她害怕声音太大会惊扰了那边相拥着的两个人。

为什么呢?她要的并不多,从来不多的,只是他身边一小块地方,可以静静地待着,待到老,待到死。可是她不知道,原来只是这样的希望,就是抵达不到的奢望。

她想起丽娘的话,丽娘说那样的公子,不是你能肖想的,他的世界和咱们的不一样,那时候她觉得丽娘在骗她,要到现在她才知道,丽娘没有骗她。

没有骗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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