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陶然这样温室里长大的孩子来说,过去这几个月的出走生活孤单而辛苦,凄惨心境在生病一个人输液的时候达到了顶峰,这时候的他最需要的,就是盛昱龙的疼爱,而盛昱龙的宠溺热情简直铺天盖地而来,他哪有招架之力,被迷的七荤八素,满心的感慨都是:啊,真好啊真好啊,跟盛昱龙在一起真好啊。

刘娟最近做梦又梦见陶然了,吃不暖穿不暖,还受欺负。虽然不至于像第一次梦见的时候眼泪止不住,但第二天醒来心还是沉沉的,不是个滋味。她把自己做的梦跟陶建国说了,陶建国听了心里也不好受,可还是说:“你这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你白天别整天想那些有的没的,晚上也不会梦到这些。他吃苦受罪?就该让他吃点苦受点罪,如果他在外头乐不思蜀,还能回来?我看就是咱们平时太娇惯他,他才敢这样无法无天肆无忌惮!”

刘娟本来在刷碗,听到这话把碗往水池子里一撂,气的一句话都没有说。陶建国见她心情不好,自己去外头抽烟,刘娟看见了说:“抽抽抽,就知道抽。”

他们夫妻俩原本是很恩爱的,可是因为陶然的事,搞得大家心情都不好,连带着夫妻情感也受到了影响,家里成天没个笑声。刘娟那么个爱浪漫的女人,也没心思去改善夫妻关系了……儿子都失踪了,夫妻俩还笑呵呵地过日子?

收拾完厨房,刘娟就去上班了。她上班的时间要比陶建国早一点,每天出门的时间也早。好在早有早的好处,搭车方便一点。她走到公交站牌的时候,觉得好像有人在看她,可是回头看了一眼,也没看到个认识的人。公交车很快就来了,一行人挤着上了车,她刚找到座位坐下,就看见斜对面的站台那里,似乎有个熟悉的身影,被站牌遮住了大半,时隐时现的,似乎在朝车上看。

她好像就是有这个预感,觉得那肯定是陶然,便紧紧盯着那个人看。公交车渐渐开动,她看到那个人的身影慢慢出现在她视野里,真的是陶然!

刘娟猛地站了起来,大喊道:“师傅,停一下,我要下车!”

她说完不顾车身的摇晃就冲到了车门口,可能太急了,一下子撞到了车门上,师傅有些不耐烦地说:“你离车门远一点我才好开门!”

刘娟后退一步,见车门打开,立马跳下了公交车,再朝马路对面看,却已经看不到陶然的身影了。她急的很,隔着绿化带大声喊道:“陶然!”

陶然忽然出现在对面,却是朝反方向跑的。刘娟在马路的另一面人行道上追,一直追到前面的十字路口,眼看着陶然已经要跑远,也顾不得红灯了,直接就沿着人行道朝对面走,路过的车子差点撞到她身上,陶然回头看见了,就不敢跑了,而是跑到了人行道的另一头,着急地看着她。

刘娟高兴的很,挥着手喊道:“陶然,你别跑,别害怕。”

路过的车都让了她一下,刘娟飞快地跑到了马路对面,陶然见她过来了,就又要跑,刘娟气喘吁吁地在后头追着,喊道:“陶然,陶然,妈妈只是想跟你说句话,你别跑了。”

陶然其实第一眼看见他妈的时候心就酸的很,看见刘娟冒着危险穿过马路,心就更软了,如今听到刘娟声音都要哭了,也不忍心跑了,就停了下来,红着脸站在路边。

刘娟一把拉住他,说:“陶然!”

陶然满脸通红,紧张又羞愧,叫了一声“妈”。

“你去哪了,我们都一直找你呢,你……”刘娟也不知道说什么了,声音都带了哭腔,死死抓着他,“你能耐了啊,爸妈都不要了。”

陶然不好意思在大街上哭,红着眼也不说话。刘娟见他消瘦了很多,心疼的很,抓着他的胳膊说,“走,跟我回家。”

“我不回去。”陶然畏惧而抗拒,说,“不回去。”

陶然突然不知道要如何面对他妈,脸红的很,扭头就想走,刘娟紧紧地抓着他,说:“不准走。”

“我现在跟六叔在一起,我过的很好,我来这就是想跟你和我爸说一声,你们不用担心我……我……”陶然说完就从刘娟手里挣脱出去,撒腿就朝前跑去。刘娟被他那句“我现在跟六叔在一起”给说懵了,不留神就被他挣脱了。她听到陶然这么说真是又气又傻眼,陶然什么时候跟盛昱龙在一起的?盛昱龙怎么从来都没跟他们说过,这两个人如今又在一起了么,还同居了?

刘娟心里的欣喜转瞬消失的无影无踪,脑子里乱的很,眼看着陶然跑的都快要看不见了,才想起去追,可是追了没多远,就不知道陶然跑到哪里去了,只剩下车流人流,夏天的广州树叶繁茂,郁郁葱葱。

刘娟也没心思上班了,立即回家去跟陶建国说了一声。陶建国嘴上恨不得陶然一辈子别回来,心里却担心的很,夫妻俩赶紧出来找。刘娟没敢告诉他陶然和盛昱龙又在一起的事,用手机给盛昱龙打了个电话,没人接。

她一边找一边时不时地给盛昱龙打个电话,一直找到快中午的时候,盛昱龙的电话打回来了,刘娟开口就问:“陶然是不是在你那?”

盛昱龙那边沉默了一下,刘娟立即说:“你不用瞒了,今天我都看见他了,他亲口说如今和你在一块。”

盛昱龙这才“嗯”了一声,说,“我也是这两天才找到的他,还没想好怎么跟你和大哥说。”

“你现在在哪里住,告诉我地址。”

盛昱龙当然不可能告诉她地址,说:“其实我们俩这两天也一直商量着跟你和大哥见一面。不如这样,找个时间,你看你和我大哥什么时候有时间,先跟我见一面,咱们先坐下来说说……陶然前段时间刚生了场病,才好,他也怕,不敢见你们,先和我见见,行么?”

刘娟忙问:“他病了,什么病?”

盛昱龙说:“他一个人在外头,小孩子,怎么可能照顾好自己,所以就病了,忍不住了,这才给我打了个电话,被我找着了。大嫂,咱们都别逼他,行么?你们再把他逼走的话,这一回,我肯定是要跟他一起走的,要是我带他走,十年八年都不会回来了,你和大哥……”

刘娟冷笑道:“老六,你大哥真该把你两条腿都打断。”

“陶然现在已经是我的人了,大嫂,你骂我不要脸也罢,让大哥把我两条腿都打断也罢,不知道你们是怎么样,陶然跑这一回,我是怕了,你和大哥看着办吧,能谈,咱们就约时间谈谈,不能谈,咱们就各过各的,就当我和陶然对不住你们,没有我们这俩人。”

盛昱龙这一回态度要比以前强势很多,新家地址就是不肯告诉刘娟。刘娟气的挂了电话,心里把盛昱龙的祖宗十八辈都骂遍了。没有陶然消息的时候,她是真的觉得只要能找到陶然,哪怕陶然跟盛昱龙在一块呢,也不是不能接受的,就像她当初跟陶建国说的那样,跟着盛昱龙,总比跟个其他男人强,两害相较取其轻嘛。可是真有了陶然的消息,知道他又和盛昱龙在一块了,她又觉得接受不了了,可是又不敢告诉陶建国,自己一个人生闷气。

陶建国找了一圈也没找到,今天没上班,比上班还累呢,进家门就看见刘娟在椅子上坐着,擦了把脸上的汗问:“你找着了么?”

刘娟说:“没有。”

“依我看,别找这王八羔子了,心野了,收不回来了,找到也是生气。”他说着便去了浴室,准备冲个澡,一边脱衣服一边在里头说,“你看等我找到他,不把他两条腿打断我就不是他老子!”

刘娟本来还在气盛昱龙和陶然,想着要不要告诉陶建国一声,一听这话立即把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不过陶建国话说的狠,陶然突然有了消息,算是彻底把他激活了,有空就去周围溜达,有时候回来了,还会跟刘娟说:“陶然怎么知道咱们在这边住?还是他正好在附近住,碰巧遇上你了?”

他如今算是发现了,别说都在广州城里了,就是住在同一片小区,广州楼这么高,人这么多,想找一个人也不容易。

刘娟想了两天,最后还是忍不住了,打算自己先和盛昱龙见一面,哪怕是骂一通也好,至少出出气,不然她这几天真是要愁坏了。

盛昱龙要跟刘娟见面的事陶然也知道了,到了约好的那一天,陶然自己比盛昱龙还紧张:“我爸要是在旁边埋伏着怎么办?”

盛昱龙这一回比较重视,天那么热,还是穿了个白衬衫,西装裤黑皮鞋。他捋着袖口说:“大不了再把我揍一顿。”

“把你腿再给你打断怎么办?”

“只要不打死,都没事。”盛昱龙笑了笑。

陶然说:“打到你把我供出来。”

“这你放心,我这点骨气都没有,还配祸害你?”盛昱龙说,“他就是十八般酷刑给我用遍了,我也会保护你,不然我男人的脸面往哪放?”

他说着又拉了一下领子,问陶然:“怎么样?”

盛昱龙平时穿着很随便,以前都是迷彩服运动装什么的随便穿,但只要稍微一打扮就贵气逼人,英俊指数直线上升。陶然说:“穿的像相亲的。”

“可不就是跟相亲差不多么,不过人家是给姑娘相看,我是给未来丈母娘相看。”

盛昱龙老爱用一般男女的关系来比喻他们俩的关系,陶然有些不习惯,脸红了红,说:“我妈其实是个讲道理的人,不会动粗,你多说点好话,别惹她生气。我一个人让她气就行了,你要好好讨好她。”

“你放心,女婿是什么样,我就是什么样,不管她打也好骂也好,都随便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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