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有多远?总不会在火星吧?就算在火星,只要他开口,她也会帮他的。虽然她没有太大的本事,但是日行千里,飞山过海,还是勉强可以的。

但每每提到回家这件事,阿生总是岔开话题。

如是几次之后,顾七七也不再追问了。他不回去,总有他的理由,何必多问。这是他们逐渐建立起来的默契,不追问任何可能导致不悦的问题。

现在这样就很好了,安安稳稳地坐在彼此的身边,说那只一把鼻涕一把泪,最终赊账买了两条金鱼的青蛙怪,说隔壁那个整天对人凶巴巴的胖女人如何掉进水沟里,然后哈哈大笑。

“可以一直这样就好了。”有一天,顾七七在大笑之后,没头没脑地说了这么一句。隔了很久,阿生说:“可以看到你就好了。”顾七七心下一惊。

“哈,我开玩笑呢!”阿生朝她扮了个鬼脸,“万一看到你之后我吃不下饭可怎么办?我可不想冒这个险,你还是包着吧。”

顾七七强作笑脸,没理他。你若见了我,也许……不会是吃不下饭这么简单。也许,你我彼此对视的第一眼,就是最后一眼。

夏夜的虫鸣,听来让人心烦意乱。

金鱼店已经三天没开店了。

顾七七直接找上了阿生与肖教授在小巷附近的家。

傍晚,在楼下,她等到了搀扶着肖教授归来的阿生,一个装着蔬菜的塑料袋拎在他手里。见到她,略带倦容的阿生停下脚步,没说话。

“好吧……我承认我跟踪过你。”顾七七抢先承认,她的确在之前的某个破晓,偷偷跟踪过阿生。不是为了证明什么,不是为了查探什么,仅仅因为,万一金鱼店关门,起码她还有另一个可以寻找他的地方。

阿生似笑非笑,一脸“我早知道你会干这种事”的神情。

“是七七啊。”肖教授也认识她,知道她每晚都去店里找阿生,客气地说:“来来,上楼去坐坐吧。”

顾七七摇头如捣蒜,目光一直放在阿生脸上,连声说:“不用不用,金鱼店好几天没开店了,所以我就来看看……怕你……怕你们有事。呃,既然没事,我先走了。”

“肖教授重感冒,我得照顾他,所以没开店。来着是客,上去吧。”阿生扶着肖教授往前走,“反正你这个闲人有的是时间。”

“切!”顾七七早已习惯了他的尖酸刻薄,抱着那颗一直在膨胀的好奇心,跟着他们上了楼。

一屋子的书。柜子上,桌子上,连床上都是。顾七七随意一看,大多是心理学与神秘学相关的典籍与资料。

肖教授歉意地收拾出一块能坐的地方,说:“家里乱,见笑了。”他们的家,的确乱,像鸽子笼一样小。除了床跟桌椅,还有一个款式过时的大书柜外,基本可以称之为家徒四壁。大学教授的家,不应该是这个样子呀。顾七七从前也遇到过同样职业的人,不说豪宅名车,起码也有一个宽敞舒适的居所,何至于潦倒至此。

阿生若无其事地把菜放到厨房里,顾七七站到厨房门口,探头看他熟练地洗菜切菜。

“你的眼睛真的有问题么?”她看着他手里的刀,飞快地切动出形状均一的青笋片。

“除了看我切菜,你还可以帮我收拾一下屋子。”他头也不抬地说,“不然不给你饭吃。”

“我可没打算要在你家吃晚饭,哼。”顾七七转身就走,以她的真实身份,哪里敢在他们面前吃饭!

顾七七走回客厅,肖教授似是去了洗手间,里头传来他的咳嗽声。她走到桌子前,百无聊赖地东看西看,正要坐下时,撞到了桌沿,肖教授给她倒的一杯水顿时从歪倒的杯里撒了一桌,迅速浸湿了桌上的一堆资料。

她赶忙抽起资料,慌乱地用手去擦桌子上的水,却又因此把掩埋在资料堆里的一本厚厚的黑皮册子碰了下去,翻开着倒扣在地上。她忙俯身去拾,急急拍去册子上的灰,缭乱的目光却在不经意间落在那张被文字与符号填得混乱的页面上——

4月28日,测试对象:阿生,年龄:15岁,性别:男,测试项目:氧化钾药理反应……

“把那个放下!”一声大喝,肖教授不知何时冲到她面前,一把抢下黑皮册子,脸上是少有的怒气和张惶,但旋即又放缓口气,语无伦次地解释,“我意思是,你……你不能乱碰这些,这些都是有顺序的,碰乱了很麻烦。”

“对不起,肖教授,我无心的。”顾七七忙道歉,心中的疑惑却像窗外的夜色一样,渐渐浓重。

她“婉拒”了阿生留她吃晚饭的好意,在他略带不解的神情中,逃似地奔离了他们的家。

测试对象……氧化钾……这两个词铁锤一样敲击着她的头。虽然她没读多少书,但她起码知道测试对象是什么意思,也知道氧化钾是可以致人类快速死亡的毒药。

肖教授并非医学专业出身,只是一所不太有名的大学里的文学院副教授,同时对神秘学之类的也颇有研究。这样一个文科出身的教授,怎么会搞出什么氧化钾药理反应?她突然觉得,自己有义务搞清楚这件事。为了阿生。看到“测试对象”四个字,她心惊肉跳。

肖教授的家中,阿生摆着碗筷,其间,他看看大门,想着顾七七刚才火速逃离的背影,笑笑,转回头,对着里屋若无其事地喊了一声:“肖教授,吃饭了。”

今天,所有去过小区附近的小广场的居民们,都在议论一件怪事。一夜之间,广场上平白无故多出三座雕刻得惟妙惟肖的石像,真人般大小,年轻男性模样,不说那眼耳鼻口雕的多么传神逼真,连那衣裳上的褶皱,都生动得像要飘起来似的。

三座人像紧挨着花台,呈半躺在地的姿势,个个张口瞪眼,一脸惊恐模样,伸向半空中的双手似在抵挡什么的靠近,如果不是那一身货真价实的石料,见者无不把它们看成三个活生生的男人,无不赞叹雕刻师的鬼斧神工。

不过,虽然工艺精湛,但谁会一夜间放这几个玩意儿到这位置偏僻的小广场上呢?虽然石像很有趣,但最终还是作为扰乱市容的违章占道物品,被城管搬上车拉走了。

黄昏下的小广场,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晚饭后的人们继续散步,继续聊天,其中一些人继续议论那三个石像,有人所说,那几个石像看起来很面熟,很像住在邻街的那几个不务正业,成天偷鸡摸狗的流氓。可这不可能啊,谁会吃饱了撑着,给那几个人间垃圾塑像呢?

钟小魁目送着城管的车远去,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

“赤砜叔,墨嵩叔,你们饶了我吧……我真干不了那事,你们自己就可以搞定的,对不对?不需要拉上我的。”同时朝一左一右将他夹在中间的红发男与黑发男作揖讨饶。

赤砜拨开挡住自己视线的一缕红发,锁眉道:“王担心的事,果然还是发生了。”

“既然已经确定了目标位置,那就不能再拖了。”墨嵩一把抠住钟小魁的肩膀,“小子,这事只有你能办得了。”

“墨嵩叔,我连鸡都没杀过一只!”钟小魁可怜巴巴地仰望着这个比自己高出大半个头的黑发男人,颤声道,“你们……你们一来却要我去杀人!!拜托,我好歹包你们吃包你们住,还把那么多游戏的通关秘籍都无偿奉献给你们,你们放过我吧!!”

“那不是人!”赤砜毫不留情地打断他。

“你这么说好像也不对,虽然它的确不是人,但它现在又的确是个人。”墨嵩挠着头,说着一串绕口的话。

“这个根本不是重点好不好?重点是现在已经有人变成石像了!再不动手,肯定会有更多人遭殃,不尽快阻止的话,人界会乱掉的!”

“我说的哪句不是重点了?你注意一下跟我说话的态度!”

两个男人你来我往争论了半天,钟小魁正要借机逃跑时,他的肩膀被两只强有力的大手同时扳住,身旁二男对望一眼,由墨嵩向他宣布:“总之是,王有命令,要你钟小魁动手,将亡灵石捕回冥界,若遇对方顽抗,杀无赦!”

“救命啊!我不要!我爱好和平!我……”

“哼,真是黑白不分的笨蛋!看来还得好好教育你一番!”夕阳下,钟小魁踢着腿,被赤砜与墨嵩架着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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