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操,又一对苦逼的小两口,”罗威站在窗前,拿着望远镜冲着楼下研究,“学校里那么大地方,为什么要在宿舍楼下进行苦情戏表演?”

“因为树林里已经满座了,”乔杨用枕头盖着脸,声音发闷,“就二楼,你为毛非得拿个望远镜看……217的脸都让你丢尽了……”

“真他妈假,光瘪嘴不哭……”

“忘不了往日的一幕一幕,忘不了我们结下的深厚情谊,忘不了我们一同战斗过的日子,忘不了我们一同走过的风雨历程。感谢缘分让我们相遇,感谢缘分让我们相知,感谢缘分让我的生命中有你……”

楼下的大喇叭突然响起,罗威受惊不小,手里的望远望差点直接扔楼下去:“我干哪,大清早的!”

“美好的东西总是短暂,欢乐的日子总是易逝,聚也依依,散也依依,分别总是难舍难离。真的不想说再见,真的不想说分手,真的希望此刻成为永恒!但,人生没有不散的筵席。当离情波澜涌现时,我们才真正察觉那份难舍的深重……”大喇叭继续扯着嗓子煽情。

“啊——”乔杨把枕头一扔,一脚蹬在上铺的床板上,“这他妈什么日子!”

“挥一挥手,你我就要起行。此刻,我们都已然泪眼盈盈。兄弟,姐妹,未来的日子里你要好好保重,好好珍惜!愿我们的友谊天长地久!下面请听广播室为毕业的兄弟姐妹们送上的歌曲……”

“乔公子,麻烦你……”徐笑天的胳膊从上铺伸了下来,冲乔杨比着中指,“麻烦你下次踹老子床板的时候先问一下我是躺着的还是趴着的。”

“准吗?”

“擦,相当准啊。”

宿舍门被一脚踢开,陈志远捧着脸盆进来,一脸兴奋:“听说四年级的晚上要暴动!”

每年的五月过后,理工大除了图书馆,食堂,基本上就没有可去的地方了。

一对对小情人在操场边,湖边,草地边,树林边……总之把所有能用的地方都用上了,不怕炎热,不怕蚊虫,非常敬业地为大家营造出一种生死离别,悲壮万分的气氛。

在这种一年一度的保留节目再一次上演的季节里,没有另一半的同学们,都选择在宿舍里面猫着。唯一能期待的,就是大四的哥们儿在无比忧伤蛋疼以及无聊中能给大家带来一场欢庆。

“传统暴动么?又砸食堂?”乔杨躺在床上问。

差不多每年在大四要毕业的前夕,食堂的玻璃都会在一夜之间被砸得粉碎,用以发泄大家这四年来对食堂伙食标准的强烈不满。这种传统活动不光大四的人,全校的人都很热衷于参与,罗威去年就参加过,砸完之后还顺了几个包子回来,一边吃一边兴奋地喊,打倒万恶的食堂老板!

“威哥这次去砸的时候别拿包子了,弄点肉回来,斋了一个学期了,这大夏天的太郁闷,没钱了连西北风都喝不上,就指着你服务一下217了,”徐笑天从上铺上熟练地翻到乔杨床上,指着罗威,“你能不能别用那玩意儿对着老子,你想看哪直接说,我脱了给你看个够。”

罗威乐了,放下望远镜:“臀部。”

“操,来!”徐笑天把t恤一脱,扔到乔杨身上,伸手就准备脱裤子。

“素质,注意素质,”乔杨抓过徐笑天的衣服扔回他身上,一脚蹬过去,“你全身上下我们哪没看过的,还展览呢。”

“说真的,”罗威走过来在徐少天的肚子上摸了一把,“我真是觉得徐少身材不错,你看这腹肌,一二三……五……怎么少一块?”

“练歪了,”徐笑天拍开罗威的手,从床上跳下来,满地找拖鞋,“这是一个美丽的误会。”

“腹肌嘛,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只要练就有,”陈志远放了脸盆走过来,掀起衣服,“可是像这样对称的肋骨,不是想有就能有的。”

“唉哟,”乔杨翻个身趴到床上,捂着脸乐,“志远我都怀疑你不是在胎盘里长大的,怎么能营养不良到这地步,跟标本似的,你看人家威哥那身肉……”

“瘦怎么了,嗯?威哥牛啊,威哥营养丰富,威哥他娘把人扔了把胎盘养大了!”陈志远相当不服气地争辩。

罗威一伸手把陈志宇小瘦胳膊一拎,往床上一扔,怒喝:“你他妈以为你把骨头长皮外边我就不敢揍你了吗!”

“这217不能住了,跟青山没什么两样啊。”徐笑天终于从门后的脸盆架子下找到了自己的另一只拖鞋,打开宿舍门光着膀子晃了出去。

还有一个月就放暑假了,温度一天赛过一天地上升,这一出宿舍门,楼外边树上的知了惨绝人寰的叫声放大了好几倍地窜进耳朵里,没汗都让它们叫出一身大汗淋漓。

徐笑天掏出手机,拨了个号码。

“嗯?”洛轩的声音传出来的同时,徐笑天满腔憋了好几天想说的话全跑没影了。

“是我。”徐笑天觉得自己有时候真是想不明白,这号码打过无数次了,为毛每次一接通他就会瞬间失忆,忘了自己之前想说什么来着,次次都得先说废话,然后临时凑词。

“知道是你,”洛轩笑了笑,“我有来电显示。”

“下个月你在家么,我月初回去。”徐笑天靠在走廊的墙上。

“不一定,可能要出去,不过就几天,”洛轩说,想了想又问,“要我接你吗?”

“啊,不用,你去你的。”徐笑天说完这句就在自己腿上掐了一下,傻b了。

宿舍门打开,乔杨叼着牙刷走了出来,看到他,冲他一乐:“又抒情呢?”

徐笑天有点不好意思,伸了伸中指,转过身去。

“徐大爷,”乔杨拍拍他,“麻烦你看看我。”

“美极了,”徐笑天回头看了他一眼,冲着电话里又问了一句,“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带点特产吧?”

“桂花糕吧,挺好吃的,”洛轩的声音始终很轻缓,“别带多了,上次带的吃不完我都喂鹦鹉了。”

“操,那玩意儿还吃桂花糕哪……”徐笑天有点吃惊,洛轩那对鹦鹉好像除了不吃鸟食,什么都能吃下去。

“你什么时候能好好说话啊,”洛轩有点无奈地叹了口气,“我马上要出去买点东西,先不跟你瞎聊了。”

“嗯,挂了。”徐笑天觉得想再说点什么,却想不起来要说什么,只得闷闷地挂了电话。

“徐少,老子的拖鞋。”乔杨踢了他一脚。

“靠,你还在呢,”徐笑天回过身,看了一眼乔杨脚上的拖鞋,一黑一蓝,再看自己的,也是一黑一蓝,他脱下一只踢到乔杨脚下,“一会陪我出去趟吧。”

“你不是答应了陶大美人帮她搬东西吗……”乔杨叼着牙刷含混不清地说了一句。

徐笑天愣了一下,拿手机看了一眼日期,30号,他从乔杨嘴里一把扯下牙刷:“我答应她七月前去搬……六月没有31号?”

“你真他妈能拖,要今天是31号,你是不是还要惊呼怎么没有32号啊,”乔杨转身往走廊那边走,想想又回过头,“她怎么让你去搬东西,四月谈的那个男朋友是不是又变成ex了?”

“天晓得,我都不知道她现在玩的这叫哪出。”徐笑天垂头丧气地跟在乔杨身后,自打大二他和陶然终于分手以后,陶大美人换了多少任男友,他都数不过来了,可但凡要出苦力抓壮丁的时候一定都找他。

“哎,孽债啊。”乔杨摇头。

“滚蛋,老子容易么,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

“你说,”乔杨趴在水池边上看着他,“陶然是不是对你还没死心?”

“别提这个,一提这个我的罪恶感就油然而升,汹涌澎湃,”徐笑天靠在水池边,他觉得自己上大学之后干的最操蛋的一件事就是去追了陶然,“换个话题。”

“你和洛轩怎么样了。”

“……再换个。”

“没了。”乔杨一边洗脸一边捂在水里说。

“还是老样子,”徐笑天沉默了一会说,“我进,他退,我退,他不进,按这么发展下去,我他妈再进几次,他就该退出了。”

乔杨没再说话,有些人是这样的,只要放下了,就不需要再努力遗忘。

洗漱完,两人走出水房。还没走两步,就听到身后的楼梯上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徐笑天回过头,看到几个人迈进走廊。

“操。”徐笑天轻声骂了一句,四年级的。

“哎哟,笑天,这么巧,正要找你呢。”几个人停了下来看着他们。

“一会出去吃点东西吧,”徐笑天没看那几个人,直接一搂乔杨肩膀往宿舍走,“我请客。”

“操|你妈的,徐笑天你别给老子在这装b!”有人骂了一句。

徐笑天停了脚步,定了一会转过身来,一脸才看到他们的惊讶表情:“我操,曹哥,好久不见啊,伤好了?怎么,要毕业了来跟我道别?还是……趁着马上要走了来老子这装一回b?”

这话一出来,乔杨下意识地往水房里看了一眼,有个拖把靠在门边,跨两步能拿到。

曹义是大四的刺头,和徐笑天上学期干过一架,一人背了个处分,徐笑天缠了一个月纱布,他住了两个月院。对比之下曹义无论如何也咽不下这口气,觉得徐笑天居然没有住院让他很没有面子,加上从徐笑天进校那天开始,他就看不惯这个平时大大咧咧还莫名其妙有点吊的新生,估计不出了这口气他无法光荣圆满地闭眼,不,毕业。

“小子,晚上晴湖边上等你,有种就过来。”曹义指了指徐笑天。

“你真他妈会挑地方。”乔杨接了一句,谁都知道这毕业前湖边都是扎堆抱头痛哭的小情侣,约到那明显没法动手。

“别废话,不敢就说,”曹义盯着乔杨,“你不说话我还差点忘了,还有你。”

“几点。”徐笑天动了动,挡在曹义和乔杨之间。

“十一点。”

“好。”

曹义转身带着人走下楼梯,徐笑天趴在栏杆上目送他们离去,这大张旗鼓地弄得像黑社会寻仇似的的确挺有曹义的作派。

“你答应个屁啊,他让你去你就他妈去,操,你处分可还挂着呢。”乔杨在后面骂了一句。

“我去个蛋。”徐笑天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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