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家老,您有事吗?”

藤吉郎坐在末席,微笑而郑重地向家老寒暄。

“你带着大将到哪儿闲逛去啦?”

“这话不该出自家老之口,说我带着大将闲逛,简直是天下奇闻。而是老爷带着我到外面转转。”

“住……住口!”

“是!”

“今川的四万大军现在到了东海道,正在向尾张逼近,你不会不知道吧?”

“是的。知道。不过,四万人中只有一个今川义元……”

“没你说话的地方!”

“怎么这样!你问,我就该回答。可是又不让我说话……你还有甚么话要说吗?今天家老好像气儿不顺。”

“不许顶嘴!小猴子!叫你住口就是不许答非所问。今天大将到哪儿去了?”

“无可奉告。因为老爷有令,您可以直接问老爷。”

“又是商量跳舞的事?”

“这件事也很抱歉,恳请原谅。”

“小猴子!”

“是!”

“你当上御台所奉行,就不知天高地厚了!”

“这是家老的看法吧?”

“你说甚么?……我是辅助大将掌管这个家的家老。你一个小小的御台所奉行竟敢如此傲慢自大,说甚么大将有令,保守秘密,回答问题蛮横无礼,简直无法无天。过来!我劈了你!”

家老中,因柴田权六郎胜家暴戾恣睢,故外号叫鬼柴田。他下令斩首,真的有掉脑袋的危险。

在座的诸位,以及陆续来登城的人们都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正襟危坐。

不知何时,林佐渡已下令停止击鼓,从外地回来的森三左卫门、生驹胜助也退席到信长居室报告情况。

“恕我不揣冒昧,家老是说我藤吉郎被提拔后得意忘形了?”

“是的。真正的英雄豪杰才不当奉行呢!绝不允许管酱的奉行狂妄、胡作非为、肆行无忌。”

“哈哈……这我就放心了。”

“甚……甚么?”

“我丝毫没有狂妄之举。是家老的估计错误……所以,我不必担心了。”

“甚么?我估计错了?!”

“是这样。现在坐在这里的藤吉郎并不是御台所奉行。您所说的提拔的奉行,已经被撤职,成为步卒藤吉郎了。”

柴田权六郎抬眼看看。

“猴子又在玩弄诡辩术。为甚么你不是御台所奉行呢?你说!”

“是!因为今川大军步步逼近,形势紧张,我建议老爷留在城内。但遭到老爷一顿训斥,而且罢免奉行职务。奉行当到昨天已宣告结束。刚才我就是牵马人。在家老面前,好像骑马人和牵马跑路的人,给您的感觉完全不同……”

这时,在场的人们都哑然无声。

“那么,你今天不是骑马陪大将外出,而是牵着马跑路的?”

插嘴的是佐久间信盛。

“是的。因为是老爷的命令,必须执行。但是,我并没有因为得到提拔重用而狂妄自大。事实恰恰相反,我又被贬为步卒……如果说当上步卒而骄傲自大还情有可原,说我当上御台所奉行就得意忘形,实在是柴田先生的判断错误。”

柴田胜家气呼呼地“哼——”了一声,闭口不语。

大厅里有人窃窃嗤笑。

“诸位也应引以为戒,随意向老爷进言,其后果就是如此。这事落到藤吉郎头上无所谓,如果各位家老被贬为牵马人,恐怕会甩手不干的。”

“蠢货!哪……哪个领地的家老会去牵马呢?再胡说八道,就对你不客气!”

感到不耐烦的林佐渡一开口,藤吉郎立即将矛头对准他。

“我想请教林先生,在战场上最重要的是甚么?是士气、人数、大将,还是优秀的家臣?”

“不要提这种愚蠢无知的问题!当然第一重要的是大将的人品如何,所以大家才心急如焚如此担心。”

“那么,在家老来看,在人品这一点上,是我们的大将不如今川义元啦……?”

“住……住口!不许你胡言乱语,这话万一传到大将的耳中,后果不堪设想。”

藤吉郎诡秘地笑笑,然后又将目标转向胜家。

“柴田先生的看法如何?我藤吉郎认为织田信长胜过今川义元……这就是我的观点。”

胜家心慌神乱,不知所措。

“这……这还用说嘛。当然是我们大将占上风啦。”

“您也承认这一点吧!那么,最重要的大将相比,我方占优势。这样一来,这次的战争就等于胜了一半。但是,因为敌众我寡,因此目前可以说胜负各半。”

“甚……甚么?!”

“在胜负各半的情况下,心情舒畅、养精蓄锐的一方获胜。时值烈日炎炎的盛暑,从现在起就穿上甲胄,人人大汗淋漓,世上有这样的傻瓜吗?……这是老爷的战略思想。我藤吉郎今天也平心静气地好好休息,恢复一下腿脚的疲劳,已得到老爷的允许。对不起,我告辞了。”

藤吉郎目中无人地施礼退席时,侍童丹羽万千代从信长那里拿来两张美浓纸接在一起的告示,默不作声地贴在大厅的柱间横木上。

上面写着:“在城内禁止穿盔甲。”

大家一看,顿时厅内大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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