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山雀(Mésange grande charbonnière)
没有什么能像山雀的一天这么兴奋了,哦,除非是山雀的另一天吧。
我们从大山雀入手,开始讲述山雀这一科。
山雀从来不是飞得很高的鸟类;它的力量不在翼下,而在脖子、喙和爪子。这是一种体型强壮又非常灵活的敦实小鸟,似乎生来就是为了倒悬在最细的树枝上抓捕昆虫。这一属的所有种类,无一例外,都会在繁枝茂叶间度过一生,它们中的大多数害怕去露天里冒险。北欧的山雀会在秋天向南迁徙,身处中纬度地区的则会留下来过冬。但它们也不安分,开展远距离的侦察,进行一轮轮的追捕或游戏。不过,它们非常依恋自己的窝巢,也拥有很强的繁殖能力,大山雀尤其如此。它们主要以昆虫为生——昆虫的肉,即使对那些习惯啄食种子或松仁的种类来说,都是生硬难咬,还寡而无味。它们不太精通音乐,但也有几个高亢清脆的音调,用来表达不同含义。因为它们灵活的举止、敏捷的回旋和出人意料的飞行路线,它们也特别有趣。它们一直在动,这是先于任何反应的常态。翅膀、爪子、喙,就像弹簧一样,即时地颤动。
我们本篇重点讲述山雀中体形最大者——大山雀。它的名字来源于头顶上戴的深暗色圆帽。它穿着很华丽,颜色丰富而精致。白色脸颊在周围黑色的镶嵌下,熠熠有神;绿色背脊和蓝色翅膀衬着黑黄色喉咙,格外醒目。每根羽毛都有自己的一套色调、着染方法和深浅变化。但是,合在一起,毫无违和之感:这不是小丑或鹦鹉的服装,而是一只快乐小鸟的,它只是把穿上华丽衣服视为乐事。此外,只要阳光稍微灿烂一点,大山雀的生活中就充满了欢声笑语。它只知道玩耍嬉戏。它从这根树枝跳到那根树枝,用一只爪子紧紧扣住,倒悬下去,再重新直立,抖抖身子,扇扇翅膀,还啄啄点点,永远停不下来那调皮的举止和漂亮巧妙的回旋。
我们可以在这一属的小型山雀身上发现同样的本能,甚至更为精进,但大山雀即使没那么轻便,也已经很让人为它的灵活吃惊了。它在嬉戏中加入了不断重复的悦耳鸣叫——一种充满喜悦的叠句:嘶–嘀–嗒,嘶–嘀–嗒,嘶–嘀–嗒……但是,如果我们靠近细看,就会发现这种嬉戏方式其实是一种捕猎手段。往往在细枝顶端、叶片上面或叶柄周围、甚至叶片底下,恰恰躲藏着大山雀最爱的猎物:蝴蝶卵、毛毛虫、蜘蛛和蚜虫。这就是它在细枝周围不停盘旋的原因了。但是,如果这种游戏是一场捕猎,那么这场捕猎也可以算是一种游戏,没有什么能像山雀的一天这么兴奋了,哦,除非是山雀的另一天吧。每一月、每一季,就这样度过。秋天来临,鸟儿向人类靠拢。曾经热闹拥挤的树林里,动物越来越少,庭院成为它们的新宠。如果你想消遣着捉两只大山雀,这是最好的时机。你可以随便在哪棵树上设下陷阱,院子里也好,果园内也罢,都无所谓。大山雀慢慢近了,它很好奇,又太冒失,还饥肠辘辘。它被这诱惑吸引住了。自信于身手的敏捷,它“噗呲”扑向诱饵,结果,“咔嚓”被困住了。你可以截短一根羽毛以作标记,然后放它自由;半小时后,你会再次捉到它。你会如此反复捕获它三到四次。但是,如果你不想看到悲剧的发生,千万不要把它放进笼子。它会死去,或是做出疯狂的举动。例如,要是鸟笼里还有一只比它弱小、正在生病的鸟儿,大山雀一定会用自己的尖喙追逐它,直到把它啄死,然后,它安静地站在遇难者的尸体上,还是用那锐利的喙,敲开后者的脑袋,吮吸脑浆。当大山雀实施酷刑的时候,它是非常可怕的。可以认为,这是在它完全自主的情况下发生的,所以找不到任何为它辩解的理由,尤其不要提无聊烦闷这种借口。唉,这些山雀还是孩子嘛,这种年纪是不懂得怜悯的!……可到了春天,它们就不再是孩子了。
爱情使捕猎暂停。窝巢里有多少蛋?十个?十二个?二十个?大山雀才不会为这点儿数量担心。蛋有多少,就孵多少。每一枚蛋都会变成一只可爱的雏鸟、一张贪婪的嘴巴。这时候,就看见爸爸和妈妈忙忙叨叨地转来转去、飞进飞出——大自然让它们如此灵活倒也不是毫无理由。英勇的偷猎者们,它们完全胜任这项任务。不久,那窝雏鸟可以离巢了,在附近的树上叽叽喳喳。几周之内,父母亲还会紧随在侧,训练它们,教会它们如何在枝桠间飞舞。然后,新的一窝又挤满了巢臼。大山雀的生命就是如此行进。有时候,一次意外会让它戛然而止:一只猫、一头鹰;有时候,生命的终止来源于它自己,心脏停止了跳动。大山雀在捕猎之中受到袭击也不是没有可能,而人们就会发现它依然吊在一根树枝下,像平常一样,却已然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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