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带到三楼的客房。走廊及客房的地板上都铺着一层厚厚的地毯。脚步声宛如被地毯吸进去似的。客房的木门厚重而结实。

我走到窗边,稍稍拉开窗帘,便可俯视到承受着雨水击打的昏暗的大门。有好多旅客们所驾驶的车辆停在外面,车头紧贴着墙壁像行礼似的一字排开,我的红色MG则停放在最外侧。

在我所及的视野范围当中没有摩托车的影子。不知道他怎么样了?我有点儿担心。最终他是住在这儿了呢,还是冒雨去了别的地方呢?我回想起了刚刚我所经过的漆黑道路。

针叶树的树枝伸到了窗口附近。外面冷冰冰的水银灯光照射在这奇妙的树叶上,发出冷冷的光泽。

我歪着头,迎着光线往外看,雨点宛如白粉似的不断从黑暗的天空中洒落下来。从高处的窗户所看见的雨水与从地上抬头仰望所见到的雨水,感觉是截然不同的。从室内向外看,雨势依然不见有所缓解。

我想立即进浴室先洗个澡,然后换上睡衣。不过我总觉得洗澡后,一定会累得昏睡过去。不先与川北取得联系的话,我有些不踏实。用客房内的电活打外线无须经过饭店总机转,按0后即可拨通外线,我很感谢这样的设备。我拨了川北在公司的专线电话。电话铃声响了好久,川北就是没有接电话。床头柜上面的电子表显示现在时间为11点4分。我决定挂上电话后再重拨一次。结果还是一样,川北依然没有接电话。

川北是董事,在公司里有个人办公室。电话就摆在办公桌上。川北曾经说过他要在公司里过夜。由于我没有料到会横生枝节,所以当时并未深入追问细节。不过我认为既然要在公司里过夜,大概是躺在办公室里的沙发上。假如现在他躺在沙发上的话,当然能听到这两次电话铃声,他应该立即拿起活筒才对还是因为他有其他想法,故意不去接电话呢?

我灵机一动将话筒挂上,用那个只响三次便挂断,然后再重拨的方法,结果依然如故,还是没人接电话。

这让我有些茫然了,打击十分大。我心想这下子可麻烦了。

他公司里的其他电话,我也只知道总机和夜间警卫室两个电话而已。但我觉得现在就算打到警卫室也不行。我让警卫人员到公司里面去找人,会把事情闹大了。

我记得川北曾经说过他们公司有一栋单身宿舍。如果那栋宿舍在公司附近的话,川北有可能到那儿去过夜。我想,他为了制造不在现场的证明这个可能性极大。可我不知道单身宿舍的电话。如果他真是住在那儿的话,今晚可能无法和川北联系上了。

我想打电话给警卫,向他打听宿舍的电话。不管怎么说这只能算是最后一招了。事关重大,我不能随意留下破绽。我得慎重行事。

事态已变得十分糟糕。最初我就没能按照预定计划执行。计划之外的事情又屡屡发生。早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当时真该问清楚他打算住在公司的什么地方?现在说什么都是事后诸葛亮。

在整个过程中,令我后悔的事情连续发生。先准备一条风扇皮带就好了;多准备几副深浅不同的太阳镜就好了;应该多带一双白鞋子就好了;带把雨伞就好了;应该听听天气预报就好了。在这种状况下,我最终能完成这项重大任务吗?

川北说过他在今夜零点左右打电话告诉我沉车的地点。那他在哪里打电话呢?难道他会在耳目众多的公司宿舍打电话吗?他不应该这么轻率吧?他应该找个没人的地方才对。既然是这样,那他今晚就不应该住在单身宿舍。假如真想给宿舍那儿打电话的话,现在是最后时刻了。过了半夜12点,一个女人住单身宿舍打电话实在不合适。

我心想麻烦了。由于紧张,我的心脏及胃部周围又开始疼了起来。仔细想想事态相当严重。如果一直跟川北联系不上就糟透了。我根本不知道将汽车沉在什么位置。也不知道为了什么而吃了这许多苦头。川北那边也不可能知道我住在这种地方,所以他也没有办法与我联系。

麻烦了!如何是好呢?我看看时钟,现在是11点10分。即使用这仅剩下的50分钟,我也不可能在12点之前到达高山。

一进这家饭店就应该先给川北打电话,等接通之后再办理登记入住手续。我每次都这样,做事总是欠考虑。总之,还有30分钟,按刚才想的那样去做。11点半左右还可以打电话到宿舍问问。

我挂上电话,坐在单人床的床边开始思考。突然有个可怕的念头一闪。我觉得头发全都竖了起来似的。

日期!莫非?松本停车场的那个日历!那是10月10日,莫非现在真的是10月10日星期一的夜里?

我心想糟糕透了。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可就麻烦大了。不仅我明天早上必须到公司上班,正在东京的川北也一定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莫非——那也不应该打不通电话呀?

我的心怦怦直跳。我认为这种荒唐的事情根本不可能发生,随即否认了这个想法。若真有其事的话,身体一定感觉到的。这又不是科幻小说,我如果真的昏迷了一天,肯定会有饥饿感的,身体也会有所反应的。

我发了一会儿呆以后,突然想到找服务总台问一下。不问一下心里老是不踏实。不仅如此,按照计划的最终目的,我发现这样做没有什么不合适的。

我现在向服务总台询问今天的日期。当日后警察来凋查时,饭店的服务生或许更容易回想起川北初子在此留宿的日期是10月9日至10月10日。

我拿起话筒,过了一会儿服务生便接起了电话:

“对不起,我想问个问题,请问今天是10月9日吗?”

这句话很难出口。他一下子不理解我为什么要这么问。

“我只是想确认一下。”

话说到这里他总算明白了。我的喉咙变得相当的干燥。我非常紧张地等待着。

服务生似乎在翻着什么纸,随即回答道:

“正是,今天是10月9日星期天。”

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松了下来。我轻松多了。在致谢之后正准备挂上电话时又突然想起一件事,便开口问道。

“请问还能叫客房服务吗?”

“当然可以!”他答道。

“我的喉咙有点儿干,能不能送点儿冷饮过来呢?”

“给您送啤酒呢还是香槟?”

酒精之类的东西哪样我都不爱喝。在这种状况下喝酒,会让自己心里更加难受。

“还有别的吗?”

“有葡萄酒。”

“有可乐吗?或者姜汁汽水也行。”

“是可乐吗?请您稍等一下。”

对方将话筒撂下了,让我等了很长时间。

“可能得等一段时间,您可以等吗?”

“要等多久?”

“可乐刚刚用完了,得等30分钟左右吧。”

真是不得已。我答应了以后便挂上了电话。我总算可以安下心来了。挂在松本停车场的日历果然是被那位老人多撕了一页。真是太好了!

我再次拨打川北的电话,结果依然相同。铃声响了30次就是没人接电活、我想象着那凄凉的电话铃声回荡在黑暗的毫无生机的走廊之中的情景。

放下电话之后,我又想起一件让人害怕的事情。我在房间里打长途当然会留下记录的。而当我明天退房之时我得付电话费,因此饭店就会保留通话记录。川北初子在10月9日星期天的夜里,往东京打长途合适吗?

我不知道。事已至此,我也没有别的法子了。就算是有点儿问题,我还是非打这个电话不可。

我用双手摸了摸额头,然后顺手捋了一下头发,感觉头发乱蓬蓬的。开了一天的敞篷车使我的头发脏得很。我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没想到头发能脏到这个程度。

我真想去洗一个澡。一想到洗澡,我一分一秒都等不及了。让我再忍下去,我可能又要发神经了。

就服务生的口气似乎还得等上好长时间,他虽然说再等30分钟,大概还得长一些。可能是到什么地方现去购买,这附近又没有商店。

在确认锁上了房门并将锁链挂上之后,我走进浴室,急忙脱下衣服。

淋浴头的热水尽情地从头上洒了下来、如果可以的活我真想在浴缸里放满热水,进去舒舒服服地泡泡,让自己全身放松一下,可我现在没有时间。

我冲了好长一段时间。在全身上下涂满了沐浴乳,头发也抹上了香波。当我的全身裹满了泡沫之后,再拿起淋浴头冲洗。我将一只脚踏在浴缸边上,当大腿上的泡沫被热水冲落,汗毛顺着水浮动。我看见自己的皮肤已经光滑到可以将热水变为水滴弹开。我的心情好了许多。

真是不可思议。我突然想起来刚才川北有可能刚好外出吃饭去了。等我擦干身子之后再打一次电话,这次肯定能打通。我认为这个电话打通后,一切问题都能迎刃而解。

真是的!直到此时我才发觉自己怎么会如此愚笨。根本没有什么关系嘛!就算我公然地在这里给川北打长途也没有什么关系的。

川北初子跟丈夫发生了口角之后,离开东京来到此地。之后为了试探丈夫消气了没有,便从这里往东京打电话,这一切完全没有什么不可思议的。事过之后我跟川北商量,让他跟警察说在9日夜里,曾接到妻子打来的电话不就可以了嘛!

对呀!我根本不用担心。我现在确实在给川北打电话,而我现在的身份是川北初子。什么问题都没有,我真是多虑了。

如此一来,我开始觉得自己闯进这家饭店并且住下,真是有点儿歪打正着。10月9日的夜里,川北初子住进上高地帝国饭店,并打电话给丈夫,都将在这家饭店留下书面材料。这些材料全都可以作为日后的证据。

那么——我心想这不就表示我可以大大方方地打电话到单身宿舍去了吗?说到单身员工,大部分都是新来的员工,这些人根本不可能记得川北妻子的声音。我假冒初子应该不成问题。况且,他们以后也不会有机会第二次听到我的声音,因为初子明晚就死去了。所以我打电话到宿舍去堂堂正正地称自己是川北的妻子,询问我家老公是否在宿舍里面就可以了。

说干就干——正当我想到这儿的时候,我的身体猛地摇晃了一下。我不由自主地睁大眼睛,热水流进到眼睛里去,我完全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接着我的身体又被狠狠地前后摇晃了两三下。

接着一阵想象不到的尖叫声从喉咙迸发出来。然而这声音立刻遭到阻断。不知是什么东西,好像一只巨大的蚂蟥贴在了我的嘴巴上。

我拼命舞动着双手。我的右手打中了身后的一个大东西。此时我开始感觉到喉咙憋得慌,原来我的脖子被掐住了。不知是谁掐住了我的脖子!

我一边发疯似的挣扎,一边扭头往后面看。我看到一个异样的东西。

压扁了的鼻子,变形的眼睛,厚厚的歪斜的嘴唇。这些放大了的五官,出现在我的脸的斜上方。

我的嘴巴重获自由了。我再次发出尖叫,结果嘴巴又被捂住了。

此时,有一样冰冷坚硬的东西碰到我的嘴唇。我发现男子手中握着一样东西,于是我持续挣扎。想看清楚眼睛正下方的不明物件。我的本能告诉我那可能是一把刀子。不过,那个物件好像是瓶子,是个茶色的小玻璃瓶。男子不知为何停下手来。我的激烈反抗也跟着停住。

片刻奇妙的寂静,我听见了淋浴头的水声:

远方传来一阵微弱的响声,一种敲击声连续响了几下。

是客房服务!我在心中喊道。服务生过来提供客房服务了。我得救了,不对,我得赶紧求救才行!

“救命啊!”

我正想张嘴大喊的时候,闻到一股独特的刺激气味。有块布捂住了我的嘴唇。就是这气味!对此我有印象,只是刚刚想到此事,我便失去了知觉。

我看见眼前这位男子伸出手,心急火燎地在找淋浴头的开关,急忙将水关掉。然后他拿起一块看似浴巾的大布,使劲包住我的身体,我的记忆至此中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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