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038 破笼

顾行周的卧室格局也改变了, 盥洗室和走入式衣橱排在了一起,浴室有单面可视的窗户能直接看到后院的山;绒绒的爬爬垫被放到了床另一边, 除了小窝还多了一个秋千式的小吊床。

可惜没崽。

顾行周默默收回了视线,然后转身反锁了房门。

他走进衣帽间,从里面拿出了一个方方正正的小盒子——正是顾和穗寄给他的云山罗盘。

不过……

顾行周看了一眼恢复如新的床垫, 想了一下, 最终拿着包裹进了浴室。

浴室设计得很大, 顾行周看了一圈, 确认没什么易燃的东西后才放心地把盒子放到一边,然后脱掉了上衣。

借着浴室隔离门的玻璃, 顾行周看了眼自己的后颈并没有任何的印记。

并不意外。

顾行周收回视线, 拿起盒子打开——盒子里面除了罗盘,还有一个麻将大小的木牌以及一张明信片。

顾行周有点意外, 先拿起明信片看了眼。

明信片正面是法术研习班的广告,背面斜着写了几行字, 字迹嚣张跋扈——我亲手刻的平安符, 随身带着, 不然削你。

顾行周:“…………”

是他大姐。

顾行周又拿起盒子里的木牌看了下。

木牌有5毫米的厚度, 一面刻着平安两个字,一面刻着乱麻一样扭曲的法阵, 只是法阵的右下角落了个坑, 生生截断了法阵的三条线。

顾行周:“…………”

这块自己都平安不了的平安符真的有用吗?

顾行周心里哔哔的大声,但手上还是乖乖把木牌揣进了裤兜里——符有没有用是一回事,他大姐削不削人又是另一回事了。

在木牌和平安符之下的就是云山罗盘。

云山罗盘不是风水罗盘, 表面没有天池和海底线之类的东西,巴掌大,看上去就是两块磨光的铜镜贴合在了一起,表面雕刻着精美的花纹而已。

顾行周虽然不会用法术,但在顾家长大,这些法器他还是会用的。

在心里默念完驱动法器的口诀后,顾行周掌心的罗盘就开始震动了起来,两片贴合的盘面发出了细微的摩擦声,然后一道金光从缝隙中如水波一样扩散而出,转眼覆盖了周边两米范围内的空间。

金光颜色淡薄,如果不细看根本看不出,但它覆盖住的地方,很快冒出了繁星一样的金色斑点。

金斑聚集在地上、墙上、玻璃上,颜色依旧不耀眼,但比金光要清晰一些。

——这些都是生无们今天装修时留下的法术印记。

顾行周略过这些金斑,视线紧紧钉在玻璃中的人影上——玻璃上倒映出的人影不甚清晰,但还是能看到在宽阔的肩背中间,后颈脊椎上的位置,浮现着一片密集的光斑。

法术印记。

“嘶。”

顾行周浅而快速地抽了一口气,心脏怦怦直跳。

他没有关于后颈印记的记忆,家里人也从没有人说过——作为创建了妖管局的五大家族之一的顾家,不可能没有发觉他身上有法术印记。

那么为什么不告诉他?

顾行周的大脑滚烫,有一个声音在脑海里越来越大——连着两天的诡秘梦境,没有法力的他却烧毁了床垫,这难道真的是巧合吗?

周围的金斑逐渐淡化,很快金光也消失不见,浴室里又恢复了平静。

顾行周看着玻璃门上自己模糊的影子,视线却越来越坚毅。

似乎在心里做了什么决定,顾行周再次握紧了罗盘,然后念出了一段跟刚才截然不同的口诀。

云山罗盘,除了能够找出覆盖范围内的所有法术印记外,还有破障的作用。

“咻。”

这一次,罗盘里迸出的金光变成了一束,顾行周眼疾手快地两指捏住了金光,然后像是扯着毛线一样,往自己的后颈一贴。

“唔!”

像是几十根针同时直刺入了皮肤,猝不及防的痛觉席卷了顾行周的神经,紧接着顾行周眼前一黑。

——你不会死,别哭。

——要孩子?好,那就要。

——嗯,我不捡其他始祖,只有你。

——睡吧,睡一觉就好了。

无数碎裂的画面割裂着顾行周的神经,意识深处桎梏的兽终于挣断了铁链,一股陌生的、疯狂的冲动如子弹一样击中顾行周的大脑,他眼前的世界从黑变成了红,远处有一抹白色的星光在闪烁。

那是回家的路。

要回去!

无名的兽发出撕裂的吼声,没有理智的眼睛一片猩红。它从顾行周的意识中挖着血肉要出来,一路将顾行周的理智鲸吞蚕食。

“不。”

顾行周握紧拳头,汗出如浆,极力拉扯着逐渐被吞没的“自我”,抵抗那无名的兽歇斯底里的咆哮。

但这似乎是徒劳。

顾行周只觉得自己的意识逐渐飘远,身体的控制权也在逐渐消失,他感觉到炽热的温度从皮肤中溢出,像是有火焰要从毛孔里往外钻——但不仅是火焰,还有粗粝如碎石片一样坚硬的东西,想要破出皮肤生长。

紧接着,身体的感知已经完全和大脑失去了联系,顾行周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歪倒在了地板上,然后开始扭曲地挣扎着。

像是一个许久没有行走的人正在努力适应他的新身体一样。

顾行周心中一凉,残余的理智做出了最后的抗争。

“不行!”

愤怒的吼声在意识海中激荡起了惊涛骇浪,疯狂的兽回过头来,张嘴还来不及发出迎战的咆哮,就忽然被一道横空出世的铁链捆住了身体。

“吼!”

意识中的兽挣扎着、不甘着、咆哮着,悲痛地望着不知方向的归家路,然后被拖入了意识海中,再次沉寂。

顾行周再次完全恢复意识,才发现自己已经坐在了地板上,靠着浴缸边,浑身都被汗水打湿了。

而正对着他的玻璃门上,模糊的倒影中,顾行周看到自己的皮肤上有黑色的东西在蠕动。

“!!!”

顾行周一惊,低头看去,头皮顿时一麻。

他的身上不知什么时候覆盖了无数黑色的痕迹,这些痕迹像是纹身、又像是投影在他身上的影子,细看的话能分辨出是锁链的样子,层层叠叠,覆盖了他身上的每一寸皮肤。

但现在这些锁链的痕迹正在消退,不是直接消失,而是从他的指尖开始往回缩。

顾行周忽然想到了什么,侧过身对着玻璃门一看——果然,这些黑色的痕迹很快全部缩回了他后颈的印记中,然后消失,连那个印记也不见了。

顾行周怔怔地看着镜子里的影子,绷紧的身体也逐渐放松下来,但他的眉头却越蹙越紧,眼神晦暗不明。

明明刚才脑海里还填充了无数的画面,但是当印记消失后,这些画面竟然也消失了。

余下的只有那疯狂的、炽热的执念——要回去。

可是要回哪儿?

顾行周的视线不由低垂,努力想要回忆起更多的细节,不过当他的视线不经意扫过地上掉落的东西后,脑袋里瞬间就放空了。

地上躺着一个罗盘和一块平安符。

大概是他刚才身体失控后掉出来的,罗盘磕凹了一个坑,平安符从原本刻坏的坑那里裂开了一条缝,直贯整个木牌,稍微一用力木牌就能一分为二。

顾行周:“…………”

这一瞬,多年来养出的求生欲挤占了顾行周的所有思考空间,并在顾行周的脑海里迅速计算出了一个惨绝人寰的结论——大姐会打死你的。

顾行周:“…………”

胶、胶水应该能粘木头的吧?!

……

与此同时。

两千公里外的华国妖管局总部大楼里,刚扔下报告走出办公室的顾和穗忽然停下了脚步,然后抬起左手手腕看了一眼。

她的左手手腕上戴着一串红木珠的手串,而此时其中的一颗木珠上已然多出了一条无法忽视的裂痕。

顾和穗闭了下眼,低骂了一声:“这兔崽子!”

顾和穗骂完后,却是立刻拿出了电话拨了个号码过去。响了足足十来秒才被接起来。

顾和穗开口就炸:“顾和年,你弟弟都要作死了,你居然现在才接电话?!”

电话那头的人缓了一会,然后才传出了一个听起来就很斯文的男人声音。

“你又撺掇他干嘛了?”

顾和穗炸成二踢脚:“怎么跟你姐说话呢?怎么就是我撺掇的了?他三十岁的人了,我还能撺掇他作死啊?”

顾和年叹了口气,换了个说法:“好吧,他怎么了?”

顾和穗挫牙:“兔崽子翅膀硬了,动了他自己的‘锁’。”

顾和年一怔,语气从刚才的斯文变得严肃了一些:“他怎么知道锁的?而且他没有法力怎么能动——,姐,你是不是给他什么东西了?”

顾和穗一点都不心虚,“啊,他问我要云山罗盘,说是案子需要,我就给他了。不过我以防万一,放了备用锁,这不就派上用场了!”

顾和年:“…………”

你难道还想我夸你机智吗??

顾和年按着额角,问道,“你既然知道有风险都放备用锁了,干嘛还要给他云山罗盘?替代法器不是还有很多吗?”

顾和穗理直气壮:“这不手边没有合适的嘛。行了,你别叽叽歪歪了,你离他那边近些,刚好你不是要休假了吗,抽空赶紧过去看看他现在死没死。我这边案子完了就立马过来。”

顾和年无奈,只能应下:“我明天就过去——如果他问起来怎么办?”

顾和穗毫不犹豫:“实话实说呗,不然等他迟到的叛逆期来了,自己再把锁全开了,那到时候就不止是顾家的事了。”

顾和年:“那国际妖管局这边……”

顾和穗:“不让他们知道不就完事儿了,你记得把你新搞出来的屏蔽装置带上啊,谁也别告诉,你知道咱老祖宗一直对老三有偏见,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顾和年:“……………………”

你还知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呢?

之前给云山罗盘的时候怎么不见你有这觉悟呢??

作者有话要说:  顾和年:心累。(坚强的微笑.jpg)

今天下了一整天的雨,气温从昨天的25直接降到16。(瑟瑟发抖.jpg)

晋江好像又抽了,电脑上发红包的按钮不见了。我再鼓捣鼓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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