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辛迅速地摇摇头:“没有没有。”说完也知道没什么说服力,又讷讷地说:“明天带我妈去做检查,她可能,可能……我就是有点害怕。”

汪昊延能感受到简辛极力掩饰的慌张,他亲吻简辛的额头:“我听秦阿姨说了,明天我陪你们一起去,下午才走。”

简辛点点头,挤出一个笑:“谢谢。”

汪昊延责怪地哼了一声:“你跟我说谢谢?”

“那不谢了……”简辛抱紧他,闭上眼睛说:“非常爱你……”

第二天一早去接辛卉,把辛卉背下楼然后在车里安置好的过程中辛卉始终没有睁眼,简辛后来轻声说:“妈,汪昊延也来了,他陪咱们一块儿去。”

其实上次汪昊延就感觉出辛卉已经想起并理清所有人所有事儿了,因此心里有点忐忑。而辛卉缓缓睁开眼,目光却空洞地看不出任何感情。

到了医院,提前约好的检查室不用排队,但是辛卉坐着都难以支撑,所以检查起来也很费时费力,简辛抱着辛卉的外套帽子什么的,眼神直发愣。

检查结果要一个小时左右出,就给辛卉找了间病房,汪昊延不懂医学,但是他能看出来辛卉的手也已经浮肿了,并且微微泛着青紫。

“我去拿结果,等医生说完就能走。”

简辛去窗口取了档案袋,想抽出来看又不敢看,他半路停下,慢慢地抽出片子和报告单,瞬间像被抽了魂儿,来往的同事打招呼他也再听不见。

其实也该想到了,只是不愿意信而已。全身性浮肿,手指已经出现紫绀,还有脑出血,辛卉的左心衰竭已经很明显,累及右心室功能下降,形成全心衰竭。

汪昊延守着辛卉,一关节一关节地按摩着辛卉的手指,肿胀发紫的指尖突然抓住他的手,用力到微微泛白。

辛卉哀切地看向他,嗫嚅着:“别,骗他。”

汪昊延心头一颤,惊得红了眼眶,他俯身凑近,又听见辛卉挣扎着出声,带着无尽或是已到尽头的认命和凄楚。

“别,欺负,他。”

汪昊延握紧她的手点头,为她掉下一滴泪来,曾经的对错已经不足为道,不过爱子而已。

41

陪简辛把辛卉送回家,汪昊延就要出发去机场了,简辛拿回来报告什么都没说,他也就什么都不问了,猜一猜也知道情况不好。

临走前对简辛说:“我让我爸妈家的阿姨没事儿去咱们那儿给做做家务,你就不用管别的了,晚上回去就好好休息,知道了?”

“嗯,”简辛不在状态,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我送你去机场。”

汪昊延看看时间:“原哥来接我,你照顾阿姨吧。”说完心有不忍,抱住简辛问:“发生任何事儿的话要做什么?”

简辛埋首在他肩上闷闷地说:“告诉你。”

走前汪昊延悄悄叮嘱了秦阿姨,让她多费心照顾简辛和辛卉。等上车出发了,费原看出他状态不好,锤了他一拳算是鼓励。

荆菁在后面看行程表和排戏本,说:“晚上到了以后大家要吃开机宴,明天一早有两三个新加的造型要试妆,第一场戏定在明天下午三点。”

汪昊延没心情一块儿吃吃喝喝,但是也不能因为自己心情不好就不出席。

午饭后辛卉沉沉睡去,简辛轻轻地关上门,然后去阳台上站了一会儿。阳台没有暖气,阴天的话就很冷,他看着楼下的水泥路和草坪,总觉得熟悉。

以前简溢秋回家的日子,辛卉都会早早做好一桌子菜,他趴在桌边饿死了还不能吃,因为要等人齐了才行。

辛卉就站在阳台上等,静静地看着楼下,等看到了简溢秋的身影,便扭头冲他喊:“去接一下爸爸,他给你带好吃的啦。”

简辛收回目光,想给简溢秋打个电话。

年后建筑设计院很忙,简溢秋隔三差五就要开会,他是资历最深的工程师,平时还要带学生做项目。上次简辛负气回去,父子俩一直还没联系过。

“爸,忙吗?”

简溢秋挥挥手让学生们先出去,然后摘下眼镜捏捏眉头,回答:“还行,就是院里杂事儿多。你呢,今天轮休么?”

“我请了两周的假,在家照顾我妈。”

“你妈妈,她最近怎么样?”简溢秋问得犹豫,因为简辛请假在家说明辛卉肯定是情况糟糕。

在阳台上站了太久,手脚都冰凉,简辛没答,只问:“爸,你能不能回来看看我妈。”

简溢秋抚着桌上的图纸和数据表:“好,等忙完这阵子。”

有人敲门通知简溢秋去开会,然后紧接着简辛听到一声再见,电话挂断,他从阳台回到屋里。秦阿姨坐在餐桌旁织毛衣,方便盯着厨房正熬的药膳。

“给孙子织的吗?”

秦阿姨拽拽线:“嗯,织副小手套。这些线是收拾你妈妈的柜子看见的,她说让我拿去织,不然也是浪费。”

简辛点点头没有做声,想起他小时候辛卉总给他织毛衣。

“对了,”秦阿姨笑笑,“衣柜里挂着一件红旗袍,又新又漂亮,我看见的时候羡慕死了,不过羡慕也没用,要像你妈妈那么漂亮穿着才好看。”

简辛没见过辛卉穿红旗袍,心下也不敢想她是否有机会再穿。

半月后去医院续假,顺路回家拿些衣服,到了门口听见简爱的叫声,简辛急忙开门进去,结果看见简爱正活蹦乱跳地挠辛巴。

门刚碰上,周菀闻声从他们卧室出来,还拎着包,应该是刚到。

简辛没想到会遇上汪昊延的妈妈,一时间顿在那儿手足无措,连鞋都忘了换。周菀也有点吃惊,但是随即温柔地打招呼:“你好,你是昊昊的朋友吧?”

简辛赶忙进去请周菀坐:“阿姨好,我叫简辛,是汪昊延的同学。”

周菀看着他:“只是同学呀?他不是这么说的啊。”

“不、不只是,”简辛本来就慌,又不知道会不会越了分寸,“……就按他说的,他说的都对。”

周菀没忍住笑:“你别紧张,我就是过来看看,顺便带辛巴和小猫玩一会儿。”

简辛毫无准备地和汪昊延家长见了面,直到周菀离开都晕乎乎的,他想跟汪昊延说一声,又思前想后觉得汪昊延知道了肯定会问周菀,到时候周菀觉得他话多怎么办。

拿了衣服回去西棉里,辛卉现在靠着床头斜躺都非常吃力,每天就躺在床上或醒或睡。电视里放着广告,让死气沉沉的房间显得热闹一点。

简辛拿热毛巾给她擦拭,从额头到耳后,手抚在她的头发上感到又枯又涩,她已经没有多余的营养了。

深吸口气,声音有些颤抖:“妈,秦阿姨说你有件旗袍,什么时候穿给我看看。”

辛卉的眼珠迟缓地转动了一下,避开简辛的目光。那件旗袍好多年了,原本准备在简辛结婚的时候穿的。

她无力地说:“想,看看,小汪。”

简辛拿遥控换台找,正好汪昊延之前参加的户外综艺在播,半个多月没见,他盯着画面,嘴上却说:“这种节目都是小女生看的。”

看了会儿低下头给辛卉擦胳膊,听见辛卉说:“讲讲,小汪。”

简辛心里有些惊讶,然后忍不住又看了电视里的汪昊延一眼,说:“他待人挺好的,但是对我最好。”

“刚认识的时候总吵我,偶尔又会夸我。”简辛说着顿住,他不知道要怎么说清汪昊延这个人,更不知道要怎么对辛卉说。

辛卉虚弱地问:“和他,在,一起。高兴,吗?”

简辛猛地抬起头,看着辛卉的眼睛,他害怕又愧疚,试图从辛卉的眼神中找到一丝责怪和愤怒。

辛卉却只问:“高兴,吗。”

他慢慢地点头,放下毛巾去握辛卉的手:“我很高兴,和他在一起,我总是很高兴。”辛卉的手已经肿胀僵硬的不能动作,每个关节都无法弯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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