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是当时那位父亲,一定没错。激动时说话的口气和当时一模一样。”这样说完后梶原便站起来。

“你不看了吗?”织部问。

“不看了,我只是想听听那位父亲怎么说,还有告诉你有这个节目而已。”

织部说:“那我也不看了。”然后便将电视画面切换到录像带画面。

“那位鲇村先生……是吧,他为什么想要上电视呢?”织部百思不解。

“应该是被电视公司的人拱出来的吧。那些人一定是跟他说我们很希望听听被害人的声音什么的。”梶原说,“他没发现自己已经成为大家的笑柄了。”

“他应该只是想发泄对少年法的不满吧……”

“没有用的。”梶原脸上浮现出像是同情的笑容,往门口走去,“打扰你工作了,真抱歉。”

“不,我也可以转换一下心情。”织部这样说,但其实他是觉得心情更沉重。

梶原走出去后,织部觉得无法立刻开始工作,他的耳朵里仍残留着经过变声后的鲇村的声音。

织部又这样想——我们什么都不能为他做。

织部和交往中的女性友人已经很久没有见面了。昨天他们约了会。她二十七岁,在法律事务所打工。事件发生后,他们就没有什么机会碰面,但是他在吃饭的时候,偶尔会叫她出来。

他们在深夜的餐厅里,享受着短暂的约会。平常他们都不会聊工作上的事,但是昨晚长峰重树的事成了他们聊天的话题——因为电视上播出了好几次找到长峰重树之前住过的民宿的消息。

“今天我们事务所的人都在讨论他会被判多久的刑期。”停下拿着叉子的手,她说道。所谓的他当然指的就是长峰。

“你们觉得多久?”织部问道。他很关心。

“每个人的意见都不一样,不过大家都认为如果现在被捕的话,应该不会被判很长的刑期吧。要是自首的话,还会更短,他们还说审判时可以缓刑。不过因为不是很了解实际状况,所以好像不能说得很确定,但是杀死伴崎敦也,他应该是临时起意的吧。”

“报导是这样说的。”

“你是说实际上不是吗?”

“不,这种事我不能随便乱说啦。”织部苦笑,“你应该明白吧!”

她点点头。她知道调查上的秘密就连亲近的人也不能说。

“律师们好像都认为长峰嫌犯杀死伴崎是一时的冲动。他所使用的凶器还遗留在现场,而且因为看了那样的录像带,所以当加害者一出现时,会火冒三丈,也是很合理的。虽然将尸体千刀万剐太过残忍,但是那可以看作是因为他杀红了眼,而且那更可以证明他对于女儿被以那种方式凌虐致死有多愤怒,完全没有感觉他想要掩盖他犯罪的事实,十分值得同情。”

“即使社会大众还是同情他的,对我来说,我也有相同的感受,但是我不能大声说。”

“但是,如果他之后又完成了另一项复仇,那情况又会不同了吧。”

“那就是预谋杀人了。”

“即使他的动机值得同情,但是明明有充分的时间让他考虑,他还是做出那种行为的话,站在法治国家治安的观点来看,就不能太宽大看待这件事。太过从轻量刑的话,那就等于容许个人的复仇行为。”

织部很了解她说的话其实也就是法律专家所想的。长峰的行为可说是无视于法律的存在。

“在长峰完成下次复仇前先逮捕他,就结果而言其实对他比较好,是吗?”

“如果只考虑刑罚的话,”她盯着织部的眼睛,“但是长峰嫌犯可能没有考虑那些。”

“或许是吧。”这样说着织部便问女友,“我大概了解长峰会被判的刑罚,那少年呢?”

“你说那个正在逃亡的少年吗?”她说道,“律师们也多少谈了一下。就刑法上的罪来说,就是强暴妇女和伤害。如果他和长峰绘摩的死有关的话,那就是伤害致死,就不能从轻量刑了。如果是成年人的话,应该会判个十年吧!”

“但是他不是成年人。”

“是啊,但是因为他的行径太过恶劣,所以我认为在少年法庭上,下达直接移交检察官的可能性很高。这样一来,就会被判和成年人一样的刑罚……”

“但是判刑会优待吧,和成年人比起来。”

“以前也曾经对未成年人判处十八年的徒刑,不过还是比较优待。比如说应该是判死刑的,就会判无期徒刑;应该判无期徒刑的,就会判个十年到十五年的有期徒刑。如果是未满十八岁的话——”

“菅野……那少年是十八岁。”

“但是伤害致死,即使是成年人也不会判死刑或是无期徒刑吧。大概是十年以上十五年以下的有期徒刑,未成年者一律三年后就可以假释出狱。”

“三年吗……”织部叹了口气,“真短哪!”

“听了这番话之后,你觉得怎么样?”她盯着织部的脸看。

“怎么样是指?”

“你们想要事先阻止长峰嫌犯复仇吗?”

“当然啰。”

“但是阻止他之后,他们分别受到的刑罚就如同我刚才所说的。我听了律师们的谈话后,觉得有点空虚。因为我多少能了解你们有多辛苦。”

“你是说,我可以丢下这样的工作不用做了吗?”

“也不是这样,但……”她双眉紧蹙,将垂落到前额的刘海拨开,“只是觉得很空虚。法律到底是在保护谁呢?我觉得很疑惑。”

“我的上司是这样跟我说的,他说:什么都不要去想。”

“律师也可以这样吗?什么都不要想比较好吗?只是机械式的参照以往的判例……”

织部没有再回答。虽然她说早已经放弃成为律师的梦想,但是织部知道其实她偷偷在准备司法考试。

之后他们也聊不太起来了。走出餐厅后,就分别搭出租车离开。

织部又再次将画面切到电视、画面上出现岩田律师的脸。

“总之,要让犯了罪的少年重新站起来,而且绝对要保护当事人的隠私权。隐私权和犯罪无关。认为不必保护做坏事的家伙的隐私权,是很危险的想法。因为侵犯隐私权也是犯罪,所以做这种事的人,也没资格针对犯罪少年的自新有所批评。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那就是即使刑罚再重,对于防止犯罪也没有什么效果。我由衷同情被害人,但是我们应该思考的是今后要如何做,才能防止相同的犯罪发生。基于这个想法,对于只想一味攻击加害者的这期《焦点周刊》的报导,我不得不感到非常遗憾。”

节目好像已经进入尾声了。在律师说完之后,主持人便开始做总结。周刊的总编板着一张脸。那个应该是鲇村的被害人家属没有出现在画面上。

织部放入录像带,按下播放键。伴崎和菅野强暴女孩的镜头一下子就又出现了。

这两个人真的会改过自新吗?织部一边看着他们有如禽兽般的行径,一边思忖着。他又再次想起昨天和女友的对话。

织部无法再集中注意力了。他几乎忘了自己为什么要看这些令人不愉快的画面,因为在看这些画面时,他只是茫然地望着菅野他们的恶形恶状,等整个场景切换后他才突然回过神来。

刚才的该不会——他赶紧倒带。

他又按下了播放键,开始出现画面。

和之前一样,一个大约十五岁左右的少女,正在被菅野他们蹂躏。她身上穿的帽了被掀起来,胸罩也被松开,乳房整个露了出来。伴崎和以往一样,从后面抓住这个女的,他的下半身似乎什么都没有穿,用裸露出来的两只腿夹住女孩的身体,让那女孩无处可躲。

这好像是哪里的房间,但是没有开灯。他们好像是用手电筒。

菅野似乎是一只手操作着摄影机,另一只手拿着剪刀剪开女孩的内裤。还说我们来看看会有什么东西出现喔——真是可恶。

伴崎在笑。少女又哭又叫。双腿好像是被绳子绑住了,她的裙子早就被脱掉了。

被用剪刀剪开内裤的少女,下半身完全暴露出来。菅野将摄影机靠近。发出低沉笑声的人,应该是他吧。

织部想要快转,但是忍了下来。之后应该会拍到什么重大的线索。

“那就正式开始……很吵耶,不准再鬼叫,否则我杀了你。”

菅野用凶狠的语气说完后,画面剧烈摇晃。摄影机好像被放到了某个地方,这一瞬间拍到了室内的其他地方。

空荡荡的架子靠着墙壁摆放,那墙壁上贴了一张好像海报的东西。

引起织部注意的是那张海报,他想要看清楚,所以盯着画面看,但是摄影机又再次拍到少女,她已经全裸了。

织部赶紧又倒带,重新播放,画面带到海报时,他按下了暂停键。

海报上好像画了一张大地图。那是哪里的地圚呢?实在看不出来。但是那张地图上写着这样的字:

信州兜风地图——

大约一小时后,织部让真野和久冢看了那卷录像带。

“这和其他的带子不一样,这卷带子的影像非常暗,我本来还以为是他们故意安排的。……”这样说完后,织部按下了播放键。

伴崎抓住全身虚脱的少女的双手。这时听见菅野的声音。

“太暗了,不能再弄亮一点吗?”

伴崎回答道:

“没有办法,因为断电了。”

织部按下停止键,看着上司们。

“从刚才他们的对话判断,他们当时应该是在某个废弃的建筑物内,而且仔细看其他画面时,有时会拍摄到桌子和椅子。不过,那些都不像是一般家庭使用的东西,而是有设计感的民俗艺品类的东西。”

“那是在某个别墅吗?”真野低声说,“如果是这样,断电也就不稀奇了。可能是没有人去住的期间,屋主向电力公司申请停止供电吧。”

“我也觉得有这个可能性,但是如果是私人别墅,屋内会贴着兜风海报吗?”

“或许会贴吧,因人而异。”

“但是请你们看一下,那张海报很破烂。不,不只是海报,房子里感觉到处都布满了灰尘。而且里面什么东西都没有,架子上也是空荡荡的。我觉得如果是私人别墅的话,应该不会这样。”

“那你觉得是什么呢?”久冢问道。

织部直接看着上司的脸。

“因为是贴着信州兜风地图,所以那个地方应该是在长野县内吧。再从屋内的情形来看,好像是住宿的地方,我想可能是民宿。”

“果然如此,是民宿啊?”久冢双手抱胸。

“而且是现在没有营业的民宿。我不知道他们两个是怎么找到的,但是那应该是他们用来强暴少女的地方。”

久冢眉头深锁,他对一旁的真野说:

“你觉得呢?阿真。”

“因为菅野说穿了只是个孩子,”真野说,“最近我才了解,那两个人完全没有一般常识,例如要钱才能住的话,他们只会想到宾馆,如果是一般旅馆,他们可能连怎么预约都不知道。但是如果可以潜入的话,即使是小孩也办得到。”

久冢点点头站起身。

“去找长野县内的民宿——而且是倒闭的民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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