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辰也没想到,他随口说的话,却好像要一语成箴。

江队长还没从局长办公室回来,来寻他的人,就已经先找到了值班室里。

圆脸的小警察满脸通红,推开门就喊:“老大老大不好啦,王诗诗她妈带人在学校闹事啊,学校警务室hold不住啦,让我们快去。”

林辰依旧靠坐在床,正和法医先生研读尸检报告,听见这话,法医望向门口,朗声道:“马寒你能不能不要每回都一惊一乍的,怎么回事,慢慢说!”

林辰扭头看着刑从连,满脸不可思议:“马寒,他和你们家王朝是什么关系?”

“都是活宝。”刑从连在膝上整了整文件,笑道。

还真是恰当的总结啊……

马寒小同志说:“慢不了慢不了啊,再慢要出人命啦,记者都去了,我们老大死哪去了!”

“老子在这呢!”

闻言,马寒僵硬地扭头,只见江副队长叼着根烟,单手撑在门框上,一副你找我有何贵干的模样。

马寒非常机智地一把抱住江潮,喊道:“老大,永川大学出事了,死者的母亲叫了记者,说是学校的老师和同学害死她女儿,要让学校给个说法,据说手法特别专业,可能是做医闹出身,好可怕!”

“王诗诗的父母,都是律师。”林辰开口。

“靠,那岂不是比医闹还可怕!”江潮明白过来,把小警察从自己身上掰开,冲刑从连说,“老刑,走呗!”

刑从连点点头,穿好制服,迅速站起,而在他系好最后一颗风纪扣时,林辰也已下床,绑好了鞋带。

“是不是觉得,还是我们局比较正常?”他回头问。

“确实。”林辰想了想,这样说。

———

永川大学,正门。

巍峨的汉白玉石牌下,有两拨人正在对峙。

其中一方身穿藏青色制服,正是学校保安,而剩下的一拨人,个个披麻戴孝,他们拉着横幅,纸钱和照片撒了满地。

哭声震天。

行政副校长许国庆站在太阳底下,只觉得头疼欲裂。

如果说,早先见到林辰时,他只是觉得麻烦,那么现在的这个女人,让他真正明白,什么叫难缠。

实际上,他也不是没见过家长闹事,毕竟学校大,总有学生会发生这样那样的事故,孩子出了事,父母们跑来闹事,说白了,还不就是为钱。

可王诗诗的母亲不同,这女人,从头到位,只口不提钱这一字,她只要公道,要学校给她一个公道。

女人神情委顿,跪坐在地,她发丝纷乱,眼眶通红,手上捧着一张相框遗像,也不哭闹,只是静默坐着,便让人觉得心疼不已。

在她头顶,是永川大学立校时便建起的汉白玉石牌,上书“中正平和”四字,而那个女人,又恰恰坐在了“正”字之下,天气很好,阳光很灿烂,可偏偏石牌降下的一片阴影,将她笼罩起来,因此,眼前的画面,就颇有些震撼意味。

在两拨人群之后,记者的镜头,也都纷纷对准了石牌下阴影中的女人,快门不停闪动,他们心里盘算着新闻稿要如何撰写,才会更加轰动。

许国庆清了清喉咙,再次开口:“王诗诗妈妈,你这么带人闹事,影响了学校正常的生活秩序,是违法的你知道吗?”

王母猛然抬头,厉声道:“法,你和我说法,我把活生生的女儿交给你们,现在她死在学校里,这就是永川大学的法吗?”

她说话间,颇有庭上的犀利风采,许国庆被呛得说不出话,周围围观的过往行人也越来越多。

不仅是报社记者,甚至连电视台记者都来了,摄影师肩扛摄像机,从车上下来,跑到王诗诗母亲身前,就是360度一顿猛拍。

许国庆的语气只能软下来:“那你要怎么样嘛,你说要公道,那也要给警方调查时间的嘛,究竟是什么问题,王诗诗是自杀还是他杀,我们学校也是要听警方的啊……”

“我女儿是自杀,可是他是被这座学校里所有老师学生,给害死的!”汪诗诗母亲蹭地站起,左手搂着女儿的遗像,右手直指校门上方“永川大学”四字,“亏你们还是百年名校,里面全是肮脏龌龊的东西!”

她脊背笔挺,风姿绰约,指控学校时,姿态英勇无畏,仿若雕塑,场间快门声,再次响个不停。

就在这时,紧闭多时的校门,忽然移开,有人,从学校里走了出来。

那是位老人,戴着老花眼镜,穿一身很寻常的老头衫,他背着手,走到汪诗诗母亲面前,抬了抬眼镜,问:“这是怎么啦?”

他语气很是平缓柔和,仿佛老翁询问路边幼童,究竟因何哭泣。

王诗诗母亲提了口气,却发现,面对这个老者,她竟然连话也说不大声,她目光微动,看了眼许国庆,只见许校长也对老人和出现颇为意外,她于是问:“你是谁?”

“我啊,我是永川大学的一名老教师。”老人转了个身,绕到保安面前,拍了拍保安队长的腰,说,“你们在这儿干什么呀,堵着门口啦。”

保安队长闻言,弯下腰,恭敬道:“校长,您怎么来了?”

“我啊,我听说学校门口人很多,就来看看。”老人笑呵呵说道。

保安说是校长,既非张校长亦非李校长,那么,眼前的老人,必然是永川大学唯一的正校长。

“苏安之,你是苏安之!”汪诗诗母亲一想,猛然拔高音量,用手指着老人背影大喊,“你终于出来了!”

“哎……是我,是我。”老人又转过身,平静地面对着女人直指面容的手。

林辰赶到时,看到的便是这样的场景。

他的老师站在人群正中,被一个中年妇女指着面孔,周围闪光灯此起彼伏,摄像师正在拍摄。

江潮将车停下。

他拉开车门,就要下去,刑从连却按住他的手。

“现在这种情况,你不适合出面。”刑从连说。

听见这话,林辰看了眼校门口站着的老人,然后又扭过头,死死盯住混血青年的脸。

林辰的脸色非常严肃,甚至带着些紧张,这是刑从连从未见过的,他看向校门口背手站着的老者,心下了然,恐怕,老人就是那位总被林辰和付郝提起的“老爷子”,而正指着老人破口大骂的,不出意外,就是王诗诗的母亲。

“放心,交给我。”他拍了拍林辰的肩,走下车。

警方的到来,犹如水滴落入油锅,薪火落入干柴,校门口瞬间炸开。

记者早就听说,永川大学湖边树下,挖出了三具尸体,怎奈学校门禁森严,禁止记者入校查看,警方发言人又是一副公事公办撬不开嘴的模样,他们们正愁没有消息渠道,现在,警车来了,跑刑侦线的记者一看车牌,就知是二局江队长的车,他们迅速调转镜头,对准车上下来的两名警察。

“怎么了怎么了这是,这么多人围人家学校门口,学校重地,传播知识的地方,大家尊重相互尊重一下啊。”江潮自然是老油条,不问缘由,只当不知道校门口为什么围着这么多人,抬手就要赶人。

“江队长、江队长,您能透露下案情吗?”

“是不是案件侦破有了重大进展?”

“请问学校里发现的三名死者,究竟是他杀还是自杀?”

“死者王诗诗的母亲刚刚向我们透露,说凶手就在学校里,请问凶手是否是学校师生之一?”

江潮横了眼围在他跟前的记者,神秘兮兮地勾了勾手:“来来,我告诉你们啊。”

记者见状,都围了过去。

“你们就这么写啊,本报记者,援引警方发言人消息,称‘此案正在全力侦破当中,相关消息不便透露’。”

江潮说完,也不管记者们什么反应,脸色一沉,就来到王诗诗母亲面前,刑从连一句话不说,只跟在他身后。

王诗诗的母亲,自然战斗力超群,也很有章法,她没有硬碰江潮,反而冲面前的老人喊道:“怎么,把警察都叫来了,你们学校所有的老师学生,一起逼死了我女儿,现在连话都不让我说了吗?”

江潮站在王诗诗母亲身后,对方就不看他,面对记者他还能游刃有余,可面对这样的彪悍女子,他却有点束手无策。

刑从连看江潮一眼,上前一步:“您有什么问题,是都可以向我们警方反应的。”

闻言,王诗诗母亲转过身,上下打量着刑从连。

未等她开口,刑从连又说:“如您手中有什么关键性证据,还希望您能不吝出示,以帮助警方,迅速侦破案件。”

他语调平和,场间渐安静下来,记者们的镜头再次对准王诗诗母亲。

人类都是八卦的,连路人的目光都透着殷切,仿佛在说,你有什么证据就拿出来嘛。

刑从连的话,很轻飘地,将王诗诗母亲,再次推至台前。

路人的目光,令人很不舒服。

女人咬着牙,似乎是下定什么决心,语气决然:“我女儿是自杀的,她是被学校给逼死的!”

“噢,您可有什么证据?”刑从连继续问道。

“我……我……”女人欲言又止,脸憋得通红,最后,她哇地一声哭了出来,“那些禽兽,在学校里,传播我女儿的床丨照啊,我女儿就是不堪受辱,才自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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