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灵涯从市政府回来, 就看到气氛好像有点不对, 小量和张道霆都不吭声,脸上表情略带紧张尴尬。一旁的施长悬乍一看和平时差不多,仔细分辨, 却好像更加冰冷。

“……这是怎么啦?”谢灵涯本来想招呼他们出发的,这时不禁问了一句。

张道霆也很懵, 他刚说到谢灵涯,一直念叨到了谢师兄怎么还没回来, 忽然发现施道长就不说话了, 冷得可怕。

张道霆感觉和谢师兄有关系吧,就一个劲往谢灵涯身上看。

谢灵涯被多看了几眼,便有些失笑地道:“是不是怪我回来晚了?施长悬跟人家都约好了的吧, 哎, 我也不知道排队排了那么久,我道歉, 我的错我的错。”

可施长悬还是没说话, 这下张道霆和小量更尴尬了,张道霆还觉得哪里不对,就是一时说不上,谢灵涯也有点不安。

半晌,施长悬才有点茫然地道:“……不是你的错, 是我弄错了。”

施长悬也不知道他们是否听出来,但他自己的嗓子十分紧绷,说出后半句话, 花费了极大的气力。

是啊,这件事怎么会是谢灵涯的错呢,明明是他弄错了。

“弄错什么?时间弄错了吗?那现在还出发不出发?”谢灵涯问道。他发现施长悬好像在盯着自己看,而且是一种十分微妙的眼神。

“……走吧。”施长悬低垂眼眸,淡淡说了两个字。他没有立场责怪他人,甚至无法透露自己的心情。

“好,我拿个背包。”谢灵涯说罢进了房间。他和施长悬的房间。

出完错后,还能拨乱反正吗?

商陆神:“你真是……”

施长悬:“闭嘴。”

商陆神不敢说话了。

……

谢灵涯觉得施长悬心情好像不太好,本来话就不多,现在更严肃了。他们是坐的大巴车,施长悬上去后就一个人坐一处。

谢灵涯本来还想可能是照顾小量,让他们俩坐一块儿,可是后来他试图和施长悬攀谈,施长悬也神色淡淡。前不久谢灵涯还和施长悬说,现在笑容变多了,怎么一下就打回原形了一般。

这么突然,难道是家里有什么问题?谢灵涯见他闭目养神,不愿多说的样子,只好放他自己静一静。

施长悬的确不愿多说,也不愿多看谢灵涯,他怕自己会泄露情绪。

大巴车开了三个多小时,才抵达邻市,接着还要坐班车去县城,也就是昴县。

昴县“安家堂祭祖先”的风气十分重,家堂也就是安放祖先神位的屋子,也可以代指祖先神位,所以很多人说“拜家堂”,其实就是拜祖先。

昴县很多家族群居形成的村落,还有总家堂,也就是全村的祖先祠堂。

施长悬联系探访的,是一个很有些年头的村落,凤坪村,全村大多数人都姓庞,往上可以追溯到明代,村内保存有许多老建筑,祠堂还保持着百年前的风貌。

施长悬在车上便和村主任联系了,下车后一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人在站点等他们,上来和施长悬握了握手,“施同学吧,你好。”

“庞主任。”施长悬也打了声招呼,听他们俩的称呼,庞主任好像不知道施长悬还是个道士一般。

“这两位就是你的同学吧。”庞主任听施长悬说临时多了两个人,还以为是他的同学,说道,“走吧,上家去。对了,因为祭祖,村里很多人都回来了,住处比较紧张,你们三个可能要在一个屋子挤一挤。”

“嗯。麻烦您了。”凤头村旁边又没有酒店,住宿方面也只能这样了。好在他们三个都不是挑剔的人。

庞主任把他们带到自己家里,他家的房子也特别老了,门楣上有四个斑驳的字:兴无灭资。

小量仰着头,“谢……谢哥,这是什么成语啊?”

他没敢喊老师了,待会儿让庞主任误会了。刚才一路走过来,也看到一些老房子门楣上有字,但都是耕读人家、宁静致远之类的。

谢灵涯看了一眼,“这是一个成语,很古老,很艰涩,但以你的学历,应该能理解才对。”

小量心虚地道:“我不太懂古文。”就吃亏在没文化上啊,才念了高中,现在看古代典籍也是挺费脑子,总得查。

谢灵涯:“笨蛋,无是无产的无,资是资本的资!”

小量:“……”

庞主任在旁哈哈大笑起来,“一时没反应过来吧,这字儿是几十年前我爷爷铲了原来的字改的。”

小量挠挠头,不好意思地道:“是……”

谢灵涯偷着看了一眼,施长悬还是没笑,他哪知道施长悬现在看到再好笑的笑话,也笑不出来了。

庞主任家有一儿一女,他结婚结得早,两个孩子都上大学了,这次也被他叫回来参加立尸祭。不过他们到庞主任家时,他儿女都出去玩儿了。

在庞主任家,他坐下来给施长悬三人解释昴县一带立尸祭的渊源,“以往这个风俗是被打压过的,你们也知道。但这个习俗还是深入人心,所以后来很快复苏了,而且,现在还不说什么迷信,这个,这个还申请了非物质文化遗产。

“整个昴县,有十几个师公班,就是主持傩鬼头的,不止是祭祖,还有一些祭神、祈福之类的活动,也是他们来。”

施长悬在旁做笔记,他还带了相机,到时候要拍照。

立尸祭是古称,传承下来的仪式都可以叫立尸祭,取其义。昴县当地的形式,叫傩鬼头,核心就是以巫为“尸”,供后代祭祀。

“我有个叔叔,还会做鬼脸壳壳,所以我从小也接触到这些人,比较清楚里头的规矩。”庞主任点上了一根烟,回忆道,“我们的祭日,要提前占卜,才能确定举办时间和规模,而且我知道的师公班很传统,都是用龟壳占卜。然后在祭祖前三天,这些师公都会斋戒,在家静心养神。

“小时候我们村头住着一位老师公,经常有人找他做事,我们每次经过他家门口,都不敢大声惊扰。那位师公还真有些玄,有一次让隔壁县请去做事,掐诀请他家里祖先来享受祭祀,请到主家曾祖的时候,老师公一个班子的人说不知道为什么,老人家总不来。

“这位老师公点香一算,问主家,你曾祖的腿是不是有毛病?他腿脚不便,所以来不了,除非用马车去请。果然,主家的曾祖曾经摔断腿,留有残疾,去世也早,连主家都是小时候听祖父说过而已。然后他们改换了法术,派去马车才请来了老人家。”

平心而论,庞主任的口才是十分好的,这个故事他也不知道说过多少遍了,绘声绘色。揭露答案时,语气还格外带上了几分悬疑色彩。

可惜反响不是很如意,施长悬冷漠地记笔记,谢灵涯和小量先是面无表情,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捧场地道:“这位老师公是有真本事的人啊,果然玄!”

庞主任有点郁闷,可是很快想通了,“哎,你们就研究这个的,肯定听过更多更玄的事情吧。”

大家笑而不语。

“对了,是不是要看斋戒?”庞主任说道,“我和老师公都打过招呼了,今天可以去班主家里拍一下,他家就在隔壁村,开车过去十分钟。”

庞主任开车,把他们又带到了隔壁村那位师公班班主家里。

班主的妻子接待了他们,说:“他在看书,你们到门口看看吧。”

谢灵涯搭着小量,对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小量便点头。

几个人走到书房门口,这房子也是那种老式的建筑,屋顶很高,窗子也开得高,屋子里面不是很亮,安了电灯后好多了。

这个地方说是书房,不如说是师公专门“修炼”的地方,墙上挂着七八个木头面具,师公正坐在桌前,看一本泛黄了的书册。听到有人来,他抬起头看了一眼,因为庞主任提前打过招呼了,他也不觉得惊奇,只是点了点头,然后继续看自己的书。

施长悬也只点头示意,然后安静地拍了几张照,刚才在车上庞主任已经给他们解释过了斋戒期间的注意事项,倒不必问师公本人。

谢灵涯的目光在那些木头面具上流连了一下,这些木质的鬼头上用颜料画着五官皮肤头发,嘴角微微翘起,象征着慈祥和蔼的祖先们。

还有一些表情比较威严,大概是代表神灵的鬼头。

大概因为审美风格,无论是哪一种,脸颊上的红晕都特别重,而且上了一层清漆,看起来就像脸蛋油光发亮一般。

等施长悬拍完照后,他们出了这屋子,小量说:“要是单独看面具,我都觉得像是唱戏的,但是放在那房子里,就感觉特别神秘。”

“心理作用。”谢灵涯说道,师公能请神,但是面具也不是每时每刻都附着神魂。

……

回到凤坪村庞主任家里,谢灵涯发现屋子里多了三个年轻人,两男一女,其中一男一女和庞主任长得颇像,应该是他儿女,另一个年轻男人举着自拍杆,上头有个手机,正在院子里转圈。

庞主任一看到,就招呼了一声:“二黑,你转什么圈呢,狗咬尾巴似的。”

“七叔!”那年轻人差点没蹦起来,“别叫我二黑啊!”

庞主任乐了,“怎么,城里人要面子,二黑都不让叫了,这不你奶奶给起的么。”

庞主任的儿子道:“爸,二……杰哥在直播呢!”

“是吗?”庞主任凑过去,在庞杰的手机屏幕上看了看,上头一排排的小字,把屏幕都快占满了,“哎,你这个上面好像都在叫你拍他们。”

他回头看了下施长悬一行,没错,屏幕上都说让镜头对着他们。

庞杰:“……”

“今天的直播就先到这里了,明天给大家直播乡村封建迷信活动啊。”庞杰说罢,干脆把直播间给关了。

庞主任一听,立刻盯着他,“你刚说什么?”

“明天不是开总家堂祭祀么,我准备直播一下。”庞杰大大咧咧地道,“网友对这种迷信活动好像还挺感兴趣的。”

庞主任不悦地道:“胡闹,祭祖是大事。”

“那他们怎么可以拍啊,我都听说了,他们也是来拍傩鬼头的。”庞杰看向施长悬他们,“我还是姓庞的呢。”

“人家是做学术研究,而且早就和师公打过招呼,占卜过的。”庞主任之前一直十分温和的样子,这时候却很强硬,“反正就是不允许,你有意见叫你爸爸来见我。”

“啧,算了,我先回去了。”庞杰说罢,晃悠出去了。

庞主任又看了两眼,很无奈,对三人道:“他爷爷和我爸是堂兄弟,他小时候就搬到城里去了,只有年节回来,我们村里的年轻人,对待家堂还是很尊敬的。”

他之前才和施长悬介绍,家族之内对待祭祖活动很重视,还会特意从外地回来,这下就来了个反面例子。

施长悬点头。其实也没什么好解释的,这个年代像昴县这样的风气流行才是少数情况。大部分华夏人,已经不会在家供家堂,就连清明扫墓的也越来越少,很多人可能几年去一次。

接下来他们又在村内转悠了一下,和一些老人聊天。

家堂第二天开,晚上三人在庞主任家里吃饭,也没什么娱乐,睡得比较早,庞主任家收拾了一间房给他们。屋子里只有一张床,不过这床很大,是老式的木床,三个人挤一挤也足够睡了。

小量睡在最内侧,谢灵涯睡中间,施长悬则睡外侧。

“晚安啊。”谢灵涯转头说了一句。

施长悬起身把灯关了,然后就着这个姿势背对谢灵涯睡了。

谢灵涯:“??”

大家一起睡了这么久,还是头一回施长悬背对他睡。别说,谢灵涯养成那么多新习惯,其中真不包括和施长悬背对背,施长悬的后脑勺他太陌生了。

可是谢灵涯一想,也不好让施长悬转过来吧,太怪了。于是,谢灵涯带着一丝纳闷睡着了。

反倒是背对着谢灵涯的施长悬,几乎彻夜难眠,他白天一直有意无意躲着谢灵涯的视线,可视线躲开了,心里的形象还是那么清晰。

他清楚地知道,错了的,应该纠正过来。如果施长悬的自制力不强,也无法修炼道术到这个地步了,可是……

.

第二天,谢灵涯一大早就爬了起来,看施长悬还在睡,心想这倒是难得,我今天比施长悬起得早。哎,这个施长悬眼睛下面怎么有点青色。

谢灵涯悄悄把商陆神摸了起来,问道:“小可爱,你主人怎么了?”

施长悬昨天叫商陆神闭嘴,商陆神一下怂了,怂完又比较后悔,此时谢灵涯问起来,它就羞答答又幸灾乐祸地说:“翻车了。”

翻车?谢灵涯一下了然,哇,是不是道术失败了,心理一下接受不了。施长悬一看就自尊心比较重,小时候说不定是那种写错一道题补练一百道的人。

难怪,难怪心情那么不好,而且不愿意看到谢灵涯——搁谁失败了也特别不愿意看到海绵精啊。

谢灵涯唏嘘道:“让他想开点,谁都会翻车的,我也翻过啊。”

商陆神:“嘻嘻。”

是连番巧合与情难自禁,并着心猿意马,撞在一起发生了连环车祸,摔得施长悬半身不遂,真是闻者伤心,听者流泪。

谢灵涯听到它诡异的笑声:“??”

后来施长悬醒了,谢灵涯感念他对自己很照顾,还给他削了个苹果。

施长悬拿着苹果愣了愣,心中刚刚生出一点别的念头,又见谢灵涯扒了个柚子递给小量,“来,天气干燥,多吃水果。”

施长悬:“……”

……

到了祭祀时间,施长悬一行跟着庞主任去总家堂,此时已经聚了很多人,师公班的人也早早到了,正在屋内准备,这个是不让拍的。

祠堂已经布置好,供桌上摆放了新鲜干净的祭品。

一个师公班大概有七八个人,仪式开始后,各有工作,有的唱念,有的戴上面具做法。

迎请祖先到“尸”的身上,是有特定对象的,一共三对祖先,先祖、高祖和曾祖。

两名师公戴着一男一女的面具,身上穿的也是特制的古代衣袍,端坐在两张高高的凳子上。

谢灵涯小声说:“怎么那么高。”

“从先秦以来,祭祀中的‘尸’就‘高人一等’。”施长悬头也不回地道,他们站在一旁拍照。

而凤坪村的人,则都听从师公的安排在下方祭拜,两位扮演先祖的师公请来了先祖后,还会和子孙对话。

先祖后便是高祖,换过两人坐上,面具也是另外一对了。

在拜完后,祖先要享用祭品,把祭品放在他们面前,叫他们大吃一顿。其他村民就在下头看着,等祖先吃完了,他们可以去分一些剩下的。

谢灵涯无意中扫了一下旁边的人,看到了昨天见过的庞杰,他也来了现场,没有带自拍杆,但是脖子上多了一根带着,连着一个手机套,装着他的手机。

谢灵涯微微皱眉,一般来说,只有出去玩才会特意挂手机套,免得手机丢失吧,日常这么挂着看起来总是怪怪的。

主要是昨天庞主任说了庞杰,不准他直播,所以谢灵涯才会产生怀疑。

庞杰也没注意谢灵涯的眼神,他站在头两排,探着脑袋看前头的仪式。

主家的“高祖母”端起一盘鸡肉,在鼻子下闻了闻,仿佛十分垂涎的样子。下头的人也发出笑声,不过笑声很善意,很多师公会刻意说些风趣的话,这样倒更有一家人的气氛。

“高祖母”一手把鸡腿撕了下来,放到面具下端吃起来。

少数人心里“咦”了一声,“高祖母”往年都很斯文,今年怎么上手了,是换了个师公的原因,还是“高祖母”在下头过得不是很好?

还有高祖父也很夸张,一整块一下就塞进面具下的嘴里了。

不要说他们,旁边一个班的其他师公也面露讶色,但一头雾水,一时没有说什么。

谢灵涯他们还以为这里风俗就是这样,还嘀咕吃东西也这么有原始色彩。

这时,“高祖母”忽然停了下来,对下头一招手,“庞杰,你过来。”

庞杰懵了,“叫我啊?”

“高祖母”点头,“快过来。”

仪式里有这一项吗?

可这都是师公主持的,难道是庞杰家里额外塞了钱,要请祖先赐福?

庞杰想问他爸,但没找到人影,上厕所还没回来,他稀里糊涂走上前,还摆弄了一下胸口挂着的手机。“高祖母”却一下呸了一口肉出来,然后将肉翻开,只见盘子上面好几片瓜子壳。

“高祖母”抡起胳膊,一巴掌扇在庞杰脸上,“你这不孝子孙,竟然往祭品里头吐瓜子皮!”

众人哗然,事死如事生,这个时候的师公就相当于真的祖先,给他们的祭品一定是新鲜干净的,这个庞杰,居然敢往里吐瓜子皮?

庞杰的母亲不是凤坪村的,尖叫一声,跑过来道:“干什么,我家小杰碰都没碰,怎么会吐瓜子皮,而且也轮不到你来打啊!”

“庞杰妈,话不是这么说,拜家堂是大事!怎么能不敬祖先呢!”

也有人反对,甚至觉得打得好,吐瓜子皮算怎么回事啊。

“胡说八道,难道出钱就是为了请人打自己家里人的么?”庞杰的母亲回头骂了一句,揪住了“高祖母”的领子,把人从高高的凳子上拽了下来。

“高祖母”低着头道:“他不是今天吐的,是凌晨偷偷吐的,他溜了进来。”

庞杰骇然看着他,他的确偷偷来了,还拍了照,当时正在磕瓜子,自己都没注意掉了几片在盘子里,可他明明记得那时一个人也没有。

知道是他吐的也就罢了,还知道是什么时间,这人当时到底在哪看着啊。

下面有人打圆场,打得好是一回事,但确实请师公是为了拜祖先,拜祖先是希望祖先保佑儿孙们都好好的,怎么会想看到这样的场面。

从这点上来说,师公是不该打人,言语教育还差不多,可能是吃了瓜子皮太生气吧,只好和一下稀泥了。

“算了算了,师公教育一下就可以了,继续吃吧,换盘菜来。”

“凭什么就这么算了?”“高祖母”低声道,慢慢抬起头。

庞杰只看到那张正对着自己的鬼头面具,因为姿势和角度,现场只有他看清了:

原本嘴角微翘,一脸慈祥的面具表情,这时竟是嘴巴咧大,欢快无比地笑着,又因为一成不变而十分僵硬,漆黑的眼睛散发诡异的神采,脸上的清漆油光水亮,两团原本很喜庆的红晕也添了一丝古怪……

屋内一时响彻庞杰的嚎叫声:“啊啊——”

同时,他的手机屏幕上也是满满的弹幕:

“啊啊啊啊好可怕!”

“卧槽这面具刚刚还不是这个表情——”

“我他妈吓尿了!”

“妈的主播一定是安排好了的炒作,变戏法啊,但是也吓死我了啊啊!”

下一刻,屏幕“咔”一声,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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