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拿一条单子盖着默涵,就像保护人质似的,护送她出屋去了洗手间。倒不是担心段哥过来抽她,而是确保她的脸别再吓着李姐。

还算顺利,她听我话去洗手间里洗脸,我呢,转身回到厨房,一推门,看见李姐跟那儿哭,段哥不吭气,抱着拳靠墙站着。

我拿出推销的精神来,卖力地说明和解释连安慰,中间还被打断了一次。

因为默涵进来说,不该让客人跟着在厨房里忙活。

“没事!我这人闲不住!再说,辉辉没跟你说过吗?我就教育他,是男人一定要下厨房,女人的手老擦擦洗洗的,会伤着的。老爷们没事,就应该糙一点!”拿辉辉说事,真管用,我这个未来的老公公也是很有个人魅力的,默涵很听话,自己回客厅去了。

我接着解释我的。

不管怎么说,她洗了脸,这一次露面,看起来正常多了——这才是我认识的默涵嘛,皮肤不很白,细长的小脸蛋,高高的个子,长大会是个九头身美女,叫什么来的?哦,对,吴佩慈那样的!

她洗了脸,段哥李姐的心里自然也好受了一点。

“别得意,”我提醒他们,也不管听懂没听懂,“只要她还处于这个幻觉中,那么无论如何,大哥大姐你俩都得跟我一块儿装。现在破坏她的幻觉,既不一定有效,还可能刺激她。万一她不能接受虚幻到现实的改变,那就真的奔疯去了。我呢,有个建议,今天晚上先这么过去,明天你们找我。我一方面看看有什么应对的办法,一方面帮你联系一些在医院工作的朋友,该去看病还是要去的,不能完全指着我。”

尽管哭过了好几起,李姐只得擦擦眼泪,没法子,她也只能听我的。段哥也不反对。

哪还有心思做饭啊!凑合着吃吧!香酥鸡,有点半生不熟;三文鱼还好,本来就是生的;汤里忘了放盐,因为盐都给拌到凉菜里了……

凑合着吃呗,谁也不饿了!

我还不能不动筷子,默涵以后可能是个勤快的儿媳妇,又拿碗筷,又倒酒,还一个劲儿给我夹菜。

不吃还不行,她催你吃。

这个家里,现在属她最大,我哪敢不从?

喝吧,勉勉强强喝了几杯啤酒,咽下了几筷子鱼,胃里不舒服,一个劲地翻腾。

吃完了不算完,还得跟家里喝茶。段哥于吃喝最为讲究,可这一晚泡出来的东西也不大是味。

默涵亲自去厨房涮碗,谁也没拦着。她走后,几个成年人压低了声音说话。

“小艾,默涵她怎么会变成这样?”

“她还有救吗?”

“吃药会不会产生严重的副作用?”

“求求你,一定得救救她,帮帮我们。”

您瞧,今天下午老威来之前,她爸妈说的话其实和昨晚没什么区别。而我呢?说的话也差不多,让他们留意,生活中有没有个叫辉辉的男孩子。

幻觉可以分为两种,一种有明确的现实基础,一种纯属空穴来风。

前一种最好理解,我和John都曾在不同时期,把所看到的事物给扭曲了;后一种就麻烦一点,听说过多重人格吗?多重人格虽然没有得到科学家的普遍认同,不过它有一种类似的情况,叫做“DID”(身份识别障碍)。DID和虚构性幻觉的成因有些相似,都是大脑经过加工,构架出完全不存在的人或物体形象,随后强化成印刻。

鉴于半年前,我接触默涵的时候,她看起来挺正常的;半年内,也没听她父母报告过严重的异常行为,我暂且认为,她形成虚构幻觉的几率不会很高。这就意味着我们有可能,或不得不去寻找真实中“辉辉”的影子。

我继续提一些建议:“学校那边,暂时按兵不动比较好,没有必要现在就惊动老师和同学,这种闲话在学校里传得特别快。不过呢,也不能完全不让老师有个思想准备,我建议你们找个时间,约老师出来闲谈一下,但是不要把话说得太明白。你可以说,默涵从体特转为普通学生,学业压力还是比较大的,因此最近有点不适应,和家长关系也比较僵,所以拜托老师平时多注意一下,有什么情况及时通知你们。医院那边,我会去问,尽管放心。当然对于这类问题,用药上肯定会有副作用的。都是我的朋友,大家开药会非常谨慎的,所以按他们所说的计量服用就可以了。默涵没疯,所以也就不存在什么‘把疯子治成傻子’的可能性。但是换药的时候也告诉我一声,大家都过目比较好。至于住院,暂时先不要安排。因为她一旦住院,这事早晚还会在学校里传开,等她治好再回来,可能会在同学中抬不起头来。”

不严重吗?她都这样了还不叫严重吗?

我在心底问自己。可又有什么办法呢?中国现有的心理和精神水平就这样,媒体又不给太多正面的报道,导致至少是学生们,都以自己患有心理问题为耻。患有心理问题去看病,就等于你去精神病院,变成了疯子,或者变态。

谁愿意跟疯子和变态来往?

退而求其次吧,在李默涵彻底失控之前,我不会铤而走险。

我们的谈话断断续续的,反正默涵一过来,大家就装傻聊别的,一走就接着说。涮碗总共也用不了多长时间,默涵收拾干净,回来一屁股坐在我身边。这期间,她表现得挺正常,言语也没什么不好理解的——除了她口中还老念叨着“辉辉”,以及她还把我当做辉辉的爸爸。

心不在焉地喝了好几壶茶,看看表,都快九点了。我面无表情地起身告辞。

“我送你吧!”段哥显然想跟我说话。

“不行,我送叔叔。”默涵执意向我示好。

“你又不会开车。”

“你喝了酒了,也不能开车!”

还真是这个道理,冲今晚段哥的状态,搞不好把我们送上黄泉。

“行了,别争了,就让默涵陪我走几步吧,我坐地铁回家。”

然后,大家像未来的儿女亲家那样握手、告别。

默涵又回去穿上了外衣,跟我下楼。

“默涵呀,”我不放心,一边下楼一边叮嘱,“既然叔叔也说了,你也答应叔叔了,那就得遵守约定。再过一年,等你十八岁之后,辉辉才会再来看你,这之前,你得好好上学,听爸妈的话。”

“知道,您放心,不就是一年吗,我能做到。”她满口答应,推开门,一股冷气扑面而来。我还挺高兴的,外面的空气怎么就那么新鲜呢!

她忽然又害羞地问:“那,辉辉他会想我吗?”

“会吧……”

“那就好。”

她陪我走向地铁站,没多远,五分钟的路程。这期间,两人没太多交谈。

在地铁站的门口,她依依不舍地向我挥手告别:“您会再来看我吗?”

“当然!”对此我特确定,我以后得常来,“我会经常来看你的,看你有没有遵守约定好好学习。”

我转身下楼梯。

她忽然叫住了我。

我一回头,惊讶地发现,她就站在我身后。

她背在背后的右手转过来:“差点忘了,这是给辉辉的礼物,托您捎回去,行吗?”

“行啊,谢谢你。”有什么不行的,我接过这只巴掌大小方方正正的小盒子。

“对不起,没有给您准备礼物。”

“没事,我不要礼物。”

再次告别,我快速地沿梯而下。

这里面装了啥?我很好奇。可不敢拆开看,唯恐她跟在身后。直到钻进车厢,我这才喘了口气。

九点过后,地铁车厢里乘客稀少。我靠在门边,撕开包装纸。

白白的小纸盒,上面还写着挺秀丽的几个字:致我最爱的辉辉!

嗯,是默涵的笔迹。

什么礼物,手表吗?

我掀开盖子,咦,好可爱,里面趴着个小小的白嫩嫩的“床宝宝”,瞅背后的模样,很像缩小了的韩国版的“糖果熊”!

嘿嘿,到底是不是糖果熊呢?啥时候出了小号的?我挺开心地把它翻过来瞧瞧。

白花花软绵绵的小熊脸上,化着凶猛的口红,裂开了的大嘴巴,似乎喷着血。那夸张的黑乎乎的眼圈,彻底盖住了半张脸。

呕,我嗓子里止不住一阵涌动,到底还是没忍住,哇地吐了一地……

发明口红的那孙子,我问候你全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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