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说的话,我大多不明白,但是我喜欢听他们的声音,哪怕是你来我往唇枪舌剑,也是清脆如流水,动人心弦。

我不时看看他,不时看看九厥,认真捕捉着他们脸上每一个独特的表情,从少数能听懂的只言片语里揣测着他们的一切。

淡淡的酒香一直在鼻子里回旋不去,竟有了点晕晕的感觉,眼皮也越来越重。

终于,我坚持不住,趴在石桌上沉沉睡去。

翌日清晨。几缕细细的阳光从头顶上的岩缝里透进来,刚刚洒在我的身上。

我缓缓睁开眼,却赫然发现我的睡姿大有问题——明明是趴在桌上,却不知怎么地滑到了地下,整个人全依靠在他身上,很舒服地用他的大腿作了枕头,还有我的两只手,到现在还紧紧地抱住他的小腿。

我就这样香香地睡了一夜?!

腾一下跳了起来,红了脸,有些手足无措。

“呵呵,昨夜睡得可好?”他笑吟吟地看着我,“没想到那家伙的新酒如此厉害,一点酒香就让你不省人事。”

“你就这样坐了一夜?”我盯着他袍子上被我压出的条条褶皱,怯怯地问。

“啊,你睡得那么香,不想弄醒你。”他轻松地捶了捶自己的腿,站起身,看了看外头,正色说道:“时间不早了,我们要马上动身。”

“动身?去哪里?”我心下一惊,准确地说,应该是惊喜。

“玳洲城。”

说罢,他照例拉了我的手,快步出了岩洞。

呼啸而过的风,吹散了我的头发。

我紧紧抓住他的胳膊,闭紧了眼不敢往下看。

以云代步的滋味,并非我想象的那么安逸。

脚下那团白气,看来是又厚又软,可踩在上头才知是空无一物,带着这种不塌实的虚无感飞驰于万里高空,我怎不心惊胆跳?!

“呵呵,不要害怕。慢慢就习惯了。”他觉察到我的紧张,拍拍我的手宽慰道,“还好九厥一早便离开了,否则看到你现在的样子,又少不了一番取笑。”

后面的那句话到是提醒了我,我睁开眼,只敢仰头不敢低头,理直却不气壮地反驳:“他敢说他第一次驾云的时候一点都不害怕吗?恐怕连我都不如呢!哼,只会取笑别人不会检讨自己的无聊家伙。”

他忍不住笑出声来:“好了好了,看来以后你们最好少碰面,免得扰我清修。”

气呼呼地住了口,心想昨夜我酒醉之后,不知这家伙又说了多少风凉话。

这么一气,开先的恐慌竟被抵消了大半。

“还要多久才到玳洲城呢?”我鼓起勇气低头看了看脚下,云雾缭绕山峦叠嶂,宽大绵长的河流缩成了一指不到的细绳子,统统以极快的速度向后退去。我一阵眩晕,赶紧收回自己不该投出的目光。

他看向远处,眉头微微一皱:“马上就到。”

那么快?!

我的嘀咕声尚未落下,一股不明来路的猛烈飓风悍然而至。

席卷其中的砂土毫不留情地击在我的脸上,撞进我的眼里。

惊叫一声,我本能地松开一直抓住他的手,去捂住发疼的眼睛,完全没有意识到这样做会给自己带来怎样的危险。

一个趔趄,整个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后仰去——若非他及时揽住了我的腰,恐怕我登时就从云上被吹翻下万丈深渊,尸骨无存。

他一手护着我,一手捏诀,双目微闭,口中念念有词。

刹那间,肆虐的狂风被驱散地无影无踪,仿若从来没有出现过。

惊魂未定的我这才发现此刻身处的天空,比方才黯淡了许多,云朵灰黑掺杂,深深浅浅,沉重得很,似乎一碰就会从天上落下去。

他睁开眼,看了看面前的景象,对我说:“这乌云下头,就是玳洲城。”

话音刚落,他按下了云头。

只觉身子一坠,不消片刻,我们已经稳当地站在了一片湿软的泥地上,四周一片稀疏的树林。

还未及喘上一口气,马上就感觉有东西淅沥哗啦地砸在自己的头上,一抬眼,啊,好大的雨啊。

可是,为什么自己没有被淋湿呢?

我看到豆大的雨点在我们头上飞溅开去,却始终碰不到我们分毫。

是他施的法术么?!

“走吧。”

他拉了我,转身朝林子前面的城池走去。

这个地方不知被大雨侵袭了多久,本该鲜艳醒目的红色城门已经没有了本来的模样,颜色深得如泼了墨一般,难看至极;浑浊的雨水沿着城墙上条条的砖缝哗哗地往下趟,汇集到墙根,形成了一条浅浅的河流,顺着低洼的地势一直流到我们脚下。

他不说话,细致而警惕地打量着四周。

虽然有好些问题想问他,可这会儿我不想打扰他,只安静地跟在他身后,随时听他的吩咐。

掐指一算,沉思片刻,他喃喃自语:“果然是妖孽作祟。”

这里真的有妖怪?!

那么多年来,除了极少数偶尔路过浮珑山的兽精蝶妖,我没有见过其他任何“本家”。玳洲城里的妖怪,会是个什么样子?!

第一时间更新《浮生物语》最新章节。

相关阅读

今夜离港

兜兜麽

法国中尉的女人

约翰·福尔斯

西出玉门

尾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