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这里的两名刑警当中,其中一个看起来较年长的是川崎。他的眉毛稀疏,目光锐利,表情冷漠。

走进阿诚房间的川崎环顾室内后,喃喃自语:“真是乱啊。”他的声音很低沉,令人感到害怕。

阿诚的父亲不在家,是由母亲出来接待。她想让刑警们在客厅坐,但是刑警们却表示想去阿诚的房内谈。

“因为有些事情我们不想在你母亲的面前说。”川崎说出这样的理由。听起来好像又有什么麻烦事要问他,阿诚感到不安。

“你没去上学吗?听说你现在也没打工了,那你每天都在做什么?”川崎坐在书桌前的椅子上问道。另外一个刑警仍然站着,不时看着屋内。阿诚决定坐在床上。

“没做什么……就是看看电视或是打打电动……”阿诚结结巴巴地回答。即使对警察,他一样很讨厌被人问到每天在做些什么。他自己也觉得每天无所事事很难受。

川崎扬起嘴角。

“嗯,你还这么年轻不是吗?”

阿诚低下头。他感觉自己好像又要被人说是没有存在价值的废物了。

“你会和朋友见面吗?”

阿诚默默地摇头。

“为什么?应该不至于没有朋友吧?还是说,只有伴崎和菅野这两个朋友?”川崎语带讽刺地问他。

阿诚仍然低着头开口回答。

“因为我太常出去的话会被爸妈念,而且朋友都有所避讳,不和我联络……”

“避讳?为什么要避讳?”

“因为……我现在这样,而且敦也又碰到那种事,所以……”

“也就是说,不想惹麻烦。”川崎断然地说,“你们这些人所说的哥儿们感情,顶多就是这样吧?有难时会帮助你的人,才是真正的朋友,但是他们却逃之夭夭。不过是些虚情假意的家伙罢了。”

对于川崎挑拨性的言论,阿诚不由得抬起头来瞪着他。但是刑警对于少年的目光根本不畏惧,反而还以“你有什么不满吗?”的眼神瞪回去。阿诚不发一语,又低下头。

“就是说,你完全没和朋友联络?譬如说有没有和谁聊过菅野的事?”

“最近我没和任何人说过话,也没有联络……”阿诚小声地问答。

“喔,你能给我看一下你的手机吗?”

“手机?”

“我只是看一下。”川崎对他笑着说。

阿诚拿起床旁边的插头上正在充电的手机,递给刑警。

川崎对着卡通人物的待机画面苦笑之后,便将手机交给另一个刑警。那个刑警立刻开始操作。

“你在做什么?”阿诚用抗议的口吻说。

“我要看一下拨叫电话和接听电话的列表。”川崎说道,“应该没关系吧。”

“这不是侵犯隐私权吗?”

川崎脸上带着冷笑,用三角眼瞪着阿诚。

“这是调査所需。你应该知道我们在调査什么吧?要是你们一开始不侵犯长峰绘摩话,我们现在也不用做这些事。你也是绑架她的帮凶吧?那是不是应该协助我们办案呢?”

阿诚将目光从刑警身上移开,紧紧握住床尾。

检查手机的刑警将手机拿给川崎看,并在他耳边窃窃私语。川崎的表情变得很严肃。

“昨天有人打了一通公共电话给你吧?这是谁?”

阿诚心臓抨评跳,全身开始冒冷汗。

“那个是……那个是哥儿们。”

“哥儿们?是朋友吗?你不是说完全没跟朋友联络吗?算了,那你可以告诉我他的姓名吗?”

阿诚无法回答,他想随便掰个名字,但还是作罢。因为只要警察一去査,就会穿帮了。

“怎么了?是不能说吗?不过,你们这个年代,还有人没有手机吗?还是说因为没有缴电话费而被停话呢?”

对于接二连三的问题,阿诚只能闭口不说,他的口越来越干。

“喂!回答啊!”

另一个刑警对着阿诚大吼,川崎制止他,“没关系。”

“该不会是菅野快儿吧?”川崎用温柔的口气问道。

再掩饰也没用了,阿诚心想,没办法再隐瞒了。虽然快儿说如果告诉别人他打电话来的话,就绝不饶他,可是面对这个情况,阿诚实在是无计可施了。

他轻轻点头。另一个刑警好像很震惊。

“他为什么打电话给你?”川崎问道。

“我想……是为了了解这里的情况。”

“你和他说了些什么?”

“我就说……你的事警方都知道了,最好还是去自首……”

阿诚将与快儿之间的封话,能想到的全都告诉了警察。川崎面色凝重地听着,另一个警察则做记录。

“你知道他在哪里吗?”川崎问。

阿诚摇摇头,“我没听他说。”

川崎想了一下后,小声地对另一名刑警说了些耳语。那位刑警点点头,接着就走出房间。

“他说还会再打电话来是吗?在你调査好警方有没有找到能证明他就是凶手的证据之后,是吗?”

“是的。”

“嗯——”川崎双手抱胸,将身体靠在椅背上。他保持这个姿势盯着阿诚看,“菅野好像在长野呢。”

“啊?”

“长野县。已经证实菅野快儿就躲在长野县的某个地方。”

“长野县……”

“怎么样?听到这个地名之后有想到什么吗?任何事情都可以。你和他们聊天时,曾经提过长野这个地名吗?”

阿诚陷入沉思。他尽量回想和敦也、快儿之间的对话,但是最后他还是摇头。

“我不知道,我没有去过长野。”

“你有没有去过不重要。我是在问菅野快儿他们。”

“我不知道。”

川崎不耐烦地看向一旁,他的表情似乎是在说“真是一个没用的小鬼”。

另一名刑警回来了,他对川崎点了点头。

“好,我们走吧。”川崎站起来,低下头看着阿诚。

“唉?要去……哪里?”

“还用说嘛!当然是警察局啰!我想要仔细了解一下有关你和菅野通的那通电话,你的手机就暂时先由我们保管。”

阿诚在西新井分局的会议室里受到疲劳虫炸般的盘问,可是他也只能一再对川崎重复相同的话。刑警们似乎是想看看能否从他的叙述中,找到快儿藏身之处的蛛丝马迹。不过搞到最后,阿诚还是无法满足他们的期望。

到了晚上,他们终于让阿诚回家了,还把手机还给他。但是在送他回来的车上,川崎这么告诉他的:

“从今天晚上开始,我们会派人在你家前面监视。我们也在你的手机上动了手脚,只要有人打电话来,我们就会知道。我们会窃听你谈话的内容,所以如果你要保有自己的隐私,就请使用家里的电话或是公共电话。如果是菅野快儿打来的话,就尽量拖延和他说话的时间,明白了吗?”

“快儿如果没有打来呢?”

“但是他不是说还会再打来吗?”

“话是没错,但是……”

“如果没有打来的话,我们会等他打来的。没关系,我们已经习惯等待了。在逮捕菅野快儿之前,我们本来就打算一直等下去。这段时间可能会很长,所以要多多麻烦你了。”这样说完后,川崎便拍了拍阿诚的肩膀。

川崎也和阿诚的父母说了同样的话,然后才离开他家。不过阿诚并没有听到川崎乘坐的那辆汽车离去的引擎声。看来,他们是打算从现在开始一直等了。

在刑警面前很谨慎的泰造,一等川崎走出去就露出不悦的表情。他叫住正要上楼的阿诚:

“等一下!”

“什么事?”

“还有什么事?总之你给我坐到那里。”他指着客厅的沙发。

阿诚整个人用力靠在沙发上,坐了下来,脸转向一旁。他不想看父亲的脸。已经在警察局被问得很烦的他,一想到父亲又要对他说教,就觉得很不高兴。

“为什么你没告诉我菅野有打过电话给你?”泰造说。

“没什么……特别的理由。”

“我不是跟你说过,有任何事都要立刻告诉我吗?”

“因为快儿没有说什么重要的事啊,所以我觉得没什么好说的。我也不知道那家伙现在在哪里。”

“重点不是这个!”

对着正在咆哮的泰造背影,母亲像是责备似的叫着“爸爸”,然而面红耳赤的父亲表情仍然没变。

“你觉得我为什么要告诉警察我们家的车子可能被用去犯罪吗?就是不希望他们觉得你是共犯啊。不是说好绑架女生的时候,你以为只是普通的恶作剧,所以才去帮忙的吗?从现在开始,你必须要竭尽所能地协助警察。你要是让那些人留下坏印象的话,以后会很麻烦的。你连这种事情都不懂吗?”

阿诚的脸扭曲着。父亲说的话他都明白,确实是应该这样做,但是他没办法老老实实地道歉。他想说的是,每次你都只会生气,在这种气氛下,哪有可能什么事都说得出来啊!

“算了。你在警察局里被问了些什么?”

“就是问我和快儿通的那通电话嘛!”

“不是叫你说出来吗?”

又要说吗?阿诚感到非常不耐烦,但是他忍住没表现出来。如果再被骂的话,他会崩溃的。

他又对父亲说了一遍他已经反复说到想吐的话。泰造的嘴角往下撇。

“如果只是这样的话,你只要说你什么都不知道应该就没事了。你可以坚持说,你只有帮忙绑架女生,之后发生的事情是你当初没想到的。”

“但是如果快儿被逮捕的话怎么办?那家伙会说我是共犯吧?警察或许会相信快儿说的话。”

“所以我不是说过很多次了吗?最重要是要让警方对你留下好印象。‘只要鱼有心,水也会善待之’,不管在哪里都是这样。”

阿诚并不懂这句俗谚的意思,但是他知道这好像是大人狡诈的生存方式之一。

“但是,菅野会怎么说,还真教人不放心呢!他为了被捕而泄恨,或许会咬定你也是共犯。”泰造咬着嘴唇,“那些家伙做过的事,你全都知道吗?”

“不是全部,但是有一部分……”

“他们常常会侵犯女孩子吗?”

“白痴!”泰造骂道,“为什么不早点和那种人划清界线呢?”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阿诚在心里暗骂着。

“你听好了,如果警察问你那两个家伙之前做过什么坏事的话,你要说你什么都不知道。你要说你虽然常常借车子给他们,但是你不知道他们用来做什么。你以为他们只是搞些恶作剧,没想到他们会做出那么过分的事。明白了吗?”

“知道了。”

阿诚闹着别扭回答。这么做一点意义也没有吧?他想道。他回忆起在警察局被盘问时的情景——每个警察的表情看起来都像是能看穿他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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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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