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话说出口, 顾颜和素心都变了脸,尤其是顾颜,面色已经很难看了。她不过是随口一说, 他便当真了,还这样堵塞她,明明她为了嫁给他担了大风险去整骨,可他一转眼便要抬姨娘。也是, 素心跟她长得很像, 他一向喜欢这类型的女子, 就算想抬也不难理解。

雨下得很大,容恒紧盯着素心,沉声问:“素心,你愿意吗?”

素心差点站不稳, 她是不愿意的, 可她孤身一人,姑母纵然对她有些感情, 却到底不如自己的切身利益来得重要, 否则也不会把她留在国公府牵制顾颜。她可以选择回老家,可老家的宅邸都被叔叔卖掉了, 她连住的地方都没有, 除了国公府她没有更好的去处。且她在国公府住了这么久,名声已经这样了,之前顾颜还那样诋毁她,她想给顾颜添些堵, 想了想便郑重点头。

“素心但凭世子爷安排。”

顾颜忽而觉得从前的自己十分幼稚,面色更苍白了,寒风夹杂雨水吹落她脸上, 吹散了她对容恒充沛的情愫,她忽然觉得有些东西在她心中淡了一些,是更想要了,却也淡了。她想起她还在永春侯府时,沈氏说的那番话。沈氏说做人嫡妻期望太高不是好事,哪个男人没有三妻四妾,若你太在意,便很容易陷进去,女人就是要生孩子保住自己嫡妻的地位,这位子才能坐得稳当。

顾颜手攥得紧紧的,纵然她对容恒已然没有从前的期盼了,可这正妻的位置她一寸也不能让,这素心与她性子身形都这般像,若是真抬进来了,得了容恒的心,要置她于何地?她以后的路会走得更艰难。

容璟很少白日回来,宋朝夕一时有些不习惯。二人并肩走在游廊上,雨下的大,下人都进屋避雨了,二人穿着宽松的衣服,披着披风,别人从远处看,只会觉得他们离的很近,并看不出他们牵手。

看到容恒过来时,宋朝夕缩回手,容璟看她一眼,莫名蹙了眉头。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每每见到容恒,她的反应总要大一些,倒像是在躲避着什么,她和容恒…他不愿意深想,也拒绝这样的可能性,可她方才反应那么大,已经让他无法忽视了,她是觉得难为情,还是因为来者是容恒?

再看容恒时,容璟脸沉了几分,“何事这么冒冒失失的?”

容恒进来时袍子的一角已经湿了,他远远看到父亲站在游廊上,便过来了,等走近时才看到被父亲半挡在怀中的宋朝夕。他们竟然同撑一把伞,容恒微微出神,竟一时忘记自己要说什么。父亲与她的感情已经这么好了吗?父亲这样的人,寻常人与他比肩都觉得威压,可他竟然替她撑伞挡雨。印象中,这是从未有过的。

容恒忽而心生后悔,他不该如此莽撞的,只是这几日与顾颜吵吵嚷嚷,实在有些烦了。他从未想过要抬姨娘,毕竟她是他的妻,他总要给她基本的体面,再说父亲都没有抬姨娘,他却抬了,让人怎么想他。可方才一气之下他冲过来决定跟父亲禀告一声,谁知宋朝夕也在。

他莫名看她一眼,这一眼让容璟眉头蹙得更紧。

“到底何事?”

容恒维持行礼的姿势,微微屈身:“儿子要抬素心做姨娘,想来禀告母亲一声。”

容璟声音有点沉,看他时带着威压,“不过是抬个姨娘,这样的小事也用得着你母亲出面?你这点小事都处理不好?”

当着众人的面被父亲斥责,容恒头埋得更低了,“儿子只是禀报一声,若父亲母亲没意见,儿子便抬了素心。”

赶来的顾颜站在一侧,雨已经被打湿了,娇弱的身子看着柔弱可怜。宋朝夕挑眉,忍不住心里一哂,顾颜和容恒从前爱得你死我活,爱得轰轰烈烈,顾颜宁愿整骨也要跟容恒在一起,书中的嵚崎磊落的容恒为了顾颜这位女主,宁愿叫宋朝夕替嫁,又扯出那么多事情来,这样的感情不说别的,总该十分坚固才对。

可现在算什么?这才过了多久,俩人便已经离了心,容恒还要抬别的姨娘?

宋朝夕一点也不同情这俩人,这俩人就是自找的,当初若不是容恒头脑发热答应顾颜匪夷所思的要求,要取她这位姐姐的心头血,事情又哪会发展到今天这个地步?如今顾颜如愿嫁进来了,她们中间没有任何阻碍,结果这俩人却连半年都撑不到。

不过也能理解,毕竟书中的容恒除了女主外,还有其他姨娘和通房。

一句话,纵然我对你情根深种,却不妨碍我有别的女人。

这大约就是容恒理解的深情,宋朝夕忽而觉得畅快,既然书中容恒能一边跟朝夕做夫妻,一边爱宋朝颜,如今就能一边爱宋朝颜一边抬别人,这很公平。

顾颜在宋朝夕的注视下莫名觉得屈辱,可如今宋朝夕是她婆婆,她也只能指望宋朝夕出面说几句公道话,但一想到宋朝夕和素心处得不错,她又有些拿不准。

“母亲,素心是儿媳的妹妹,怎可姐妹共侍一夫?”

宋朝夕神色淡淡:“素心虽是你表妹,却到底不是一母同胞,说起来也不算坏了规矩。不过我到底是继母,你们房中的事我不方便插手,省得外人以为我这继母从中挑拨,故意引得你们夫妻不和。世子爷想纳谁便纳谁,左右纳妾的事轮不到我们做主,只要世子夫人肯点头便行了。”

顾颜哪里肯点头,她如今正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她真不该换身份,弄得事情没有任何转圜余地,若是太后站在她这头还好,谁知太后是个墙头草,乔氏还给她塞了这么个麻烦人进来。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她若不同意便是打容恒的脸,容恒又哪会让她不同意?旁人家强行纳妾的事又不是没有,说要正妻同意,不过是说得好听,谁家的正妻还能不同意不成?

可顾颜不甘心,若是容璟也纳妾便罢了,偏偏容璟没有一点这方面的意思,倒是她,自诩觅得真爱,却让自己变得如此可笑。宋朝夕若知道她是顾颜,应该会很痛快吧?

顾颜咬牙,只能无奈道:“儿媳全凭世子爷做主。”

宋朝夕微勾唇角,挑眉道:“若世子爷真要抬姨娘,是按照什么规格来办?是否需要我帮忙准备,给素心一个体面?”

容恒垂眸,他只是一时冲动,并不想办得那般隆重,左右不过是姨娘,谁家又没几个姨娘呢?以父亲的身份地位,也会有的,只是时间早晚而已。宋朝夕应该提前习惯这一点,父亲那样的身份,一个女子怎么能够呢?

宋朝夕沿着游廊走入湖心小筑,路上她敏感地察觉到容璟似乎比之前沉默片刻。

他在想什么?难不成是在担心容恒?容恒都什么岁数了?又不是没断奶,还要他这个父亲来担心?且他沉着脸干什么?她又没惹他吧?

“国公爷,你有没有觉得湖心小筑太过于安静,有没有想过再多几个姐妹来陪我?”

容璟把配件扔给守候在一旁的梁十一,雨大,他披风已经湿了,解披风时转头看她,“你要问便问,怎么还委婉起来了?”

宋朝夕凑近,垫着脚拉扯他披风的系带,眸光煽动,红唇微勾,“我是在想,这世间但凡有点能耐的男人,无一不是三妻四妾,若国公爷也想抬姨娘的话,不如早些告诉朝夕,朝夕也好早些为自己做打算。”

容璟倏地看向她,寒眸微缩,下一秒他捏住她的下颌,沉声道:“做什么打算,你还想走不成?”

宋朝夕第一次被他这样粗暴对待,嘴儿被捏住,唇嘟着,偏偏他捏人用巧劲儿,一点不疼,就是想流口水。她拍拍他的手,容璟轻轻放开她,宋朝夕才蹙眉头,“国公爷你发什么疯?我又没说什么,不过是看你儿子纳妾才联想到你,若你真的纳妾,我又懒得看你跟其他女子卿卿我我,躲开还不行?除了国公府我又不是没有别的去处。”

容璟寒潭似的眼眸缓了一些,他轻笑一声,似乎又变回那个她熟悉的容璟了。

她还勾着他披风的系带,因为离得近,她气息呵在他脖颈上,手指也触碰他的肌肤,挠的人痒痒。见他笑,宋朝夕莫名想咬他,便一口咬在他下巴上。

容璟佛开她,像拂开一只吵闹的细犬,他面色都没变,“既然懒得看我跟其他女子卿卿我我,不看便是了。”

宋朝夕微怔,手指还放在他脖子处,“你若抬姨娘,我如何能不看?难道要我装瞎子,日日看你去姨娘处叫水,一夜叫好几次,我还要装不知道?若离了你,我也不是无处可去,我可以回扬州跟姑母姑父一起过,还可以四处经商行医,总有去的地方。”

容璟淡淡地瞥她一眼,“你能去的地方唯有我身侧。”

宋朝夕觉得这人有些霸道,她一直认为他算开明了,对女子并不拘的那般紧,他甚至不约束她行医,若是其他人家,哪有让嫡妻主母出去给男人治病的?可他却从没提及这些事。

“我可不喜欢跟人挤。”

容璟拉她入怀,眼中闪过笑意,之前的不悦被她几句话冲淡了情绪。也不知从何时起,她已经能左右他的情绪了。

容璟捏着她的手腕,“朝夕,你该不会是醋了吧?”

宋朝夕蹙眉,“国公爷,朝夕是认真的。”

容璟圈着她的腰,她的腰是真细,贴着他的地方又丰满滚烫,“你看这湖心小筑,还有空余的房间给别人?你说你不喜跟人挤,难道我就喜欢?”

她那性子,男男女女都喜欢她,熊泗至今追着他要找宋朝,张焕也虎视眈眈,容媛这些小辈,各个也喜欢她,她身边的人可比他多多了。

宋朝夕微愣,这算是间接的承诺了吧,虽然有些隐晦,不过以容璟的性子,能说到这一步已经很难得了。

容璟靠在她耳边低笑,“我若有姨娘,便一夜要叫几次水,朝夕,你对我倒是了解的清楚。”

宋朝夕浑身一怔,便察觉到他尚且冰凉的手搂着她的腰,冰凉的触感更真实了一些,她冻得哆嗦,想忍耐一番,却还是被他几下撩得溃不成军。宋朝夕靠在他怀中,呼吸有些喘,又有不甘次次被他压制,便反将一军,手绕着他的佩绶,绕啊绕的,灵活如游蛇。

容璟眸光发暗,芙蓉帐暖,细碎的声响从幔帐内传出来。屋外伺候的青竹和冬儿都红了脸,虽则雨声把屋内的声音压了一些,却到底压不住的,按照以往经验,国公爷总要许久才会叫水,这意味着她们要在这里听许久了。

次日宋朝夕去给老夫人请安时,老夫人沉吟道:“素心的事你怎么看?”

宋朝夕喝茶的动作一滞,笑容如常,“儿媳到底是继母,不方便插手世子爷房中的事,不过世子爷抬姨娘,不过是寻常的小事,说来也不算什么。”

老夫人拨动着左手的碧玺串珠,想了想,才说:“世子的亲事我本就不满意,老二现在树大招风,国公府又在风口浪尖,必然要更谨慎才行,是以当初太后做主,国公府没有反对的余地。原以为世子夫人虽是庶出,却到底是顾大人的后人,品行性子都不错的,却不料她过于柔弱自我,拘泥于小情小爱,见识短浅。容恒要抬素心,我也有些犹豫。虽则素心有些才学,可她和世子夫人性子太像,若也和世子夫人一样整日哭哭啼啼,又如何能让世子爷专注于学业前途?”

高门世家选妻说到底看重的不是美貌,纵然顾颜能力有所不足,性子柔弱,又爱耍些小聪明,可若她能督促容恒上进,使得容恒在学业前途上更进一步,不说多,有容璟年轻时的一半,老夫人就满足了。遇到容恒抬姨娘的事,她必然会站在顾颜那边,帮顾颜料理好府中这些不省事的,奈何顾颜自己就不省心。自她嫁进来,容恒学业前途没有任何长进,不见进取便罢了,还整日为了内宅小事出头,作为国公府的世子,他肩上担负的是国公府的未来,现在这样成何体统!

老夫人真正不满意顾颜的地方在这,其他的小聪明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罢了,可若顾颜拖了世子的后腿,这是老夫人万万不能原谅的!

“素心喜好读书,说不定能与世子爷有共同话题。”

老夫人沉吟:“抬了便抬了吧,左右不过是个姨娘,若这个还不行,再给世子抬几个就是了。希望素心是个省心的,不要整日拘泥于内宅争斗,能督促世子爷上进,早日谋个前程才行。”

据说容璟在这个年纪,已经在战场上立功建业了,容恒至今却什么都没挣到,确实不太像话。寻常人家如宋程昱和宋踪明这样的,都知道为前程谋划,容恒有容璟庇荫,却整日混迹内宅,确实连容璟一根毫毛都比不上。

正说着,外头小厮通传,说是沈氏来了。宋朝夕有段时间没见到沈氏了,猜测沈氏这次过来,是为了世子纳妾的事,宋朝颜是沈氏的心尖儿,心尖儿受委屈了,沈氏这个做母亲的肯定心疼坏了。

她走入垂花门,远远看到穿着柿子红撒金纹荔色滚边袄的沈氏正站在屋里来回走动,满脸焦急。而穿着葱绿织锦短袄的蒋氏,坐在一侧的圈椅上淡淡喝茶,一派淡然。

看到宋朝夕的瞬间,沈氏立刻冲上去,还是那副颐指气使的样子。穿着暗色绸缎短袄的孙妈妈扯她衣服以眼神劝告了,沈氏这才反应过来,她这可不是有求于人的样子。

她不甘心对宋朝夕和颜悦色,说讨好话,却一点办法没有,最终换了副脸色,好声好气道:“国公夫人,近日可安好?”

宋朝夕抬眸看她,稀奇道:“我好的很,夫人你呢?”

明明是寻常一句话,沈氏却听出了讽刺的意味,她喝了口茶,让心情平复下来,才蹙眉道:“一点也不好,不瞒你说,我这次来要找你帮个小忙。”

宋朝夕听笑了,是什么忙能让沈氏这样低声下气地求她?

宋朝夕目露讥诮,“这倒是稀奇了,还有你堂堂永春侯夫人解决不了的事?我实在好奇,什么事能让你永春侯夫人放下架子,纡尊降贵,来求我这个根本瞧不上的女儿。”

沈氏被她讥讽的话语气到了,她也不想这么低声下气,她是母亲,凭什么要看女儿脸色?若不是她给了宋朝夕一条命,宋朝夕能有今天?说到底宋朝夕会有今日的荣华富贵,不就是拜她所赐!可她不低头也得低头,宋朝夕是国公夫人,早已今非昔比,不是她能轻易拿捏的了。

原本顾颜嫁进来时,蒋氏和她都以为永春侯府有了靠山。宋朝夕不帮永春侯府又如何?不是还有顾颜吗?反正都是宋家的女儿,靠谁都一样的,顾颜这个世子夫人将来注定要袭爵,届时他们能依靠的还是顾颜。可朝颜虽说是她的女儿,名义上却跟永春侯府没有一点关系,容恒虽然是世子爷,在朝中却没有任何人脉,找他一点用不起。

这事只有国公爷出面才能解决,她不得不求宋朝夕。

沈氏想了想,才蹙眉道:“你弟弟前些日子犯了一点小事,对方的父亲仅是一个五品官员,在国公爷面前根本不够看,我想让你跟国公爷说一声,让国公爷出面,替我们私了了这件事。”

作者有话要说:  国公爷:大马力续航时间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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