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这天起,所有社团活动全部暂停。放学时刻当然也提早,四点半过后,校内已完全见不到学生。

在此种状态下,教师也不可能留下来,平日到六点左右还很热闹的教职员办公室里,也很早就恢复静寂。

有刑事们全力行动。他们之中有些人仍在搜寻线索,在校园内转来转去,更有些年轻刑事连所有的垃圾箱都翻找遍了。

六点过后,我也收拾准备回家。本来想跟大谷打声招呼,却见不到人,也许已经回警局了吧!年轻刑事送我至公车站。他年纪和我相仿佛,但是眼光锐利,也许,不久就会变成如大谷般的猎犬之眼了。

听姓白石的这位年轻刑事说,麻生恭子的不在现场证明终究不能成立。她是有参加师生障碍对抗赛,却如小田老师所言,并未准时参加集合。她也说明当时的行动,但是没有证人,且内容也颇不自然。

“她说去洗手间,但,整整将近十五分钟。虽然也是有可能,却……”白石的语气显得有些不耐烦,听起来似已认定麻生恭子就是凶手!

是年轻气盛也来可知。

“村桥老师的命案,她有不在现场证明吧?”望着自己被夕阳拉长的影子,我问。

白石摇头:“问题就在这里。依状况判断应是同一凶手……要解决这个矛盾,只好认为凶手是复数,但,问题是,谁是共犯呢?警方目前的方针是先不拘泥于第一桩命案,由第二桩命案深入追查。”

他的意思似认为:只要麻生恭子自白,就能解开一切谜底。或许,以他的立场,当然会有如此期待,但,我却惦记着麻生恭子刚刚所说的话——真相在别处。

那么,“真相”究竟何在?麻生恭子是否知情?

在S车站前和白石分手。

他说:“请保重!”

在电车上,我再次整理这几个事件。因为,发生太多事情,也许忽略了重要之点。首先,进入新学期后,有人企图狙杀我。接着是九月十二日,村桥在教员专用更衣室被毒毙,而更衣室为密室状态。高原阳子因此事件遭怀疑,却无决定性证据,后来北条雅美解明密室诡计,警方不再追究。

九月二十二日,竹井在校运会途中遇害,是替我而死。凶手掉换了化装游行使用的一公升容量酒瓶,但,依家长会委员本间的证言,行凶时刻已能大概限定。另外,装掺毒酒瓶用的纸袋在运动器材室里的硬纸箱里被发现,而知道这些硬纸箱要当垃圾箱使用的人只有教师,当然,警方会朝这方向展开搜查,再加上我的证言,麻生恭子就显得有嫌疑了。

这是截至目前为止的现况。

依上述情形,只能发现凶手的轮廓非常模糊。譬如,关于村桥的命案,凶手很缜密的采取行动,几乎无遗留物。而,村桥自己的行动也有甚多不明了之点。

相对的,竹井命案中,凶手的行动又稍嫌复杂,之所以来杀死我,只是我的运气太好。不过,无论如何,舞台背景对凶手而言来免太豪华、太危险,所以一眼即能识破凶手的行动顺序。

凶手是麻生恭子吗?若不是,又会是何等人物?此人又如何找出我和村桥的共同点,以之为杀人动机?

忽然,电车滑进月台,我慌忙跳下。

走出车站,四周已开始被暗影笼罩,只有几个行人。这一带商店不多,路灯也少,更令人觉得寂寞。

走一段路后,住家也稀少了,我来到某中小企业的工厂旁,一边是停车场。我边望着停车场上的车辆,边往前走。就在这时,忽然听见引擎声。声音自背后接近。我习惯动作的靠向路旁,心想,车子会就这样经过吧!但,紧接着一股不祥预感升起,因为,行驶在这种夜路上,车速未免太快了。

我回头,车前灯光快速朝我冲过来,距离只有数公尺……我瞬间往旁一扑,大概,动作是在几分之一秒内完成吧!车轮辗过我的头旁。

我匆忙站起,但,对方的行动也很快。在轮胎擦地的轧轧声中,车头回转,再度全速冲向我。在眩眼的车灯直射下,视界一片空白。

一瞬间,不知要向左或向右假,所以判断迟钝,左侧腹被后视镜撞到,同时感到一阵剧痛。我不自觉蹲下,但,对方再回转,直接倒车冲过来,我只好咬牙站起,按住剧痛的部位避开。这次,对方又正面冲上来。我想看驾驶座,但,灯光太刺眼无法凝视,虽勉强能辨别车种,却连车内有多少人也不知。

不久,我的脚抽筋,就像刚接受过某种激烈训练一般。而且侧腹阵阵剧痛,再加上旁边全是铁丝网,没有巷道可逃,我踉跄的摔跌在地。

对方当然是经过慎重盘算才选择这处地点吧!

车灯近在眉睫,已经来不及了……突然,一道黑影飞进我和车头之间,我仿佛看到一只庞然巨兽。

开车若似也吓一跳,急转方向盘,车身冲向一旁,在那“巨兽”前停住。我抬起脸望向黑影。原来,那是一辆摩托车。我大概紧张得未听见摩托车声吧!而且,车上是身穿黑色赛车装的高原阳子。

“阳子,你怎会……”

这时,那辆车快速前冲,但,并非冲过来,而且想逃走。

“受伤了吗?”阳子淡淡问。

我按住剧痛的部位站起,毫不犹豫的跨坐在她身后。

“拜托,快追上那辆车。”

安全帽内的她那双大眼眸睁得更大了,似想说什么。

我大声怒叫:“快追!否则来不及了。”

这次,她不再犹豫的猛加油,说:“抓紧!”

我有一种被抓住背部般的加速感,不自觉的抱住她的腰。

摩托车飞驰于夜晚的道路上。出了大马路,看得见约一百公尺前方的那辆车尾灯。由于距离一直来缩短,大概对方也相当快速飞驰。

“如果塞车,能够追得上。”阳子大叫。

但,这时的车流却很顺畅。我紧抱住阳子的腰,拚命想看车牌号码,但,对方似将车牌用什么东西遮盖住,怎么也看不清楚。

“对方是一个人。”阳子说。

驾驶车辆的是单独一人,但,其同伴可能躲在车椅背下方吧!不久,前方出现红绿灯,已经是红灯了。我心想:这下跑不掉了吧?但,对方却无视于红灯冲过十字路口。

我们到路口时,两侧的车流已动,见不到对方的车子。

“可恶!真不幸。”我说。

但,阳子很冷静:“对方看来是直行,也许还有机会也未可知。”

绿灯亮了,摩托车急速前冲。两旁有几条岔路,但,阳子笔直前进,不久,摩托车驶上汽车专用道,排气声更响亮,速度表的指针急速往上爬。迎面的强风吹得我睁不开眼睛。

我说:“无论如何要设法追上。”

但,她是否听得见就很难说。何况,凶手不见得就在前面。我一直低着头,不知详细的状况,但,感觉上交通流量很小,而且不断有车灯被甩在后头。

阳子好像说些什么。我反问。不久,引擎回转数明显降低了,两旁景色的移动也趋缓,眼睛好像可以睁开了。

“怎么啦?”

“不行了,只能到这里。”阳子将车左倾,驶进岔路。

“为什么?”

“前面和高速公路衍接。”

“有什么关系呢?反正哪里都能去。”

“不行,你穿这样能过得了收费站吗?”

被她这样一说,我才记起自己身穿西装,又未戴安全帽。再说,也不可能让阳子独自追踪?

“结果还是被甩脱了。”我恨恨的说。

阳子仍旧很冷静:“车子是日产ZX型,但只知道这个也没用。”

“话是这样没错,但……”

阳子不再回答,将摩托车掉头往回走。

不知觉间,似已来到郊外,左手边有很多田地。也许,在旁人眼中,我们是正享受驰骋之乐的情侣……时而,安全帽里散发出一股发香,这时,我才意识到她是女性,手掌心开始沁出汗珠。

不知走了多久,我提议稍微休息一下。虽然或许还有一大段距离才能回到刚刚的地点,但,我有话想和她说。

阳子没回答,但,放松油门。

她选择的是横跨河川的桥上。河岸两侧是蜿蜓的堤防,望向远处,可见到街灯。

我下了摩托车,双肘拄在桥梁栏杆上,俯视下面的流水。阳子把机车停在桥墩旁,脱下安全帽,缓缓走过来。几乎没有车辆驶过,只有时而听到的电车驶过声。

“我是第一次坐摩托车。”望着河面,我说,“真是不错的经验!”

“当然不错了。”她也来到我身边,凝视着远方。

我说:“谢谢你今天在危急之际救我!如果再晚半刻,就不知后果如何了。但,有件事想问你。”

“为何会在那里,对吧?”

“没错。当然,你可以说那是你行车的路线之一。”

这时,阳子深叹口气,神情严肃,回答:“你还是喜欢绕圈子说话。我是有话对你说,所以在车站等你,但,心中踌躇着不知是否该说,后来,你已走远,我正想放弃时,又觉得还是应该今天告诉你,所以就追上……”

“结果遇上那一幕?”

她颌首。

河风吹佛着她的短发。那是秋凉的空气!

“那么……你要对我说什么?”

她一瞬似又困惑了,但,立刻像下定决心般凝视着我:“村桥遇害当天,有人见到我在更衣室附近吧?刑事问我时,我回答只是经过该处,但,事实上我当时是在跟踪村桥。”

“跟踪?为何呢?”

“我很难解释清楚……”阳子似不知该如何说明,“那时,我恨不得杀死村桥!那男人根本无法了解,对我们而言,头发被乱剪是何种难堪之事。我想尽办法要报复,于是想到使村桥企图强暴女学生的计划。亦即,那天放学后,制造村桥企图在教室强暴回学校拿学生证的学生的事实,使他成为众人所唾弃的强好犯?”

“学生证?啊……”

那天,高原阳子回家后,又再到学校。当时她证言是忘了带学生证所以回学校去拿,原来这是事实,也是她的计划之一部分。

“首先,我约好村桥五点在三年C班教室碰面,当然,我也要他不能告诉任何人。然后我先回家,五点前再去学校。但,当我前往三年C班教室以前,却见到他似避人耳目般走在教室大楼后面。我犹豫一下,就跟踪在他身后,我是认为,强奸的舞台在别间教室也无所谓!反正,只要我吵嚷开来,村桥绝对百口莫辩?”

“哦?这话怎说?”我问。

阳子促狭似的一笑,已经很久没见到她这种表情了。

“如果村桥的西装。袋内有保险套,你认为会如何?”

“什么!”我感到一阵轻微的惊骇。

“我动手布置的,趁中午休息时间放进去。一旦那东西被找出,村桥再怎么解释也没用了。”

“原来是这样……”

这一来,我总算明白那个保险套的意义了。事实上它和命案无直接关系!但,也因此警方彻底清查村桥的女性关系,导致目前麻生恭子受到怀疑。

“后来呢?”

“村桥进入那间更衣室。我绕到后面,窥看里面的情形。由于不可能从通风口窥看,只好躲在通风口下偷听。我听见村桥说话的声音,好像另外有人,却没听到对方任何声音,不久,一切安静下来……”

阳子一瞬间全身颤抖,神情僵硬,但又接着说:“我听到有人呻吟,很轻,却是呻吟声没错,约莫有一、两分钟之久。我很害怕,全身无法动弹。不久,听到开门又关上的声音,似乎有人走出去。”

我想:这是杀人的现场,阳子居然碰上了。

“不过,我要告诉你的却是接下来的事。”说着,阳子凝视着我。

“是什么?”

“有人走出更衣室后,过一会儿,我才鼓起勇气从通风口往里看,结果……

“结果怎样?”

“我见到门用木棒顶住。”

“嗯,发现尸体时我也见到了。后来呢?”

阳子盯着我的脸,问:“你什么感触也没有?”

“感触?”

这时,阳子缓缓开口:“不觉得惊讶?我在更衣室后面,而女用更衣室的门上锁着。凶手是将门顶住后,从男用更衣室门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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