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两个站的地方,是草编艺术品展览区,草编技术历史悠久,随着历史的发展,技术也越来越好。随着生产水平的提高,草编手艺从一开始的实用,发展到拥有艺术欣赏价值。

近几年草编制品在网络销售渠道上,似乎渐渐回春,虽然不够火爆,但至少让人看到了希望。

“这个小人做得还不错,竟然是用草编的?”陈江仔细看着展览柜里做的草编小人,小人脸上几乎看不到草编的痕迹,他凑近了仔细看,才发现小人的裙子与脸都是用极细的草丝编织,才能让小人的脸栩栩如生,裙子飘逸生动。

“好像……还有点意思。”陈江干巴巴评价了一句,“挺好看。”

“古代的时候,有匠人用金丝编织熏香球,还让人看不到丝毫瑕疵,现在这点手法又算什么。”一个戴着眼镜,年约四五十岁的女性走过来,她穿着一条藏蓝色棉布裙,娴雅又亲和。

花锦见此人与展品制作人的照片很像,有些不确定的问:“您是……孙老师?”

“什么孙老师,我一个做手工活的,叫我孙姨就好。”孙老师见花锦跟陈江都是年轻人,笑道,“难得有年轻人对这些老手艺感兴趣。”今天这个展览会不对外开放,能拿到票进来的,都不是普通人。可是有票的人,也不一定对这种活动感兴趣。一些人是为了任务,一些人是为了拓宽人脉,真正喜欢传统手工艺,并且还想研究它们的,恐怕只有那几位已经年迈的老专家了。

花锦刚想说话,就听到讲解员带着十余位穿着严谨的中年男女过来,讲解员说着每项传统艺术的来历与发展进程,这些参观代表们时不时点头微笑致意,但是他们是不是真的对这些展品有兴趣,或许只有他们自己知道。花锦的目光在这群参观人员中扫了一遍,发现这些人中,还夹杂着一个熟人,裴宴。

与频频点头的其他人相比,裴宴称得上是面无表情,甚至都没有看讲解员一看,但他看向每样展品的目光却是最认真的,那种目光,对展品保持着最基本的尊重。

“这边是刺绣展品区,诸位领导请往这边走,小心脚下地滑。”讲解员带着参观代表走到刺绣区,“众所周知,刺绣是我国著名传统手工艺之一,距今已有两三千年的历史,最出名的绣种有苏绣、湘绣、粤绣、蜀绣等。我们展览区里放着的绣品,主要是苏绣与湘绣……”

裴宴看着展区里的绣品,忽然就想到了花锦,不知道她今天有没有过来?

“刺绣是非常不容易的工艺,做出一件成品,需要耗费很多时间与精力。随着人们生活需求增加,机绣作品已经替代了人工刺绣的地位。但是不管机绣如何发展,人工刺绣的灵动与灵魂,机绣永远都无法替代。大家请看这件屏风,采用的是双面绣技术,其精巧程度,仅靠机器是做不来的。”

刺绣展区里面的展览品不少,大到屏风摆件,小到绒花手帕,都带有刺绣工艺。裴宴仔细看着这些当代大家作品,隐隐觉得,花锦绣的东西好像也不比他们差。

他微微偏头,看到远处角落里的花锦,最让他意外的是,花锦身边竟然还站着陈江。

陈江怎么凑到她身边去的?

想起陈江喜欢向美女献殷勤的臭毛病,裴宴眉头紧皱,转身走出人群,朝花锦走去。

看到裴宴朝这边过来了,花锦抬起手朝他小幅度摇了摇:“你不是说不来?”结果人不仅来了,还享受贵宾级待遇。

“这栋楼都是我的,我免费提供了地方,主办方坚持要请我来,只能给他们面子。”裴宴打了哈欠,把脖子上的牌子挂到花锦脖子上,“喏,给你,你去听。”

花锦拿起牌子看了眼,上面写着裴宴二字,忍不住翻个白眼,取下牌子扔回给裴宴:“我又不叫裴宴。”

陈江在裴宴朝这边走时,就快速地离了花锦三四步远,免得让裴宴以为他对他的女朋友有非分之想。

裴宴对孙老师微笑致意,扭头面无表情看了陈江一眼。陈江干笑两声:“不好意思,我忘了表弟还在旁边等我,再见。”

被遗忘许久的孟涛看着朝自己跑来的陈江,心情十分复杂,这个时候想起他这个表弟了?

“孙老师,我跟朋友四处去看看,您忙。”花锦见孙老师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跟裴宴,觉得她可能误会了两人的关系,无奈苦笑。现在不婚的单身男女越来越多,但是旁人似乎变得喜欢把人凑一对了,只要是年轻男女站在一起,很多人下意识就会以为他们是情侣。

她瞥了眼还在看草编艺术品的裴宴,不好硬拖着他离开,只好对孙老师继续微笑。

孙老师温和一笑:“你刚才进门后,我就注意到了你,你对传统手工艺很感兴趣?”

“您见笑了,我自己本身就是做蜀绣的,难得有这样一个机会,所以就来看看。”说完以后,她看着没有多少人的展厅,“让我增加了很多见识。”

“蜀绣?”孙老师诧异地看了花锦一眼,这么年轻的女孩子,竟然愿意从事这个行业?

“我有一位老友,家里是做苏绣的,开了家工作室,养着十多位绣娘,只能算是勉强撑得下去。”孙老师叹口气,“她本人就在这边,如果有机会,你们可以一起讨论讨论。”虽然绣种不同,风格不同,但多少有共通之处,难得有年轻人对这个行业感兴趣,她们这些前辈,能帮一把就算一把。

“谢谢孙老师。”花锦把自己的名片双手递到孙老师手里,“这是我的联系方式,欢迎您随时联系我。”

“繁花工作室?”孙老师看着名片上的工作室名字与地址,“你也是开工作室的?”

花锦不好意思地笑道:“工作室其实就只有四个人,两位老师年纪大了,基本上就是我跟另外一个朋友做。”

“刺绣这个耗时耗力,光靠两个人怎么撑得下去?”想到当下传统手工行业的现状,孙老师也不好多说什么,继续问下去不过是徒增烦恼而已。想到这,她笑着鼓励道,“祝你们工作室越办越好,有你们年轻人在,我们传统手工艺才更有希望。”

“谢谢。”花锦真心道谢,传统手工艺行业,想要继续传扬下去,就必须要创新,在快速发展的社会中站稳自己的地位。庆幸的是,很多从事这行的人,都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也在寻求改变。

辞别孙老师,花锦跟裴宴又走到了绣品展览区,裴宴道:“我觉得这些绣品跟你绣的差不多。”

“我的针法与这位大师相比,差太远了。”花锦诚实地摇头,“他的绣品针脚密实,看不到半点瑕疵,运用的色彩灵动唯美,以我现在的绣功,不及其一半。”

“还算有点自知之明。”一个皮肤白皙,穿着衬衫的薄唇男人面无表情站在两人身后,“这把团扇上的绣纹,是有名的刺绣大师,许岩先生所作。他精通各种绣法,一件绣品能够卖出百万以上的价格。去年历史电影中的那件引起无数人惊叹的凤袍,就是他老人家亲手绣成。”

“难怪如此精美,原来是许岩先生大作。”隔着透明的玻璃柜,花锦眼中的惊艳几乎凝为实质,“只是为何这里竟没有许先生的名牌?”

男人眼中带着骄傲:“家师说了,绣品虽是个人的,但是绣品带来的美,应该属于大家。绣品能给别人带来愉悦欢乐,就已经足够了,不必刻意强调他的名字。”

花锦感慨:“许先生,真是高义。没想到你竟然是许先生高徒,让你见笑了。”

男人勉强笑了笑:“其实把名字贴出来又有什么用,除了业内或是真心对刺绣感兴趣的人,谁会在意绣品的主人是谁。”

这话一出,花锦脸上的笑容微愣,是啊,从事这个行业,就不能太图名利,不然早晚都支撑不下去。

“你刚才不是说,想去木雕展区看一看?”裴宴把手搭在花锦肩上,“走吧。”

花锦:……

被裴宴强行拖走,她想扭头朝后面看一眼,裴宴的手搭在她头顶,“看什么呢,还想回去听人家炫耀?”

“那可是许大师的弟子,就算是听他炫耀,也算是跟大腿挂件说话了。”花锦捂脸,“回去我就发朋友圈。”要不是这里面不能拍照,她早就掏出手机九连拍了。

“你跟我这种金大腿认识,也没见你发朋友圈炫耀。”裴宴冷哼一声,“一个大师的弟子有什么好炫耀的?”

“这你就不懂了,我如果在朋友圈炫耀跟你认识,别人羡慕嫉妒恨以后,会说我浑身铜臭味,跟有钱男人不清不楚。如果炫耀许大师弟子就不同了,别人只会觉得我对刺绣抱着满腔热血,有着一颗追求传统艺术的赤诚之心。”花锦拍开裴宴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我年纪轻轻,清清白白,怎么能让人误以为我跟有钱男人不清不楚。”

“你倒是分析得很清楚。”裴宴咬牙切齿道,“你就不怕炫耀许岩的弟子,会被人嘲笑抱大腿?”

“抱著名绣师的大腿,那能叫抱大腿吗,那叫追求。”花锦摇头,“艺术的世界,你不懂。”

“下个月还有个不对外开放的文物展览,里面有很多宫廷后妃以及贵族衣饰展出,我原本还打算帮你弄两张票,但你刚才说的话提醒了我,我这种不懂艺术的人,还是不添乱了。”裴宴比花锦高大半个头,他面无表情盯着花锦的时候,很像是在蔑视一个凡人。

“虽然你不太懂艺术,但你对艺术的追求之心却是很美的。”花锦笑眯眯地看着裴宴,“下个月什么时候,你如果无聊,还可以叫上我陪你一起,男女搭配,做啥事都不累。”

做啥事都不累?

裴宴挑眉轻笑一声:“你过来。”

花锦捂胸,小声道:“先说好,我可是清清白白,卖力气卖艺不卖身的。”

“卖身?”裴宴眉梢挑得更高,“我是要花钱买吃亏吗?我们两个在一起,还不知道谁便宜了谁。”

花锦:……

算了,看在他长得帅的份上,不跟他一般计较。

裴宴带着花锦来到贵宾休息室:“这里能够拍照。”

“啊?”花锦不解地看着他。

“给你一个炫耀金大腿的机会,像我这种长得好看,还对艺术抱着追求之心的有钱人可不多了。”裴宴坐在沙发上,懒洋洋地斜靠着,“记得选朋友圈全体可见。”

“真要拍?”花锦拿出手机,靠近裴宴道,“这可是你要求的。”

裴宴眯眼看着花锦,她想干什么?

花锦把脑袋凑到裴宴身边,拿出手机开美颜,调整了几个角度,确定把自己拍得又美又有气质后,才把图放到了朋友圈。

繁花:遇到一个有钱又帅的美人,求问怎么才能成为美人大腿上的挂件,在线等,挺急的。【图】

毫不犹豫点了发送,花锦扭头看裴宴:“下个月的展会,你可千万别忘了叫我。”

看着花锦那双亮闪闪的眼睛,裴宴觉得有些憋屈,偏偏他还不知道这种憋屈感从何而来。

他拿出手机,打开朋友圈一看,脸色有些发黑:“我是你才遇到的美人?”

“啊?没有啊。”花锦满脸无辜,“我们今天不是第一次见面吗,难道这句话有歧义?裴先生,你不要跟我一般见识,你也知道,我连大学都没上过……”

“你高中全校第一名。”

“那都七八年前的事了,我学的东西都还给老师了。”花锦笑得更加无辜,摇着手机道,“我的朋友都在夸你帅呢。”

裴宴往花锦手机上瞥了一眼,模模糊糊看到一句“人间极品,花姐儿,努力扑倒他!扒了他!吃了他!”

他身后把花锦往旁边推了推:“离我远点。”

花锦的朋友,都是些什么人。

他清清白白一个大老爷们,生出几分同情心帮几个小忙,还要担心自己的清白问题?

想起花锦跟她朋友之间的亲密,裴宴心里就像是打翻了调料盒子,又烦又躁。

这个女人好歹也是从事传统手工艺行业的,能不能正经一点?

还有他刚才脑子出了什么毛病,竟然非让她拍自己照片发朋友圈?

难道是因为……展厅空气不够流通,影响了他智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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