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辛意识不清,强自支撑着没倒下去。汪昊延将他半拖半抱弄出隔间,这时门被推开进来两个人,汪昊延松开他,低头背过身去假装洗手。

如果他被认出会很麻烦,可能还会连累简辛。

简辛突然失去支撑差点儿摔倒,他摇摇晃晃地站稳身体,苦笑着看了一眼汪昊延的背影,然后推门而出回包间了。

汪昊延着急又担心,跟在后面确定简辛进了几号房才走。

节目组的工作人员都吃吃喝喝差不多结束了,荆菁招呼大家离开,因为人多本来就引人注意,所以汪昊延要迟一点儿再走。

荆菁送完那些人回来,看汪昊延坐着发呆,问:“走吗?我把你送回去你就早点儿睡,明天早上五点的飞机回剧组呢。”

汪昊延披上外套往外走:“你回吧,不用送。”

荆菁拦在门口:“不能酒驾!没喝多也不行!”

汪昊延心烦意乱,把车钥匙扔给荆菁,他直奔着简辛他们那个包间过去,然后戴上帽子敲了敲门。

几个女生已经提前走了,只剩下还在喝的男同事,汪昊延一眼看到简辛正在握着杯子喝酒,眼神迷茫又涣散。

“我是简辛的朋友,他喝多了,顺道先送他回去,打扰了。”

简辛冲他傻笑:“又碰见你了啊。”

同事们也不知道简辛家住哪儿,看俩人确实认识就让汪昊延把人带走了。荆菁开了车在门口等,看汪昊延架着个人出来吓了一跳。

“谁啊这是?不是咱们公司的吧?”

“你别管。”汪昊延把简辛塞进后座,然后从另一边上车,“开稳点儿,别回头看。”

简辛头抵着车窗,感觉凉凉的挺舒服,想整张脸贴上去的时候,被汪昊延一拽靠在了对方身上,他伸出手环住汪昊延的腰,把脸埋进了汪昊延胸口。

汪昊延僵住不能动,一张嘴能飞出蝴蝶来。

简辛彻彻底底地喝醉了,不知身在何地,也不知何年何月,唯一能感受出来的是汪昊延在他旁边抱着他,那大概是个好时候。

汪昊延轻轻拍了拍简辛的脸,问:“渴不渴?要不要喝水?”

简辛眯着眼睛说:“我又忘背课文了,要完。”

荆菁快好奇死了,她竖着耳朵听,但是声音太小听不清。汪昊延倒是听清了,他看着窗外快速飞过的霓虹灯,感觉血脉逆流。

紧紧抱住简辛,耳朵贴着简辛的嘴唇说:“再说一句。”

“你到底什么时候问我喜不喜欢你啊,我等好久了啊。”

“狗日天,你再截我球试试,我把铅笔芯拌你米饭里。”

“汪老师,以后一起买个房装修成什么样的啊?”

“汪昊延,你喜欢我不如我喜欢你喜欢得多。”

汪昊延以前说他比窦娥还冤,此时却抱着简辛不停点头,简辛没说错,一点儿都没说错,简辛喜欢他要喜欢得多。

路口红灯停下,简辛挣脱汪昊延去开车门,汪昊延忙把他制住,说:“马上就到,再等一会儿,咱们马上就到家了。”

简辛拧着眉拍驾驶座椅,嚷着:“司机,去西棉里三十号!开快点儿!”

荆菁借机扭头问:“到底去哪儿啊?”

西棉里三十号汪昊延太熟悉了,以前每天送简辛回家闭着眼都知道,他哄道:“今天太晚了,叔叔阿姨肯定都睡了,咱们回自己家。”

简辛使劲摇头:“我不回去她不会睡的!开快点儿!”

荆菁还没消化完“咱们回自己家”是什么意思,忙劝道:“那什么,送回家也好,喝这么多家里人可以照顾一下,你五点的飞机三点就得准备东西了,你说呢……”

简辛家的小区已经很老很旧了,也没有车库,车停在楼下熄了火,汪昊延让荆菁叫车自己先回去,荆菁操心道:“那你怎么走?你回去别睡误了,原哥说机场见,别忘了。”

车门一开吹进一阵冷风,简辛脸通红地窝在座位上睡着,不禁哆嗦了一下。汪昊延把外套脱下给他披上,然后拽着胳膊转身把他背在了背上。

简辛家在三楼,从下面望一眼能看到还亮着灯,他一步一阶背着简辛上楼,耳畔响着简辛的呼吸声。

深夜安静,汪昊延轻轻拍了拍门,屋内似乎开着电视,但是没人应门。汪昊延稍用力再拍了两下,还是没人应。

想把人放下找钥匙,简辛在半梦半醒间落地,汪昊延怕他摔倒只好揽着他。从外衣兜里翻出钥匙后开门,简辛感觉到门内透出了亮光,然后慢慢睁开了眼睛。

辛卉一直在客厅等简辛回来,但她行动不便,听见敲门后要从沙发挪到轮椅上,费了很多时间。

汪昊延架着简辛开门进屋,却刚迈进一条腿就愣在了原地。

“阿姨,你怎么?!”

辛卉停在玄关处,惊愕地看着汪昊延,她口齿不清地开始叫喊,出声却字不成字。

简辛清醒了大半,但仍脚步虚软,他推开汪昊延,上前扑在辛卉面前,努力让辛卉镇静下来:“妈,妈!什么都没有,真的什么都没有……”

汪昊延心急如焚:“简辛,到底怎么回事儿?!”

“你快走!快走啊!”

辛卉动作笨拙,用尽力气朝简辛脸上挥去,火辣辣的一巴掌打在脸上,简辛却没觉得多疼。他把汪昊延推出家门,关上门后贴着门倒下,脸颊上浮现出微红的手印。

汪昊延站在门外,只觉心如刀割。

简辛蜷着腿坐在门边,目光呆滞,他隔着门能听见汪昊延离开的脚步声。辛卉已经疲惫不堪,她的身体无法承受太大的刺激。

不知过了多久,简辛从地上站起来,然后绕到轮椅后面推辛卉回卧室。把辛卉安置好盖好被子,简辛还弯着腰,辛卉痛苦地叫了他一声,然后艰难地伸出一只手。

那只手虚弱无力地抚摸他的脸颊,辛卉问:“疼,吗?”

简辛摇摇头,下一刻却跪倒在床边哽咽着说:“妈,我好难受。”

那么脆弱。

两点多辛卉终于进入睡眠,期间简辛始终陪在床边。掖了掖被子关掉灯,简辛拖着酸麻的双腿去洗澡。

湿发把枕头洇湿了一片,简辛窝在被子里,拨通了汪昊延的号码。

“汪昊延,你别再招我了。”

汪昊延那边很静,声音听得格外清晰,他说:“可是我喜欢你,你明明知道。”

简辛像在讲故事,很轻很轻:“我以前觉得我们全世界最配,可是后来我发现我们一点都不一样。你很聪明,会说很多话做很多事表示你的喜欢,可是我笨,我只会你说什么我就信什么,你让我做什么我就说好。”

“我们在一起时你也可以不耽误任何事,可我会磨叽着想很多,你能游刃有余地隐藏好所有,可是我只要想起你就会笑。”

“毕业前你总是请假,别人都说你要做演员,拍戏去了,我一点儿都不信,还和别人争,因为你说我们要一起考大学,一起毕业,一起工作,一起生活。但是我说不出口,我那时候才发现两个男人在一起原来那么见不得光。就像今晚你在洗手间松开我的时候一样。”

汪昊延动动嘴唇,却说不出一句辩解的话。

从小到大汪昊延听得最多的话就是关于他的将来,他将来会不会进娱乐圈,他进了娱乐圈会不会成功,而人们最后的结论都是肯定会成功,谁让他有着制片人爸爸和明星妈妈。

好像不成功就对不起他父母的身份,又好像成功也是靠着他父母的身份。

汪昊延并没有太早地规划自己的未来,他一直要什么有什么,家境很好,成绩很好,相貌很好,也从未排斥演艺这行,他没有经历过挫折,所以他想试一试,试一试不靠父母能不能成功。

毕业前频繁地请假,去上各种表演课学习,参加试镜,汪昊延得到了人生中第一个角色,但他心里也清楚汪伟国肯定暗中出过力。

那段时间他很忙很累,每天都在接触一个全新的世界,他顾不上和简辛交流,甚至想这样还能不打扰简辛学习。

实际上简辛早就茶饭不思了,他很恐慌,一半是因为不知道汪昊延在做什么,另一半是因为父母的争吵。

简辛的爸爸简溢秋在苏州工作,本来就和辛卉聚少离多,两人因为工作和家庭的问题有着很深的矛盾。简溢秋不肯放弃工作并且要照顾简辛的奶奶,辛卉也不愿让步。

简辛照常放学回家,没有汪昊延送他能比平时快二十分钟到家。家里又没人做饭,简溢秋的行李箱摆在客厅,比平时多了一个箱子。

“爸,你又要回去吗?”

简溢秋沉着脸瞪着他,然后从桌上抄起烟灰缸向他砸去,简辛根本来不及反应,捂着腹部蹲在了地上。

辛卉从卧室冲出来,她的眼睛像是哭过,又红又肿。简辛被她从地上拽起来一阵踢打,只能咬着嘴唇默默承受。

简辛再也忍受不住,挣扎间瞥见沙发上的铁皮盒子,他惊慌地看向简溢秋,眼中满是哀求。

盒子里有他和汪昊延的合照,有所有汪昊延送他的礼物,还有汪昊延上课时不停塞给他的纸条。简辛任辛卉打骂,像被剥了壳,所有一切都暴露在外。

辛卉不再打他,抱着他哭喊,她嗓音沙哑:“……你要气死我啊!你不如杀了我!”

简辛只木然地说:“我很喜欢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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