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曦被大野城的情况闹得有点懵, 不过到底是怎么回事, 还得等打听过后才知道。

他想着, 大野城刚收下没几个月,他庶二哥手里没兵,一个县令的权力也很有限, 想必闹不出什么大乱子,估计就是在推行新政上瞎闹腾, 让人生意买卖没法做下去,再就是大概仗着家里的关系作威作福, 手爪子伸得比较长,而大野城各部衙门碍于他, 也不好太得罪,便冷眼看着裴昌闹腾,想看看他是个什么态度。

大野县的事不难打听。

南敏是裴曦的随身护卫出身,腰上挂的是南疆王府的府卫腰牌,是有品级的武职。他的父亲南戟是暗甲人出身,后来跟了裴曦,干的也是打听消息的活计, 他跟在裴曦身边干的也是这些, 各地都有眼线探子, 出府找到眼线, 便什么都打听明白了。

第二天大清早,等裴曦起床带着羽九玄和羽焦明上完武课,南敏便把大野城里这两三个月里发生的事详详细细一桩不漏地禀报给裴曦。

裴昌上任时间不长, 两个多月,不满三个月。

他原本干的活计相当于裴略手底下的一个大管事,负责打理庄园和牧场,自己略有点家资,算是个地主。他爹裴略身体不太好的时候,鸾城里有身份地位脸面的人家都到镇国夫人府看望过裴略,裴昌便是在那时候走了吏部的门路。他的才能勉勉强强过了考核,选一地县令是是选不上他的,但那时候裴略的身子骨已经不太行了,吏部看在裴略和裴曦的面子上,在派大野县令的时候,在几个候选人里挑了裴昌。

裴昌到了大野县,第一件事情就是仗着家里人的关系拿下了大野县武部。

大野县武部的司掌叫甲义,他的名字是裴曦起的,是最早跟着裴曦的贴身战奴之一,论资历在鸾城武部司掌甲十七之上。他对裴曦和镇武侯都有不一般的感情,裴昌是镇武侯府的庶公子、裴曦的庶出二哥,又见过裴六、裴七,对着排行第二的裴昌天然敬重三分。

裴昌利用甲义对他的这份敬重,把大野县武部司捏在了手里,亲自带着武部的人,把城里的士族地主豪商全部抄了家,把大野城里原本的旧贵族势力清洗得一干二净。

裴曦问:“大野城的阮世侯已经举族迁往南疆府,大野城里剩下的都是些小官吏或略微有点薄产的地主豪商,哪来的旧贵族势力?”

南敏说道:“裴二爷指的旧贵族势力就是大野城里原本的士族、豪商、地主,这些人家从主人家到忠仆都没留下,尸体拉到城外的野狼子山喂了野兽,奴隶都被贩走了。据眼线来报,是卖给了唐公。”他们还正在跟唐公开战呢,裴昌竟然卖奴隶过去。

裴曦昨天晚上还觉得他庶二哥闹不出大乱子,结果竟然把个灭门县令,那灭的还不是一家两家。难怪这么清冷,本地小士族、豪商、地主们都死完了,可不冷清了吗。

旁听的羽九玄和羽焦明也面面相觑,看向他们爹的眼神肃然起敬:他们还以为裴家人都像爷爷、奶奶、大伯、二伯、庶六伯、和庶七伯那样踏踏实实埋头干事的实干派,没想到竟然还能有这样的叔伯。

姐弟俩看到亲爹的脸色黑得像锅底,安静得没有半点声响。

裴曦把随军的羽翎军副将召进来,派出四位领军三百的中郎将封住大野城的四道城门,许进不许出。

大凤朝战乱四起,且到处都是深山老林子,人一旦逃出城,那就不好抓了。

他带上羽九玄、羽焦明在剩下一千八百多名羽翎军的护卫下,去到大野县掌刑司。掌刑司是刑部的下设部门,跟刑部的相当于公安局跟公安部的关系。

掌刑司司掌姓羽,叫羽鹤,士族出身,家里世世代代研究刑法。他见到裴曦带着人来势汹汹,不卑不亢地行完礼,静待裴曦的下文。

裴曦问:“裴昌在大野县的所作所为,你可知?”

羽鹤拱手行了一礼,问道:“不知王君所指何事?”

裴曦把南敏呈上来的灭门人家的名单递给羽鹤,问:“这些人,去哪了?”

羽鹤接过名单,仔仔细细地从头看到尾,发现被裴昌灭门的人家都在上面,略微有些意外,随即便又觉在意料之中。他不动声色地向裴曦拱手回道,“这些人由甲司掌以清剿乱匪之名剿灭,扔到野狼子山喂野兽去了。”

裴曦挪步到主位上坐下,他的手按在桌案上,抬起头看向羽鹤,问:“乱匪?可经过刑部审理?武部清剿乱匪之前,可有刑部发放文书?”

羽鹤回道:“并无。”他看裴曦反应,再想到曦公往日里的所作所为,可以确定这不是来替裴昌擦屁股的。如果曦公想替裴昌遮掩下这事,不会带着王世女和二殿下同行。

裴昌勾结甲义干的那些事,大野城各衙门都看着的,只是这两个人一个是裴曦的庶二哥,一个是裴曦的亲随出身,大家都不敢贸贸然轻举妄动。如今羽鹤见到裴曦这态度,也不再藏着掖着,当即派人把掌刑司暗中收集到的证据、救下的苦主、得到的证词、调查的卷宗都呈到了裴曦的跟前。

一家一份卷宗,裹成卷,每份卷宗里面都是一桩抄家灭门的血案,裴曦面前的桌案都堆不下,只能放到地上。

裴曦翻看了两份,对羽九玄和羽焦明说:“你俩也看看。”汲取点教训,血淋淋的惨痛教训,全都是人命!他放下卷宗,起身,挪步到旁边的位置上坐下,抬手指向正堂上方挂着的“公正廉明”大匾,说道:“为冤死者昭雪,让作恶者偿命。朝廷律法在此,不管那是什么人,按律办。”

他发狠地看向羽鹤,说道:“莫说是他裴昌,就算犯事的人是我裴曦,如果按律该斩我的头,你尽管依律法办,摘了我的脑袋!”

羽九玄和羽焦明闻言打个激灵,抬起头看向他俩的爹,头一次见到他们爹一副要吃人的样子,都有点吓到了。

羽鹤拱手行礼:“是!”

跪在堂上的两个死里逃生的受害者知道裴曦是裴昌的嫡出弟弟,如今又恰是在裴略刚死的关头,都以为裴曦哪怕是看在亲爹刚死尸骨未寒的份上,都得保一保他的庶出二哥,却没想到竟然听到这番话。他俩难以置信地抬起头看向裴曦,怔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万般情绪齐齐涌上,两人拼命以头叩头,把头磕得发出撞地声响,额头与地面接触的地方直接出现一团血渍,两人的脸上也被额头流下来的血糊得惨不忍睹。

血混着泪糊在他们的脸上,在他们的咽喉里发出来的却是如同野兽悲鸣般的低声哽咽。

灭门的血海深仇,全家都没了。他们恨不得跟裴昌同归于尽,哪怕是千刀万剐都在所不惜,可裴昌的身后全是手眼通天的大人物,个个有权有势,他们就算是拼了命都奈何不了他。

裴曦示意随从上前制止二人。他看得胸口发堵,极为难受。他对羽鹤说道:“现在就办,羽翎军配合你们抓人。但凡涉案的人,不管那人是谁,不管那人是什么来路,一律拿下法办,所有涉案的人,不准放过一个。”

羽鹤再次领命:“是!”

掌刑司上下当即忙活起来。掌刑司下设的断案司按照之前查到的发拘捕令,由拘捕司执拘捕令带着裴曦身边的羽翎军去抓人。

羽鹤是掌刑司司掌,不负责审案,审案是断案司的事。

这桩算是南疆朝廷自建立以来的第一桩大案,因此由断案司司掌主审,再由三位审案官陪审,羽鹤、裴曦、羽九玄、羽焦明坐在一侧,旁观监审。

审案公堂没设在室内,而是由裴曦做主,挪到了掌刑司衙门的大门口,当街审理。

羽翎军围在掌刑司衙门口,设下两排拒马桩做为隔开,以及有人扰乱审理或者是行刺杀之事什么的。

大清早,很多人家还在吃早饭,掌刑司衙门的大门口便站满了羽翎军,吓得整条街上除了到衙门当差的官员差衙都没人了。

这条街上好几个衙门,其他衙门的人,见到掌刑司这阵势,也都吓得缩了起来,又忍不住好奇在门后面探头探望地张望。

没多久,就见到大门口摆开了断案司审案的那一套行头,紧跟着,南疆王府的随侍在主审官桌案的一侧摆起了鸾驾仪仗,桌案、椅子、屏风、帷幕都设上了,羽翎军检查过后,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上了。

各个衙门的人在心里直嘀咕,这是要做什么?

距离半条街的县衙听到有人讲掌刑司那边摆开阵仗,正准备派人去打听,掌刑司的差役带着拘捕令和羽翎军到了。

好几百羽翎军直接把县衙包围住,他们跟着差役冲进衙门,按照拘捕令挨个抓人。

在县衙被包围的同时,县衙从县令到下面的小吏的府邸也纷纷被羽翎军堵住了前后门、守住了围墙,负责拘捕的差役带着羽翎军叫开门便冲进宅子里抓人。

裴昌在大野城的府邸,是原本的世侯府,阮世侯举族迁走后,他来到大野城后,把大门口那些不符合他身份地位的规制拆掉,便搬了进来。

大清早的,他搂着小妾睡得正香,突然卧室门被踹开,吓得他坐起来大叫声:“谁呀?”蚊帐被掀开,拘捕司的差役出现在他的面前,一张拘捕令糊在他的脸上,问:“你是裴昌吗?”

裴昌怒道:“你是谁,大清早闯进我家做什么?”

差役上下打量他一眼,确定没认错人,说道:“这是拘捕令,你被捕了。”

裴昌简直气乐了,问道:“你知道我是谁吗?”

回答他问题的是一涌而上的羽翎军,好几个羽翎军同时出手把他拖下床。

裴昌光着腚,脸着地,屁股撅起,姿势极其难看,他大怒,叫道:“我裴家满门荣耀权势滔天,谁敢动我,叫你们死无葬身之地。”

为首的是一名中郎将,姓羽,公府的嫡出公子出身。他站在门口,见到裴昌那丑样,冷冷地说了句,“别嚎了,你的事发了!”他吩咐句:“拿件衣服给他遮上,捆起来。”斜眼打量两眼裴昌,也是挺感慨的。谁能想到家风出名的好的裴家竟然出了这么个东西。老镇武侯裴略怕是知道这个儿子不是什么好货,一直压着都没放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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