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阿春!”

“甚么事?阿春、阿春的……”

“你是不是叫阿春?”

“找阿春有甚么事,快说!”

“不,没甚么事,脚累了想给你揉揉,算了。”

“就这点事呀。”

从那以后,第十六天。

二人离开东三河,经过远江的曳马野(滨松)来到天龙川。

更准确地说,二人进入长上郡西塚境内,从马込桥向南八丁,来到青林山头陀寺附近,两人互相挑逗、戏谑,充满柔情蜜意。

“老是阿春阿春地叫,阿春都被你叫小了。刚开始时你还浑身打颤呢,可是……”

“伟大的老婆殿下,不愿意听丈夫叫吗?”

“甚么是女人,三天就清楚,逞威风自我满足的是你。我的丈夫这么没出息,就让我一生陪伴在你身边吧。”

藤吉郎叹息道:“好了,这就是女人吗?我之所以阿春阿春地喊,是因为你的名字叫阿春嘛!”

“哎,讨厌鬼,又三个阿春连在一起。”

“到夏天,你就不会陪在我身边了,到那时不知多寂寞呢!”

“一开始就应该有心理准备,这是不言自明的约束。”

“约束是约束,但人与人之间的邂逅是非常奇妙的事。”

“别说了,再说下去阿春要哭啦。”

“阿春……”

“哎。”

“看!那边有座寺庙。我们在一起没几天啦,到天龙、大井,再过两条河就是骏府。我们到寺庙休息一会吧。”

“好,肚子也饿了,在树荫下吃饭吧。”

那里是头陀寺,两人不知道寺庙后面是头陀山城堡。他们沿着通往山门的台阶走上去。

在稻叶山的城下还是骏府裕福米栈老板的女儿和女婿。但从三河的冈崎便成为尾张的卖针夫妻,无论打扮和言谈都非常小心谨慎。但一旦无人,那女人便现出侍女的原形。

“啊!樱花开得多美呀!”

“前方是盛开的油菜花,在这种幽雅静谧的地方坐下休息,立刻想睡觉。”

两人在靠山门旁边往里一点的樱花树下休息,打开饭包。

卖针的夫妻不能住上等旅馆,一直住小客栈,所以到了这种偏静的地方,两人想无拘无束地说点甚么。

“阿春……”

“哎……”

“今川义元确实想夺取天下吗?”

“干嘛又提这些,不是约定不再说了吗?”

“他把冈崎松平党的户主竹千代作为人质扣押不放,派武士守城,年贡、政治都牢牢地控制在自己手里。那里是攻打京城的交通要道。”

“好啦,别再说这些,再有几天就该分手啦。”

“这一带都是今川家的农民,曳马野的城主叫甚么名字来着?”

“叫饭尾丰前守。这一带肯定也是今川家的农民,应该是那个甚么松下嘉平次之纲的当地武士的领地。”

“你知道的东西真多,索性跟你一起到甲州……”

藤吉郎说到一半,便急忙往嘴里塞炒饭。

一切修炼都是为了一个目的,这是坚定不移的决心,但有时心里忽然感到不愿与这女人分手。

(要谨慎!藤吉郎!不然会被女子阿春笑话的。)

虽然藤吉郎不断地警告自己,但一想到进入骏府,将与阿春分手的瞬间,便奇妙地感到不是滋味,心怦怦直跳。

“我们就在这里分手吧。”

“——再见。”

分手后自己能泰然地在骏府街头卖针吗?

阿春说到骏府后有关今后的事一切不许打听,当然我也不该问,也不想问。但不管怎样,总觉得男女之间的事与练功习武截然不同。

修炼习武首先是理解领会,抓住要点,而且是有限度的。但男女之间的事,越学越回味,越学越恋恋不舍,荡人心魄。

(或许是这方面的修炼超越了限度。)

藤吉郎嘴上说得坚决,但如果分手后仍无意识地跟踪阿春,到处寻找阿春的话,未免太惨啦。

“阿春!”

“这次只叫了一个‘阿春’。”

“我要尽情地叫,阿春,阿春,阿春……”

“哎、哎、哎……”

“哎呀,你哭啦?!”

“没有,怎么会呢?我还是……”阿春说着把脸转过去:“我是个死过一两次的女人,我还准备死第三次、第四次……”

“阿春!”

“我这不是在答应吗?”

“我绝不打搅你。进骏府后你打算怎么办?住在哪儿?我只想知道这一点也不行吗?”

“不行。”阿春激动地回答:“你这样问既是好事,也是坏事。虽然我们有严格的约定……但……这不像藤吉郎先生呀。”

“是我不好!我错了,请原谅,阿春!”

正当此时,四个武士从山门旁边的山路上飞奔而来,在他们身旁停下。

“吓一大跳!你们是干甚么的?”

藤吉郎确实大吃一惊,不由自主地保护阿春。

武士见对方不回答,便大声喝道:“站起来!”

“这两个家伙很可疑,刚才他们在谈论甚么事。不必问谈话内容,重点是小和尚提的哪些问题,不说清楚就带到城堡去!站起来!”

小和尚从樱花树旁战战兢兢地朝这边看看。

“也许是哪个领地的侦探,有意靠近城堡,他们在互相嘁嘁喳喳地商谈要事,千万不能疏忽大意。过来!”

“这些日子给你添麻烦……是!我的名字不叫甚么侦探,我叫藤吉,尾张人,是卖针的。她是我老婆阿春。打算要去骏府、小田原,一直向东去作生意,今日路过此地,请高抬贵手,放过我们。”

“不行!”另一个人申斥道:“卖针的夫妻为甚么到骏府以后要分手呢?别装糊涂。”

(糟啦!)藤吉郎在关键时刻狼狈不堪。

对刚才的质问,不是轻而易举应付得了的事,但怎么对付呢?若光是藤吉郎一个人的话,可以踢倒他们逃走,但前面是天龙川,后面是滨名湖,阿春就成为瓮中之鳖。

阿春突然推开藤吉郎走到前面。

“藤吉先生,无可奈何,只好实话实说吧。”

“实话……”

“对,请将这封信面交松下先生请他多出主意。”

令人吃惊的是阿春从衣袋里取出一封信,信封上写着:“——松下嘉平次之纲殿下。”

字写得端正漂亮。阿春恭恭敬敬地请武士看。

“实际上,我们原是美浓斋藤义龙的佣人,我们是私奔。一位先生为我们写了一封书信,并说万一遇到困难,可找松下先生帮助……如果认为我们的谈话值得怀疑,这封信可以证明我们的身分。希望你们开恩,带我们去见松下先生。”

半信半疑的藤吉郎呆然而立。四人一见这封书简,态度突变。

“我们是守卫城堡的,松下嘉平次的家臣,愿为你们带路。”

阿春冷静地点点头,并以眼神催促藤吉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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